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循著新鮮的馬蹄印跡全速前進,風(fēng)馳電掣出得幾里路,到了人跡罕至的“望龍門”。
遠遠便看見城門人仰馬翻,奔過去一看,一地狼藉,死傷無數(shù)。
兵器和士兵在地下東倒西歪,呻吟聲此起彼伏。
那群人顯然奪門而逃。
玉郎亮出腰牌,責(zé)問為何這么輕易讓人打開城門。
傷兵辯解這群人有出門令牌,還沒待他們查看清楚,這些人就突然大開殺戒了,而且個個絕頂高手,兇悍異常。
玉郎不再廢話,心想回來再上折加固城防。
他要了一匹馬獨自追出了城,出城不多久就看見兩條分叉的路,一條開闊大路延伸到外郡,一條狹窄的小路通往望龍山,開闊那路上有新鮮紛雜的馬蹄踏過。
玉郎翻身下馬,借著月光,仔細查看小路,發(fā)現(xiàn)了零星的黑色液體。
他用手探查那黑色放到鼻端聞了聞,血腥味。
看來這些人棄了馬妄圖誘導(dǎo)追兵,人卻是走了小路。
玉郎果斷打馬走了小路,再行得半里,眼前是聳在黑霧中的大山,像個臃腫龐大的怪物寂靜地張著大嘴,一口咬斷了去路。
沒有路了,玉郎翻身下馬,將馬拴在路旁一顆樹上。
借著月光搜尋著蛛絲馬跡往山上找。
鎮(zhèn)靜如常的表面下壓著一顆快焚了的心。
夭夭是中了箭的,到底傷在哪里?
會有性命危險嗎?
這群人綁了她卻是作何?
這血一路流淌再不止住還能等到他嗎?
玉郎緊張得心微微發(fā)顫,真是兩軍對壘也沒有過的心亂如麻。
這山崢嶸險峻,羊腸小道崎嶇難行,若跟丟了這群人,要在這莽莽蒼蒼大山中找到她們就困難了,隨處一個險峰一個山洞,便能藏匿身影。
關(guān)鍵這山脈連延不絕橫跨幾州郡,有山有泉有果,更不缺飛禽走獸,根本不愁餓死,也不會怕官兵搜山。
玉郎憑著清朗的月光,追著山路間零星血跡一路前行,怕不見血跡搜尋不到她,又怕見這滴滴答答的血,那一絲一縷的黑褐色每撞進眼里,他的心臟都會抽搐一下,視線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他怕來不及,怕得肝膽欲裂。
從前玉郎的生活只有邊關(guān)冰冷的生死博弈,除了一個老母便再無掛牽。
他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沒滋沒味蒼白寡淡地過了,卻不曾想身邊出現(xiàn)了個玉夭。
他也說不出她哪里好,細究還覺得此人大大咧咧城府全無,行事做派不太上得了大雅之堂,但她身上總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野趣,無端讓你覺得她真實得可愛。
她本身就是一簇不傷人的火焰,熱熱烈烈地鬧騰著,身上的煙火氣莫名讓人覺得溫暖。
一個人感受了暖,就再也忍受不了冷了。
玉郎這刻的心就很冷,空蕩蕩的心里仿佛塞了一把冰碴子。
簡直是又冷又疼。
如果從此天涯海角再無陶夭夭的蹤跡,此生再不見那人畜無害軟萌軟萌的笑臉,玉郎驀地覺得活著了無趣味。
這邊玉郎在掛懷著陶夭夭的生死,披星戴月心急如焚,那邊陶夭夭又從死神身邊溜達了一圈回來。
她已經(jīng)記不起自己暈過去幾次了。
總是被蝕骨的疼痛折磨得暈過去,又被撕裂的銳痛喚醒。
當(dāng)她再次被劇烈的痛感凌遲醒來,除了尖銳的疼還感到刺骨的冷,那股冷氣像是有生命,絲絲縷縷拼勁往骨髓里鉆。
她還感覺有人把她像一條破麻袋一樣扛在肩頭。
她聽得見那人呼哧呼哧喘氣聲,隨著那人翻山過嶺顛簸,胸口的傷口被碰撞擠壓,硌著傷口里的箭柄,每顛一次她都像下了無間地獄。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啊啊啊啊啊啊?。。?!這該是十八層地獄的酷刑,到了人類承受的極限。
讓我立刻馬上死掉,真是忍受不了了。陶夭夭的心在吶喊。
凌遲是這般痛法么?陶夭夭莫名這樣想。
她緊緊咬住牙關(guān),怕不小心溢出一點聲息。
她并不太清晰的腦里朦朧有個念頭,或許裝死就能被這些人棄置在路邊。
這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由于失血過多,她已經(jīng)極度虛弱,大腦運轉(zhuǎn)速度慢到極致,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想一下自己到底樹敵多少,為什么會遭此大劫。
她稍微清醒時會在疼到無法忍受時,心里喊著“哥哥”,每喊一聲便能減輕一點疼痛似的。
混沌的意識里會想:哥哥會來救我吧?他不是奉賢戰(zhàn)神嗎……
很快她就知道,裝死也不能逃脫這些人的掌心。
只聽上方傳來抱怨:“媽的,你們空手倒走得輕省,我扛著個死人爬山氣都喘不過來!…….搭把手!”
他說著把陶夭夭真像麻袋一樣摔下地,也或者他真認為這是個死人,隨手丟得馬虎。
陶夭夭肋骨被一尖利石頭硌得一陣鈍痛,牙齒已經(jīng)把嘴唇都磕破了,滿嘴血腥味。
她緊咬牙關(guān)沒發(fā)出一點聲音,在天旋地轉(zhuǎn)中“死”得真實而不造作。
陶夭夭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停留在她臉上方。
那人可能借著月光在打量她,隨即感到了冰涼的手指觸到了她鼻端:“活著,還有口氣?!?p> 隨即那聲音罵道:“你還是不是人!受這么重的傷,你還往地下扔,地下到處是石頭,沒死也被你砸死了!”
陶夭夭感到一雙有力的手打橫抱起了她,是剛才說話的人。
陶夭夭終于不再繼續(xù)承受箭柄被碰撞擠壓的地獄酷刑,心道:這個人也不太壞。
轉(zhuǎn)而又想:一個窩子里的,怎會是好人,充其量是個良心還未完全泯滅的壞人。
只聽這“有良心的壞人”邊走邊招呼同伴:“你幾個快點!再不給她處理傷口就真的死了,死了咱們不就白忙活了!”
周圍悉悉索索的聲音,顯見是這些人提速了。
這句話透露出了一個訊息,陶夭夭敏銳的覺自己這小命暫時安全了。
她這才有暇想想他們這是要用自己要挾誰?
是勒索銀錢?那找誰?
顧鶴影?趙玉瑾?老爹?玉郎?
她把跟她有點瓜葛又有點錢的人排列出來。
出于正常邏輯把老爹和顧鶴影剔除,畢竟老爹目前都不知道玉夭是他女兒,顧鶴影與她非親非故。
這么一排除,陶夭夭立馬覺得這些人膽大包天,比她還要錢不要命。
找宸王要錢?怕是嫌命不夠長!
找玉郎?同樣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