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泰公公，你等等。”
陶夭夭立時喊住了豐泰，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趙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趙淵笑道：“怎么啦，不想我見到那個人？”
“不是啦…….”陶夭夭扭捏著，忽然扯住趙淵的衣袖巴巴地問，“爹爹，你喜歡外孫嗎？”
趙淵覺得胸口一滯，外孫？
她這是孩子都有了？！
放她在外面兩個月，竟然能荒唐胡鬧到到這個地步？
難怪她要提那個像玉郎的美男！怕是肚子快瞞不過去了………
趙淵的胸腔堵著一團棉絮般，連帶呼吸都困難了。
這個時候還能怎樣，她抗疫立了那么大功勞，懲罰她怕是不太好，只有趁肚子還沒大起來，趕緊把婚事辦了……..皇家臉面要緊。
他勉強撐起一個笑容：“喜歡！喜歡！”
陶夭夭登時滿臉放光，輕快道：“公公，你讓我哥把孩子們都帶來給爹爹看看?！?p> 豐泰跟趙淵一樣腦袋崩掉了，聲音接受到了，自己也殷殷回應(yīng)了“喏”，但一時沒法把那吩咐轉(zhuǎn)換成實際的意義。
孩子？不，是孩子們！
豐泰腦袋昏得厲害，侯府哪里來的孩子？
趙淵腳下一趔趄差點栽倒，帶來？
不是才有身孕，是已經(jīng)生了！
他立時回想起一個聲音，玉郎的聲音在御書房里懇求把玉夭賜婚給他，說她已有自己的孩子……….
趙淵臉色如墨，神色復(fù)雜地看著陶夭夭。
陶夭夭這才發(fā)現(xiàn)趙淵情緒不對，立時解釋：“爹爹，我收養(yǎng)了幾個孩子，江城洪災(zāi)逃難過來的，好可憐的，父母親人都淹死了……..”
立在不遠處的林平那吊起來的一顆心，這才重重地落回原處，他拿手摸了摸胸口，吁出一口氣。
趙淵頓覺胸口那壓著的棉絮一輕，大量空氣涌進肺里，臉上就帶了些血色。
他嗔道：“你這丫頭嚇?biāo)牢伊耍∈震B(yǎng)孩子是為善，只是你年齡太小還沒出嫁呢，當(dāng)娘不太合適?！?p> 陶夭夭忙解釋孩子如今養(yǎng)在侯府阿娘身邊，玉郎和昊天精心照顧著，她也就擔(dān)了個“娘”的名份，很劃算。
那“劃算”兩字徹底震驚了幾人。
陶夭夭的腦回路確實與眾不同，感情她還認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等那群孩子小鳥一樣撲騰進趙淵的景行宮，趙淵便傻眼了，這么多，還清一色的男孩！
再看眼前兩個積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美男，趙淵的視線在倆人臉上身上來回逡巡，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了————他很想問當(dāng)年老侯爺在外是不會養(yǎng)了個私生子。
但這話怎么問！
陶夭夭附耳提醒：“爹爹，黑衣服的是昊天，你仔細看，他右眼下有一粒很小很小的朱砂痣?！?p> 趙淵這下終于看出了區(qū)別。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發(fā)話的時候，最小的京墨怯怯喊著“爹”抱住了昊天的腿。
另外幾個孩子大約覺得空氣有點凝重，紛紛怯了，殿前那一溜披甲執(zhí)銳的冷臉軍人仿佛隨時要拔刀的架勢。
大一點的娃隱隱記得鄉(xiāng)間有人說過“伴君如伴虎”、“皇帝想殺誰就殺誰”……..他們眼見著皇帝沉著臉盯了昊天好久，頓時覺得昊天怕是要被拉出去砍了。
“爹！”
“爹！”
“爹！…….”
孩子們都簇擁過去抱著昊天，一邊拿眼看著在皇帝身邊的陶夭夭，怯怯喊：“娘！”
陶夭夭便帶著笑臉跑過去安撫孩子們：“乖，別怕，叫外公?！?p> 她笑瞇瞇指著坐在高位上的趙淵。
“外公好?！焙⒆觽冊谔肇藏驳氖谝庀陆o趙淵行了跪拜禮。
趙淵頭皮都炸了，她真是夠能折騰給人驚喜，孩子有了，給孩子爹也找好了，大張旗鼓地當(dāng)著爹娘養(yǎng)著孩子，他還能否了昊天不成。
“昊天?！壁w淵臉色陰沉地盯著那俊臉，前傾了身體，“聽夭夭說你在戰(zhàn)場上救了玉侯爺?！?p> 昊天不知道趙淵把他宣來作甚，但一個天神何時怕過凡人，哪怕是人間的帝王。
他俊臉毫無緊張局促之態(tài)，尊禮制跪拜后起身，道：“適逢其會，也是我和玉兄的緣分?！?p> 趙淵端看底下這個年輕人，確實和玉郎長得一模一樣，但玉郎就立在身邊，這一對比，也發(fā)現(xiàn)了些許不同。
這昊天雖然只是個變戲法的，但周身自有一股矜貴沉穩(wěn)氣度，面對他這個帝王，面上也是如閑庭信步，不見絲毫局促。
“能救玉候的人武力一定不凡，有沒有想過去軍中為國效力？”
趙淵很欣賞這個年輕人，想給他一個前程，好配得上他的女兒。
