她,叫陳陳,實實在在的現(xiàn)代人,一個百無一用破落潦倒的廢物小姐,和陶夭夭唯一相似處就溺水那段。
她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何醒來就成了陶三小姐。
當(dāng)然她更加琢磨自己算個啥。
附身的女鬼??
想破腦袋的后果是頭疼,一想腦瓜仁就牽扯著疼,跟腦里扎了根繡花針?biāo)频模挥行┠:鑱y的圖像:站在江邊垂淚的她被外力撞進(jìn)了江里……驚恐掙扎…..…..絕望…….嗆水……..
每每想到人家會傳言她“自殺”,她都想再落一次水,看能不能穿回現(xiàn)代。
她特么想去給自己正名:我不是自殺!
她一直腹誹老天爺作弄她,在她誠心求死時,半分機(jī)會都不給;等她想明白決不能死時,“噗通”一聲把她弄死了。
在她眼里自殺是極不光彩的行為,雖然那陣子日子過得很不順,在生活的泥潭里掙扎越陷越深,哪怕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死掉,但是她絕不會去死!
她有必須活著的理由——那就是為人之子的責(zé)任。
說來慚愧,在她老爸過世前幾年,拜那抑郁癥所賜,她倒是三天兩頭尋死。
當(dāng)她老爸真去了,她那抑郁癥爆發(fā)得更猛烈,倒不曾真有尋死覓活的舉動。
不死,僅僅是因為不能死,她還要養(yǎng)家糊口。
我怎么死的?這是她心中巨大的疑問。
媽媽和妹妹以后怎么活?卻是她心中揮不去的悲慟。
然而,她沒有辦法了,她困在陶夭夭的身體里,困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她不知道怎樣才回得去。
她也琢磨過,要不要再跳水試試?
可又怕這次運(yùn)氣不好死得透透了。
雖然莫邪和風(fēng)鈴和她分析陶夭夭池塘溺水蹊蹺之至,叫她好生提防某人,并要她查清此事,把害她之人繩之以法,可是她真提不起興趣。
關(guān)我屁事!
她才不想穿越過來就進(jìn)行勞心費(fèi)神的宅斗。
醒來之后,她就半真半假瘋了傻了。
關(guān)于照鏡子那段,其實是當(dāng)時震驚鏡中人居然還是自己,可是身份卻又那么匪夷所思。待擰自己一把感受劇痛后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不是做夢,真是穿越了,古裝和周圍的人真不是服裝道具群眾演員,她真的進(jìn)入了一個詭異的世界。
她從未想過穿越這種事是真的??葱≌f時還經(jīng)常吐槽:老寫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有本事應(yīng)該直面現(xiàn)實,批判揭露一下社會陰暗面,謳歌一下當(dāng)今社會的真善美,寫這種帶著現(xiàn)代文明回到古代去嘚瑟,一路開掛的作弊人生,有什么意義?!
一定是她以前在心里誹謗這種小說多了,老天偏要叫她親自來體驗一把。
當(dāng)然她更沒想到的是,穿越回古代能是自己這種學(xué)渣。
以往看穿越小說,書的主角鐵定是高材生,歷史又學(xué)得杠杠的,要不就是在現(xiàn)代某領(lǐng)域是個人才,最不濟(jì)也是個職場精英。
但是自己呢?
有什么!
更可怕的還是個抑郁癥、社交恐懼癥患者,這樣的人居然也穿越?
她感覺這是肆意腹誹批判人家小說的報應(yīng).————這就是要弄死她??!
不過這一穿越,居然成了相府千金,妥妥的白富美,這運(yùn)氣都他媽的可以中六合彩了。
這又跟報應(yīng)一說有點出入了。
及至她了解了奉賢這個國家,和周邊諸國概況,頓時神清氣爽。
她不用痛苦地揪頭發(fā)了:讓你歷史課睡覺!讓你上課看小說!
她歷史學(xué)得再糟糕,那編年史還是會背的,哪有奉賢這個朝代這個國家?
