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趙玉瑾落荒而逃,陶夭夭心里卻沒有翻起喜悅。
心里反而說不出的亂,不可理解的亂,心緒糾結(jié)成一團(tuán)亂麻。
她情緒低落地走出房門。
好家伙,門口一溜站著7個男人。
她下意識扭頭審視了一下房間,木門木窗木屋,這玩意的房子隔音?
她看屋子,完顏達(dá)吉卻看她,一回首陶夭夭就對上了他的目光,她心里無端一滯。
她強(qiáng)顏歡笑道:“諸位這是在聽墻角?”
一干人目不斜視裝耳聾。
還是張清臉色不自然辯解:“當(dāng)然是保護(hù)小姐你?!?p> 陶夭夭聽見小姐二字就頭疼,揮手走了。
面對身后異口同聲“小姐去哪里”,她也裝聾作啞。
幾個男人不由分說跟了上去。
陶夭夭怒而回頭:“不許跟著,你們所有人的任務(wù),就是給我保護(hù)好完大哥!”
有幾個男人停了步。
張清和武忠義亦步亦趨跟上,道:“陶三說的事你忘了?我們再也不能離開小姐半步了!”
“我死了有什么要緊!我沒了,你們回侯府就是。不會有人難為你們,哥哥是仁義之人?!?p> 陶夭夭轉(zhuǎn)身抱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
“小姐這是要去哪里?”武忠義問。
“喝酒,找顧姐去。幾步路,不用跟著。”
“你心情不好嗎?”完顏達(dá)吉走過來,一臉心事重重關(guān)切地問。
“我應(yīng)該心情好嗎?”
陶夭夭皮笑肉不笑轉(zhuǎn)身,他確信這些人把他和趙玉瑾的話聽得八九不離十了,特別那混賬師父在激動的時候嗓門有點(diǎn)大。
她此時此刻只想見到顧鶴影,這個人最懂她,說什么她都明白。
甚至不說話,她也明白。
這次她也基本沒說話,只是和顧鶴影喝酒,喝醉了就伏在她腿上哭。
紅衣麗人一下一下地?fù)崦谋?,輕聲細(xì)語道:“你第一次來妙香樓我就告訴過你,名聲是女人最好的嫁妝。你是幸運(yùn)的,身在這種地方還有兩個大好男兒為你動情,可是這幸運(yùn)也會讓你以后更痛苦,愛別離,求不得,一個比一個更誅心?!?p> 陶夭夭只是哭,沒有什么好說的,顧姐的話殘忍而真實(shí)。
是她自己把自己推入了這個糟糕的境地。
顧鶴影一直活得清醒,那些亂七八糟的桃花她都能斬落一地。
一年又一年,她在花雨中獨(dú)自美麗,直到遇到秋蟬,兩個人依偎取暖,也算終身有靠。
陶夭夭想起自己對師父說的話。何許自己真該找到那個心儀的女人,像顧姐和秋蟬一樣,相扶相攜,終此一生。
可她是寧折不彎的鋼鐵直女啊.......
她無端地想起了玉郎,想起了那些令人心悸的話,心里又是一陣絞痛。
這次她是刻意買醉,覺得自己應(yīng)該為情不知所起喝一杯,也應(yīng)該銘心慟肺為不得善終的緣而醉一回。
就這一回做自己,做個小女人,沉溺在悲哀絕望里。
等太陽再升起的時候,她就要忘記這個女人,再不涉情愛二字,一心一意去追逐事業(yè),賺她個盆滿缽滿,照顧好她身邊那幾個家人。
陶夭夭喝了多久就流淚多久,一邊流淚又一邊惶惑:我他媽為什么哭呢?不是從頭就知道自己和玉郎沒有結(jié)果嗎?不是一開始就打算不嫁人?
喝到后來她倒是清楚自己為什么流淚了。
是為玉郎沒錯。
不是為不能相守的結(jié)局,而是為他的避而不見。
他就像憑空蒸發(fā)了,再不給她一星半點(diǎn)消息。
她的心里反反復(fù)復(fù)盤桓幾個字:不過如此!也不過如此!!