誰知昊天不領(lǐng)情，張嘴就拒絕：“草民武力還行。不過不想從軍?！?p> 趙淵奇了：“那你打算做什么？”心道，你娃難道打算變戲法一輩子，這種身份如何娶我女兒，傳出去不給人笑話嗎。
他耐著心，又問，“那進宮統(tǒng)領(lǐng)侍衛(wèi)吧?；蛘咴诒恐\個職？”
誰知昊天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尷尬，沉默，場面一度有點難看。
陶夭夭趕緊打圓場：“爹爹，昊天變戲法挺好的，簡直是魔術(shù)大師的級別，你叫他做別的是埋沒了他才華。再說他還要去找他失散多年的妹妹，領(lǐng)了職就不自由，無法說走就走。”
趙淵只好不糾纏給昊天安排工作的事，好奇道：“既然夭夭說你已是魔術(shù)大師的級別，能不能讓朕開開眼？”
玉郎拱手微笑道：“陛下，昊天的魔術(shù)臣是見識過，那當(dāng)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p> 玉郎這話越發(fā)勾起了趙淵的好奇心，連聲催促昊天“變一個”。
殿內(nèi)的侍衛(wèi)太監(jiān)宮娥包括孩子們都伸長了脖子，一眼不眨地盯著昊天，想看看他到底能變出啥。
陶夭夭慫恿昊天：“憐憐，給爹爹來個大變活人！”
昊天含笑的瑞風(fēng)眼尾上挑，又純又欲的唇一勾：“變個吉利的。”
說完上前兩步，伸出雙手，向四周轉(zhuǎn)了一圈，姿勢俊逸優(yōu)美至極，隨即右手往空中一抓，收回握拳的手在嘴邊輕輕吹了口氣，一翻手掌心便托了一只五色斑斕的鳥。
全殿的人忍不住“哇”驚呼，一時竊竊私語不停，誰都沒看出這只鳥從哪里出來的。
恰恰昊天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直裰，腰系著墨玉暗紋腰帶，袖子為了帶孩子方便，兩手腕都帶了墨玉卷云紋護腕，真沒地方藏匿東西。
那五彩斑斕的鳥睜著圓溜溜大眼看著趙淵，突然口吐人言：“我皇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趙淵大喜：“鳥竟然會說話，他還會說什么？”
昊天雙手奉上斑斕鳥，道：“草民初次見陛下，您既是夭夭的爹爹，也就是我的長輩，謹(jǐn)以此鳥作為禮物獻于陛下，愿陛下萬壽無疆?！?p> 那鳥撲騰著翅膀跟著說道：“愿陛下萬壽無疆！”
豐泰連忙過去接了那靈動美麗的鳥兒送到趙淵面前。
趙淵和那鳥兒四目相對，那鳥竟然傻乎乎地問:”我很好看嗎？”
趙淵登時就笑了，道：“好有趣的鳥?！?p> 那鳥兒小腦袋搖擺著看趙淵，也道：“好有趣的皇帝。”
滿殿的人齊齊夸贊真是神鳥啊，不用辛苦教，自己都會說話，還曉得對嘴了。
京墨忍不住對那鳥歡聲道：“叫外公?！?p> 那鳥也雀躍著在趙淵掌心歡叫：“外公。外公?！?p> 趙淵喜得龍顏大悅，滿臉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道：“小東西，以后你就跟著朕吧?！?p> 鳥兒聽得懂人話，開心道：“我跟著外公，外公給我吃肉?！?p> 趙淵哈哈大笑。
豐泰的眼里也滿是慈祥的笑，昭陽能讓趙淵開心，她身邊這一群人都能夠讓他拋卻煩惱。
孩子們看見趙淵笑得那么開心，突然覺得這個皇帝也不是要殺人那種，于是跟著鳥兒七嘴八舌叫外公，也嚷著要吃肉。
趙淵哄孩子們：“好，吃肉，走，跟外公去吃肉?！?p> 孩子們蹦蹦跳跳圍了過去，挨挨擠擠蹭著趙淵，同那鳥較勁說話，一屋子歡聲笑語。
趙淵帶笑問昊天：“昊天，你還會變什么呢？”
昊天道：“無所不能！”
趙淵看著昊天那張微笑篤定的俊臉，越看越喜歡。
他一手摟住一個孩子，道：“昊天，既然昭陽的孩子們都叫你爹了，那你和昭陽的婚事朕準(zhǔn)了，挑個黃道吉日，你們成親。”
“哇！謝謝外公！爹和娘可以拜堂了，不用等我們長大掙錢了！”
“外公有的是錢！”
孩子們比誰都興奮，立時對趙淵又親又抱表達著感激。
他們一直認為爹爹是因為沒錢才和娘拜不了堂。
“是啊，我們外公是皇帝，以后我們出去乞討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
趙淵假裝板下臉：“我的外孫還用去乞討？我要給你們最好的東西，把你們培養(yǎng)成奉賢的脊梁！”
陶夭夭眼眶帶了淚，說不出話來。
她很開心，無論是趙淵認下孩子，還是認下昊天，她都覺得這個父親是真的把她當(dāng)成了女兒，虧她以前還認為趙淵只把她當(dāng)成一顆制約玉郎的棋子。
她拿帶淚的眼去看玉郎，曾經(jīng)玉郎求娶她如此艱難，不想今日卻能輕易如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陶夭夭覺得玉郎全身都寫著“難過”二字。
那俊美的臉若冒著寒氣的冰塊，嘴角噙了似有若無的苦澀。
他眼眸低低的垂著，長睫如扇，罩住了眼里的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