也就是說,她不用再責(zé)怪自己歷史學(xué)得糟了,反正也不能未卜先知。
那就坦然活,反正相府里的人都認(rèn)為自己失憶,外人都覺得她瘋癲。
我是瘋子我怕誰?一切陶夭夭的過往都可以揭去!
她立馬給自己的新人生定了兩個目標(biāo):
1,安享富貴,混吃等死。
2,治好這尋死覓活的的抑郁癥和社交恐懼癥。
她真的真的完全沒有一點想法,要在這個世界混出點名堂。
自己的斤兩她還是掂量得很清楚的。
她繞著彎告訴兩婢女自己起了個新的筆名_____陳陳,誘導(dǎo)她們叫她的真名。
關(guān)于寫詩詞,出版小說,這個她還是非常非常的羞慚,畢竟若單憑自己那榆木疙瘩腦袋,就是揪落一頭秀發(fā)也是憋不出半句。
但是天下文章一大抄,把現(xiàn)代那些文學(xué)作品千般雜糅萬般組合,也還是有了點她自己的風(fēng)格。
初初的羞慚,很快被真金白銀的稿酬迅速沖淡,她在心底對自己說:把自己原先世界的文化散播在這里,也是種繼承和發(fā)揚(yáng),不用覺得是剽竊。
至于恬不知恥署自己的名字,主要是因為作品已經(jīng)把先人的精神瑰寶絞碎,重新拼裝的東西署哪個老人家的名字都不公平。所以只有署上自己的名字........
當(dāng)然她去妙香樓工作時腦殼短路,也用了陳陳這名。
陶夭夭走在離家出走的路上,想到白富美的日子一去不回頭了,從此前路叵測,不免心里悵然惘然戚戚然。
然而實在不想嫁人,媽的還是個陌生人。嫁人那念頭冒上來就想嘔吐,五臟六腑都絞扭著難受。
此生,她當(dāng)真不打算嫁人,連想想都胃抽筋。
所以,那些瘋癲的“貪”和“作”也是無奈之舉。
她以為自己都“作”進(jìn)青樓了,看哪個還敢登門提親,自認(rèn)不嫁人的愿望得逞了。
哪想到老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還記得和妙香樓老板顧鶴影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個一身紅衣的麗人滿眼含笑地打量著她,青絲邪綰,頭上竟無半點珠翠,膚色極白,妝容極淺,卻自有一派旖旎風(fēng)情。
這可跟以往連續(xù)劇里演的青樓老鴇形象出入很大了,陳陳對她頓時生出好感。
“陳陳?”,顧鶴影輕笑,道:“我喜歡這名字?!?p> 又補(bǔ)充道:“主要是喜歡《花滿城》?!?p> 陶夭夭詫異自己的小說《花滿城》居然流傳到了花街酒巷,她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做皮肉生意的人是不看純愛小說的。
陶夭夭擺手:“不是我。不是我?!?p> 顧鶴影莞爾,轉(zhuǎn)移了話題,道:“你家長輩知道你來這兒嗎?”