刻意買醉的人一定會醉,何況還喝到深更半夜。
顧鶴影想去找陶夭夭的家人來弄回她,一拉開門,看見了門外站著的玉郎。
或許陶夭夭那家人早已被玉郎支走,不然別說跟屁蟲的完顏和不離左右的張清武忠義,就是莫邪和風(fēng)鈴也不會放任她在這里死喝。
煌煌燈光下,玉郎對顧姐頷首微笑:“夭夭又來麻煩你了?!?p> “倒不麻煩,就是這么哭下去天要下雨了。”顧鶴影把他往屋里讓,口里玩笑道。
玉郎看見了一身男裝卻哭得梨花帶雨的陶夭夭,已然是醉得一塌糊涂,對他的到來也沒半點(diǎn)反應(yīng),眼睛睜著,看過來,眼神迷離,像是已不能認(rèn)人。
玉郎看得心一揪,彎腰抄腿抱起她就走。
顧鶴影看著玉郎背影嘆氣,若是注定不得善終,又何必招惹,不若她這么哭一次醉一場后忘記。
玉郎是張清招來的,這個老夫人耳目徹底淪為玉郎眼線。
他提供的線報是:趙玉瑾想娶小姐。小姐不開心,正喝酒,一直喝一直喝。
玉郎是清楚陶夭夭喝酒的德性,也一直不想別人看見喝醉的她,更別說讓別人抱起醉醺醺的她。
他一直沒有勇氣來見她,心里愧疚得要命。
當(dāng)時他信誓旦旦要娶她,還說要盡快,可結(jié)局卻非常打臉。他不知道怎樣面對陶夭夭了,說什么呢?
對不起?請等我母親死?
.........
好在陶夭夭如此不清醒,玉郎似乎也不用說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股熟悉的暗香讓陶夭夭意識到什么,她低低叫了聲“哥哥”。
玉郎心臟一揪,低聲道:”夭夭,是哥哥不好……”
陶夭夭蹙了蹙眉,努力想睜開眼睛,然而失敗了。
她又努力掙扎著求一線清明,道:“哥哥,沒有對不起。我不怪你,你又沒有錯??墒悄愣疾粊砜次伊恕?p> 說到最后她委屈得不得了似的,眼淚又啪嗒啪嗒地掉。
玉郎的心一陣牽疼,低下頭用右臉抵住了陶夭夭的腦門,耳語般懺悔:“哥哥錯了,夭夭別哭。”
“哥哥不來看我,給我一顆你手腕那珠子吧。那是哥哥的味道,讓它陪我一輩子,就跟哥哥在身邊一樣?!碧肇藏踩ψ∮窭刹弊友肭?,一醉了就更像個孩子,讓人覺得坦蕩天真又赤誠無比。
這珠子一直是她想要的,那暗香在夢里本就代表著玉郎。
她病時玉郎留給她助眠,但病好后她也就把東西還給人家了,如此重要的遺物,她也沒道理私吞。
玉郎柔聲道:“都給你,待會給你帶上?!?p> 陶夭夭卻道:“那是你父親的遺物,我只能要一顆。就一顆?!?p> 玉郎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道:“好,都聽你的?!?p> 等莫邪把陶夭夭洗漱好,換成了女兒家的樣子,喝下醒酒湯已是深夜。
玉郎守在陶夭夭床頭,看她蒼白著一張小臉?biāo)没璩痢?p> 他把袖子從她手里輕輕抽出,拿下手串取下一顆珠子放在她枕邊。
莫邪在門外等著玉郎,看見他卻又欲言又止。
她看出這兩個人有情,也看出這兩個人嫁娶無望。
今天趙玉瑾的事她已經(jīng)聽說了,因此一顆心都是焦慮。
正如趙玉瑾所說,正妃他娶不了,要個舞姬做侍妾卻是簡單的事。
“公子若是真心待我們小姐可要趕在宸王之前,他雖然也無法正娶,但…….”莫邪終是憂心忡忡對玉郎說了趙玉瑾或許會要陶夭夭做侍妾這樣的話。
玉郎的眉頭蹙起來。
別的手段娶夭夭,他也可以,但他自個心里抵觸得要命。
他覺得“妾”的身份是對夭夭的羞辱,也違背了他自己的意愿。
他誠懇地對莫邪表示,此生他玉郎非夭夭不娶,只是時間不能確定,他需要繼續(xù)做母親的工作,或想想別的法子。
這是他第一次明確對外人表示對陶夭夭的情意,莫邪聽了心安不少。
這天之后,趙玉瑾也隱匿了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妙香樓。
他需要時間去消化陶夭夭是個“磨鏡”的事實(shí)。
陶夭夭酒醒后看見了枕邊那顆逸出極淺香味的木珠,找了根紅繩串起來套在了脖子鎖骨處。
她本就極喜這種似有若無的暗香,何況這香味在心中已經(jīng)代表了玉郎。
從此她對這個珠子是珍之惜之,片刻也不離身。
接下來,她便開始心無旁騖地籌集著她的娛樂公司,大力進(jìn)行著藝人培訓(xùn),組建了兩個偶像團(tuán)體。
一個是以金如意、陸三娘、風(fēng)鈴、莫邪為成員的女團(tuán),取了個俗不拉嘰的名字“摩登姑娘”。
