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瑾久久不能說話,思緒只往刑場去了一下,立即覺得自己又要瘋了。
半晌之后,他眸光中的崩潰被堅定取代。
趙玉瑾抓住玉郎胳膊,低聲道:“玉兄,劫持我,咱們出去,直奔玉家軍。有我擋在你前面,沒有我父皇的命令,他們不敢傷害我,這樣以你的身手一定有出城的機會!”
趙玉瑾越說越覺得此計可行,目光灼灼看著玉郎的臉。
玉郎沒想到這人待他如此赤誠,敢拿命給他開道,不禁胸中翻涌,道:“殿下,別為我冒險,刀劍無眼,誤傷了你我于心難安。”
趙玉瑾更緊的攥緊了玉郎:“沒時間了,你現(xiàn)在走,我也是沒別的辦法了,你是夭夭的哥哥,我若不能救你,我也沒臉去見她!”
玉郎蹙眉喝酒,沉默著不說話,似在考慮著趙玉瑾的提議。
趙玉瑾趕緊說,讓你走不單是為了你自己,還有邊境千萬的百姓,女真與克烈合并入侵奉賢,沒有玉郎的玉家軍就像老虎沒了眼睛,目前正亂著,寧王過去也未必能打退蠻人。
玉郎更猛烈地灌酒,面容冷峻。
說心底話,趙玉瑾的建議他不心動是假,畢竟若憑他自己越獄,不是不能殺出去,但得對上無數(shù)的高手,他有信心殺人,卻沒信心不傷人全身而退,若是有趙玉瑾甘心擋在他身前,也免了殺戮,皇帝最愛這個兒子,決不會讓人不顧愛子死活無差別射殺。
玉郎瞳孔微縮,忖度趙淵在外敵入侵的嚴峻情況下,依然不放他去前線,可見殺他之心堅如磐石。
他心寒地想,我玉家世代為奉賢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保了邊境百年平安。我十幾歲為國輾轉(zhuǎn)征戰(zhàn)從尸山血海里爬回來,他僅僅因為不娶他女兒便毫不手軟要我的命,這樣的君,守護他忠誠于他有什么意義?!
可是我玉家?guī)状疵菫榱耸刈o山河護國安民,并非僅僅只是忠君…….玉郎思緒落回眼前,不認同玉家軍目前已亂的說辭。
“我玉家軍訓(xùn)練有素,全是百戰(zhàn)老卒,我麾下的將軍也沒有無能之輩。我不在軍中,自有閻帥全權(quán)指揮,豈會亂!”玉郎對趙玉瑾的話非常之不贊同,又說玉家軍表現(xiàn)給朝廷看的“亂”無非是逼皇上放了他。
趙玉瑾便道:“好吧,就算之前的亂是故意為之,那如今他們肯定知道寧王過去接管軍隊,代表著你必死無疑!玉家軍上下還能不人心浮動,一心抗敵?”
其實玉郎不敢茍同趙玉瑾的話,他心里知道,玉家數(shù)代人在軍中的耕耘,讓士兵和將領(lǐng)融入血液地忠誠玉家,故此稱作悍不畏死的玉家軍,更何況他和那些軍人,若干年在戰(zhàn)場上一次次生死相托后,都有了過命的交情,若是他的兵知道他因拒婚被斬首,怕是想嘩變生亂,但玉家軍根骨里保家護民的信念還在,絕不會為了主帥冤死就任外族屠戮同胞。
看著玉郎若有所思的臉,趙玉瑾繼續(xù)勸:“走吧,玉兄!錯過今天就很難了?!?p> “跟我走了,你以后怎么辦?我頂著個叛逃造反的罪名,我侯府和公主府的人還有命活?皇帝震怒,為了脅迫我,怕是連夭夭也會殺,我做不到為了自己一命,去害死成百條人命!”