頓了頓,放低音量,道:“我怕有人拆了我這樓呢。”
“不會不會!”,陶夭夭趕緊道:“我的事情我做主。再說我不過是想做后勤打雜的工作?!?p> 紅衣麗人驚詫從眼里一閃而過,道:“姑娘這般品貌,打雜豈不是糟蹋了。
陶夭夭想了想,道:“我也會跳舞,呃,是一種異域舞蹈,很有特色,是這里沒有的,或許‘人無我有’對妙香樓算好事?!?p> 顧鶴影明顯被“人無我有”觸動了,又扶額思忖了一小會,道:“跳給我看看?!?p> 陶夭夭哪里舍得錯過這個機(jī)會,聲明不要管弦,只需鼓點,并給樂工示范了節(jié)奏后,邁著舞步走到了屋子中央。
她穿著自制的男裝,干練利落,襯得人愈發(fā)挺拔嬌俏。
那舞步痞帥痞帥的,讓她有了種雌雄莫辨的味道。
伴隨著強(qiáng)勁的咚噠、咚噠、咚咚噠節(jié)奏,她釋放了了久違的激情,狂野、性感、魅惑、動感,身體每一個律動都和鼓點碰撞。
圍著看的人都忍不住左搖右擺,一時間腳都不聽使喚了。
這就是街舞的一種,舶來品爵士舞,是她在現(xiàn)代生活里的業(yè)余愛好,也是她為了自救,緩解抑郁癥狀學(xué)的舞蹈。都說跳舞結(jié)合音樂和運(yùn)動,非常容易產(chǎn)生多巴胺,令舞者興奮愉悅。
當(dāng)她跩、酷、炫地?zé)崂崩蔽鑴訒r,心底也暗道:人還是要學(xué)習(xí),也許你以前認(rèn)為無用的消遣,某天就成了活下去的本錢。
看著陶夭夭的舞動,顧鶴影臉上煥發(fā)出了激動的光芒,她帶頭叫“好!”
陳陳就知道事情定了。
她不由得精神一振,更是一派勁爆熱舞,以一個高難度動作,來了個颯爽定格。
“果然是‘人無我有!’顧鶴影親昵的拉著陶夭夭,道:“妙香樓歡迎你!”
顧老板從來就沒有做虧的生意,暗里認(rèn)為此女長相不俗舞蹈新穎,契合大眾的獵奇胃口。
單是陶夭夭的身份就大有文章可做,若傳了出去那可是個熱炒話題,對妙香樓并無壞處。
當(dāng)然她不至于做那缺德事,但萬一走漏風(fēng)聲,她也是不怕的。
陶夭夭無端地喜歡這位紅衣麗人,不自覺在心里給顧鶴影貼上親和、知性、高雅、氣質(zhì)等等標(biāo)簽,口里自然就喊上了“顧姐姐”。
她獻(xiàn)寶道:“我還會化妝呢,我能讓姿容平凡的女子化身為美女,更能讓美女立即成為傾城佳人?!?p> 顧鶴影哪里聽得這種話,眼睛光芒大盛,對開青樓的人來說,姑娘們的顏值決定著生意的好壞,如果這小姑娘不是信口胡謅,那這種技藝一定要為她所用。
她熱切的拉著陶夭夭的手,柔聲道:“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姐姐信你!”一邊回頭吩咐婢女準(zhǔn)備果汁和糕點。
用了人家糕點和果汁的陶夭夭,覺得很有必要為顧姐姐展示一下自己的專業(yè)技能,主動開口道:“姐姐,你可以找位姑娘來試妝?!?p> 顧鶴影笑瞇瞇摸了摸陶夭夭小手,道:“聽你的?!鞭D(zhuǎn)頭給婢女附耳囑咐了幾句。
過不多時,婢女帶了位女子過來,二八年華,三分姿色,氣質(zhì)平平,眼見著是這里最不濟(jì)的姑娘了。
陶夭夭問道:“我可以和這位姑娘單獨待會嗎?”