另一個是以陶三和玉夭為核心,加上妙香樓兩個俊美小廝組成的男團(tuán)“馭風(fēng)少年”。
陶夭夭在現(xiàn)代并沒接觸過演藝事業(yè),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韓流席卷亞洲的時候,她也曾關(guān)注過這些炙手可熱的明星是怎么出道的,知道他們都是造星公司統(tǒng)一包裝培養(yǎng)打造出來的偶像,基本是一個流水線上出來的產(chǎn)品。
她要做的就是把控質(zhì)量,嚴(yán)格控制藝人八大關(guān)。
第一關(guān)就是外形,必須個個是絕美人物。
第二關(guān)是他們的唱跳能力和舞臺反應(yīng)。
第三關(guān)是俊男靚女的體態(tài)訓(xùn)練。
第四關(guān)是男女團(tuán)的形象設(shè)計。
第五關(guān)他們的是表演能力,舞臺把握力。
第六關(guān)是藝人詞曲創(chuàng)作能力。
第七關(guān)是他們舞臺武裝和私服搭配水平。
第八關(guān)是聲樂知識。
這八關(guān)里,藝人最重要的是外形、唱跳能力、體態(tài)、表演,其他的可以交給專業(yè)后勤,妙香樓學(xué)堂有的是這方面的大家。
但無論妙香樓的“大家”能力如何出眾,把控全局的依然是陶夭夭,包括藝人化妝及造型,現(xiàn)代舞這塊都是她親自教導(dǎo)。
在現(xiàn)代,一個偶像練習(xí)生自少要2-3年才能出道,可陶夭夭心急,打算用一年的時間把他們推向大舞臺。
她把這些人封閉管理集訓(xùn),從早到晚,從武術(shù)體能到專業(yè)歌舞,這群年輕人每天都差不多泡在了汗水里。
再苦再累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掉隊(duì),也從沒有一個俊男美女想過臨陣脫逃。
究其原因,還是古代這個奴隸制度的威力,說到底這群人沒有一個是自由身,他們不是屬于陶夭夭就是屬于顧鶴影。離開主人,他們比賤民還要悲慘,完全沒有存活空間和立錐之地。
近水樓臺,陶夭夭每周還會把這些人送到妙香樓的花樓登臺試水表演,這樣既能豐富這些人的舞臺經(jīng)驗(yàn)又能檢驗(yàn)所學(xué),還能測試一下市場對這些偶像少年團(tuán)體的反饋。
令人欣慰,這些新人的表演活力又新穎,很是受人追捧。
每當(dāng)人們都歇下的時候,陶夭夭才開始自己的文學(xué)抄襲事業(yè)。
《漱玉集》斷續(xù)用了3個月的時間才完成,收集了李清照、蘇軾、李白、辛棄疾、納蘭性德、李煜等名家名作三百篇。
她遵守承諾,在詞集卷首語中注明了:謹(jǐn)于此書獻(xiàn)給予我莫大助力的玉郎。
《漱玉集》橫空出世,被譽(yù)為奉賢歷史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傳世名作,玉夭大名,朝野震動,說舉國婦孺皆知也不為過。
陶夭夭對此頗覺自得,心想,老姐集齊了歷代名家精華中的精華,此書稱為傳世名作絕對實(shí)至名歸。
至于羞愧,那種東西早喂狗了。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抄襲多了也就臉皮厚了。
此書一版再版,版稅源源不斷流入陶夭夭口袋。
文人們的集會她參加了一次又一次,結(jié)交了不少文壇新友。
皎月又發(fā)起了個鳳城女子雅集,曲水流觴、飲酒賦詩,讓陶夭夭出盡了風(fēng)頭。
她也趁勢為沒完成的神鬼小說作了波宣傳。
玉郎和趙玉瑾自然是看到了這本《漱玉集》。
趙玉瑾把這本書翻來覆去的誦讀,幾近癡狂,那卷首語每次都把眼睛燙得發(fā)疼。
玉郎則是捧讀得幾欲下淚。
這本書是送給他的,白紙黑字寫在了卷首。
再讀玉堂春,字字血淚,他終于懂了她的心思。
冰雪聰明的她早就洞悉了他們的結(jié)局,早早已在詩詞里慟哭過了。
《離思》如此,《玉堂春》如此。
他此時才明白,陶夭夭為何單單把這兩首送他并題為《贈玉郎》。
他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