玉郎嘆氣,落寞地端起了酒杯,主動去碰趙玉瑾的杯子,道:“我玉郎這輩子交的真朋友算你一個,我母親和夭夭就拜托你了?!?p> 趙玉瑾聽得難受,知道玉郎那是不走的意思,眼眶瞬間又紅了:“玉兄,還有什么辦法能救你,只要你說,再難我都去做。”
“有一個辦法?!?p> 玉郎想起了自己走時囑咐陶三小姐她們,讓焚香祈禱神靈通知昊天歸來,這么久不見昊天的身影,大約是她們被囚出不了府門,找不到廟宇神像燒香祈禱??磥碓谧约以豪锵蛊矶\無濟于事,不知道那些神仙的真名和仙身根本不知道求誰,胡亂祈禱也進不了神仙的耳里。
他想如今只有昊天歸來做法變走他,才能救他一命。玉郎永遠記得昊天第一次捉弄他,瞬間將他變走的事,便想,那樣倏忽不見,應(yīng)該也不算他叛逃造反,就不會牽連無辜的人。再則昊天也有本事把母親和夭夭及孩子們一起變走,也許他從此以后,就可以和夭夭隱姓埋名過著幸福的生活。
其實玉郎在獄中這些日子認真考慮過越獄回玉家軍,憑他在千軍萬馬中取敵首級如探囊取物的本事,出這個牢房真不是難事。
玉郎也自信若他扯起造反的旗子,以玉家軍的驍勇無敵,奉賢沒有別的軍隊能擋。
關(guān)于糧食補給問題,只要打下城池越多,占領(lǐng)的地盤越大,喂養(yǎng)軍隊完全不成問題。
只是這樣就給奉賢的百姓帶來災(zāi)難,無論任何時候,戰(zhàn)爭只會讓貧民受難流血。他玉家世代鎮(zhèn)守邊境,以護國安民為己任,他玉郎怎么能因為他自己這一條命,就讓千千萬萬的人去送命…….
更何況這樣做,會先害死自己的母親和夭夭,以及身邊最親近的人.
玉郎于心不忍。
但若是昊天肯出手,他還是很期待好好活著,守著他愛的人。
玉郎抱著渺茫的希望再次說:“這個方法能保全我及家人,也不會落下什么罪名。就是找到昊天,他自然有變幻之術(shù)救下我及家人?!?p> “他去哪里了?我怎樣才能找到他?一天的時間來得及嗎?”趙玉瑾激動得三連問,他也知道昊天的魔術(shù)跟神仙似的,助玉郎跑路怕是簡單。
“他只說去找讓夭夭醒來的方法,并沒說具體去了哪里。但是他說過,若有要事就在無論誰的神像前燒香祈禱,他就會有心靈感應(yīng)。”
玉郎無法解釋為何找昊天這個人,卻要在神像前燒香祈禱,只得胡亂說道,“反正信則靈,死馬當活馬醫(yī)吧?!?p> 趙玉瑾完全沒精神去質(zhì)問為什么,只要有一線渺茫的希望,他都愿意去試試,哪怕方法可笑。
他道:“那我就去咱們上次夜里找夭夭那個破敗的神廟,荒廢的廟子,沒有香火,也不知道那里的破石頭還靈不靈,只有這個地方最近?!?p> “試試吧,最好把每一個殿里的神像都拜拜,包括那些倒塌了的,反正禮多人不怪,病急亂投醫(yī)。記住一定要祈求神仙通知昊天回來救命,就說我和夭夭明天都要被砍頭了。”
玉郎千叮萬囑這一點,他知道昊天那群所謂的師兄妹都是神仙,萬一神廟里有他們其中一位就有救了,就算他們找不到昊天,大約也會為了昊天而出手救他。
那些人的神通,玉郎在鳳凰臺演出的時候已經(jīng)領(lǐng)教了,因而又存了一份希望。
趙玉瑾道:“好,我馬上去,一定做到?!?p> 他站起來向玉郎告別,無比難受地擁抱了一下玉郎,非常用力那種。
玉郎眼睛潮了,輕輕地拍了拍趙玉瑾的肩膀,啞聲道:“多謝。”
趙玉瑾放開玉郎大步走出牢門,忍不住又回頭看,玉郎對他微笑:“行刑的時候,千萬不要讓夭夭看到,拜托了!”
他鼻頭一酸,眼睛模糊了:“好!”
趙玉瑾怕在玉郎面前掉眼淚,扭頭大步流星的走了,無怨無悔一聲不吭地緊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