這娃突然有了點小心眼:自己的獨門化妝技術(shù),以后也說不定是吃飯的家伙,可不能讓人偷窺了去。自己這一年在相府成天琢磨的無添加彩妝,也算自己的專利了,得私藏。為了活命,小氣就小氣吧。
顧鶴影站起身來,道:“妹妹請便。”說著帶一干人出了門。
陶夭夭大聲對門外遞話:“給我一刻鐘。”
她掏出了自己早已準(zhǔn)備好的家當(dāng)。確實是有備而來。
給女人化妝原就是她在現(xiàn)代的正經(jīng)工作,是靠這手藝養(yǎng)活自己,所以這活對她來說駕輕就熟,需要不了多久功夫。
門外傳來顧鶴影輕快的聲音:“我拭目以待。”
約莫一刻鐘,門里傳來叫姐姐的聲音,顧鶴影忙不迭地推門進(jìn)去。
一個嫻雅秀美的姑娘轉(zhuǎn)過身來對她粲然一笑,并儀態(tài)萬芳的福身施禮。
顧鶴影只覺此女有二分眼熟,卻又覺得未曾見過,正在驚愕中,那姑娘道:“姐姐不認(rèn)識我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院里小紅的。
顧鶴影當(dāng)下大喜,眉目含春丹唇彎起,一雙眼睛簡直像鉤子在人家臉上扒拉起來,把小紅刺得都有些站不住了。
“果然好手藝!妹妹這雙手當(dāng)真能點石為金,我?guī)资佬迊淼母#龅搅四?。”顧鶴影的聲音里沒有半分客套的意味。
陶夭夭倒不自謙,想當(dāng)年自己可是公司金牌美妝導(dǎo)師,這可是自己吃飯的家伙,當(dāng)之無愧的職業(yè)技能。
這一天,她和顧鶴影敲定了薪金和工作細(xì)節(jié),兩人相談甚歡。
也不可避免談到了“為何來青樓”這個問題。
她也老實交代“我想終身不嫁?!?p> 顧鶴影對這個回答感到匪夷所思,好好的美嬌娘,何至于此?
“姐姐,嫁人就一定安穩(wěn)嗎?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是儂情。我們女子,當(dāng)真能把命運(yùn)交付于一個男人?”
陳陳望著顧鶴影,問得認(rèn)真。
這句話觸動了顧鶴影心底某根弦,道:“原以為我心如槁木死灰,不想妹妹小小年紀(jì)也這般?!?p> 陳陳聞言,睜大了雙眼,道:“姐姐也不想嫁人么?”
她觀這靚麗姐姐也莫非25歲左右,哪知對方幽幽道:“我都36歲了,還嫁誰呢?況做我們這種營生的也莫非淪為玩物,娶回家也是為妾為婢,不為人所珍重,不若就此逍遙一生,樂得自在?!?p> 陶夭夭從心底里覺得顧鶴影好,雖然這份‘好’從何而來不得而知。
大抵與人相交,第一眼便決定了能否相知相惜,并不用多年才得出結(jié)論。
“我陪著姐姐,這輩子?!?p> 陶夭夭下意識就說出了這句話。也許覺得在這個世界能遇到想法一樣的女人太難,有些惺惺相惜起來。
顧鶴影當(dāng)真是情緒復(fù)雜,半晌,道:“你無論做什么決定姐姐都支持,只是你父親那里怕是不好交代?!?p> “管他呢”,陶夭夭天真無邪地笑:“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p> 顧鶴影看她天真爛漫,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她額前散發(fā),道:“就真的那么討厭男人?說不定會遇到謙謙君子、澤世明珠呢?”
“不要!”陳陳傲嬌。
顧鶴影愛憐的搖搖頭,道:“你若當(dāng)真和我廝混,就真的沒法遇著皎皎君子了?!?p> 她神色暗淡了些:“名聲對女兒是極其重要的嫁妝?!?p> 陶夭夭知道她在擔(dān)憂什么,不免心生感動,道:“姐姐,我不是一時激憤做此決定,我……當(dāng)真……很排斥男人,怎么說呢,就是想到要和男人成親,就……想吐。”
顧鶴影睜大了眼睛,也許是無法理解這算啥病,或心里猜疑這么年輕的小姑娘到底是受了何種刺激,一時定在那里。
“不是!不是那種!”陶夭夭突然想起了什么,斷然否定。
“不是什么?”顧鶴影一頭霧水。
“就是……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是鋼鐵直女!”
“我想的哪樣啊?還有,鋼鐵直女是何意?”
“這個,我想想…..”
陶夭夭一時有些難以表達(dá),主要是說含蓄了她肯定不懂,說直白了自己又有點不好意思。
本不想給人袒露太多心跡,但不說點又真怕顧鶴影揣測她的性取向,到時躲她、防她、厭惡她,可就冤枉死自己了。于是她只好老實承認(rèn)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