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后花園。
湖心小島上的八角亭里，趙玉瑾已經(jīng)喝得醉醺醺了。
“王爺，這里冷，你到我屋里去喝吧?！眿傻蔚螠厝岬穆曇魟竦?。
“滾！”他揮手甩開側(cè)妃的手。
著黃色披風(fēng)的年輕女子站在他旁邊，目光憂心地看著趙玉瑾，心疼的神色布滿了桃花臉。
桌上杯盤狼藉，打翻的碗碟滴答地淌著湯汁。
趙玉瑾眼神迷離，臉色陰沉，覷見她還杵在那里，不禁光火：“再不走就把你扔進(jìn)湖里！”
黃衣妃子眼里噙了淚轉(zhuǎn)身而去，心內(nèi)悲戚：此人真無情，原道在房中他最為寵幸她，便以為自己比別人多了三分薄面，卻不過如此。
這是鎩羽而歸的第三個側(cè)妃了。
趙玉瑾從接見完幾國來使就變成了這個德行。
大中午的，他就開始喝酒，還找了個如此天寒地凍人煙稀少的地方。
八角亭里四面透風(fēng)，清幽幽的湖水冒著寒氣。
趙玉瑾呆呆地盯著湖水，嘴角勾出個蒼涼的笑意，偌大的府里里，他卻無處可去，沒人可以說說話。
他心里不痛快，很憋屈，卻又說不得。
當(dāng)然也無人可說。
故此他專門找了這么個地方自苦。
他原是想去找玉郎喝一杯，可那人身邊如今有了六個孩子，鬧鬧騰騰的，還有個桀驁不馴的昊天跟在身邊，再不能像從前一樣隨心所欲想去就去。
這刻，他覺得無邊的孤獨(dú)寂寞。
他愛的人不愛她，貶損他，遠(yuǎn)離他。
他不愛的，簇?fù)硭?，聒噪他?p> 這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
只這么一想，趙玉瑾心底里就結(jié)了寒冰，冷得生疼。
身上一暖，一件厚厚的貂絨大氅披在了他身上，趙玉瑾抬起發(fā)紅的雙眸，一張模糊的臉默默地立在他跟前。
他微瞇好看的星眸，認(rèn)出了那雙眼睛，夭夭的眼睛。
他趕緊閉上了眼睛。這一定是幻覺，夭夭怎么會來看她？
她多忙啊，怎么可能來看他！
他聽見對面的人坐了下來，然后是倒酒的聲音，接著便沒了聲息。
他努力喚起腦內(nèi)的清明，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落寞喝酒的女人——陶清婉。
趙玉瑾捧著額頭，啞聲問：“你怎么來了？”
“她們求我來看看你?！碧涨逋裆袂槔涞赝滔乱槐?，漠然地說。
趙玉瑾便知道是那幾個側(cè)妃去求了她。
他扯出個譏諷的笑：“我喝死了你會很高興?！?p> 他知道陶清婉恨他，從她孩子流產(chǎn)那夜，她再沒正眼看過他，偶然碰面，她也把他當(dāng)了空氣。
“高興？”陶清婉低低笑了兩聲，眼里漫上了淚，“你死了，我也就什么都沒有了。沒有名份，沒有愛人，沒有孩子，連恨都沒有的話，我還活著干什么？所以，你死了我會哭?！?p> 趙玉瑾楞在那里。
他不一樣嗎，沒有愛人，沒有孩子，沒有恨，因為他不知道該恨誰，這樣的一生，又比陶清婉好過到哪里。
他從未把身邊那群女人當(dāng)愛人，更不想擁有她們的孩子。
陡然趙玉瑾覺得自己是所有悲傷的締造者，他一手造成了自己的困境，他一手毀掉了陶清婉，無論他曾經(jīng)有多痛恨這個女人，從她孩子沒有之后，他只覺深深地愧疚。
“婉兒，對不起……”趙玉瑾嘶啞地叫了她的乳名，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傷。
陶夭夭的心如被蜇了一下，淚水漫出了眼眶。
這輩子她最期冀的溫柔，竟然是在這種情景下出現(xiàn)。
她往杯里倒酒，惶急地往口里倒，趙玉瑾伸手過來奪杯子，傾倒了不少酒在她的衣袖上。
他哀求：“別喝了，你現(xiàn)在身體不好，冷酒傷身?！?p> 他知道她那夜流血過多，心傷成疾，從此藥不離口，身體虛弱。
她還道他從不會關(guān)注她的死活。
陶清婉笑得凄涼：“你但凡早一點說這種話，我會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如今，你還說這些干什么，我身體好不好，死不死，都和你沒有關(guān)系了?！?p> 趙玉瑾趔趄著走到她身邊，抓住了陶清婉的肩膀，紅著眼睛道：“你別死。”
約莫在這個時候，他才體會了陶清婉曾愛他的心，就如自己愛夭夭，愛而不得，求而無望，那種痛，大約是相通的。
都是可憐人而已。
他無不悲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