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獄門前僧道多
自古“地獄門前僧道多”。
江湖上各種小教、家傳本領(lǐng)相當(dāng)?shù)亩啵ハ嗖鹋_的也不少。
柳湖城坐落在湘北地區(qū)，河流眾多，溝港橫流，湖泊密布。
從50年代的河流圖上明顯看得出來，柳城上承長江來水，經(jīng)過城內(nèi)的大小河流300多條。后來經(jīng)過園田化建設(shè)、集中改造、加上單干承包之后，大小河流溝汊基本消亡，只剩下主河道兩條，小河道50條左右。
當(dāng)?shù)仄鹈浴案邸泵亩?，什么青魚港、龜山港。低洼的地方，當(dāng)?shù)厝似鹈麨椤敖选?，有青龍窖、黑魚窖。
河流湖泊多的地方，巫教、排教的傳承比較多，有的稱自己為道士，實則沒有受箓，傳法和修法體系跟道教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
城西有一座平山，地勢不高，卻是年長日久，上有一座金霞觀。觀主姓劉，是當(dāng)?shù)厝?，是正?jīng)受箓的道士，元膺在一次游玩時遇見過他。
劉老道揮舞著鋤頭正在開荒，對于元膺提出的白骨觀修行的難題姑妄聽之。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累的，一邊舞者鋤頭一邊說：“你講的這些和尚的東西我不懂，我道家自有聽息的法門?！?p> 興許是累了，劉老道站直身子，拄著鋤頭說：“咱們和和尚不同，我也不是說他的壞話，和尚就不勞動、不生產(chǎn)，?？亢弪_錢財過日，個個吃得肥頭大耳。”接著又朝向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刨地起來，“你看，我們的菜是自己種的。替人打醮禳災(zāi)要的也不多，夠吃就行”
元膺憋著笑，實際上近些年來佛教大盛，居士又多金，善男信女都知道有個西天極樂世界，只要一心念佛就可往生西方極樂。而本土的道教傳承嚴(yán)格，傳承少不說，還被一群假道士搶了飯碗，懷了名聲。金霞觀的道士滿口酸味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巫教也是有真本事的，元膺也親眼見過。
老頭子在生前患了一場大病，精神出現(xiàn)幻覺，每到酉時就精神抖擻。哪怕住在醫(yī)院，白天打針?biāo)X，一到了晚上，眼睛忽然就放光了，從病床上掙扎著下來，顫顫巍巍、哆哆嗦嗦往外就走，嘴里說著胡話，瞧人不對付，上前就是一拳。隔壁的病友向醫(yī)生反應(yīng)了多次，醫(yī)生提出要把老頭穿上精神病的長袖制服，要把老頭子綁在床上。元膺自是不肯，好說歹說，下不為例。
那一段時間，醫(yī)生打針用藥也沒有效果。元膺扶著老頭子在醫(yī)院內(nèi)不停的來來走走，走累了又會病床上歇會兒，歇不到十分鐘，老頭子又從病床上爬起來向外就走。
元膺疲憊不堪，等到天明雞叫的時候，他對老頭子說：“天亮了，去床上睡一會兒吧”。嘿！奇了怪了，老頭子不用人勸，哆哆嗦嗦的回到病房，躺下就安靜了。
后來醫(yī)生也沒轍了，只好把老頭子帶回家里，一到晚上就鎖上大門，不讓老頭走出房間。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幾天后，元膺從鄉(xiāng)下請來一名王道士，用上一道符、劃上一碗水，哄騙老頭子喝下符水后，把碗倒扣在床底下。王道士說：“沒事了，到了晚上九點，我保證他上床睡覺。”
中午陪老道喝酒時候，王老道喝的高興，半真半假的吹起牛皮來：“我小時候跟著師傅學(xué)本事，先練一口氣，睡覺不能睡床，就用竹筒子做的床鋪，睡覺得憋著一口氣，否則渾身隔得疼?！?p> 王老道又滋了一口酒，臉上黑里透紅，又說：“其實我學(xué)的不是道士，是巫教。跟著師傅兩年后才開始學(xué)畫符念咒的本事，咱們這行，講究的是無錢法不靈！這是師傅傳下來的，誰也不肯壞了規(guī)矩?！?p> 到了晚上八點多鐘，元膺和母親守著老頭子，緊張得不得了。老頭子正在興致勃勃的研究清史，特別是還珠格格這段歷史，看了不止十遍。
八點半后，母親打上熱水，給老頭子洗臉洗腳。元膺站立不安、走來走去，眼看到八點五十了，老頭子怎么還不想睡呢，忽然老頭子抬了一下屁股，元膺一陣暗喜。電視里傳來爾康的呼喚，“紫薇，別走！”老頭子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九點眼看就到了，母親鼓起勇氣，沉靜的說：“老倌兒，該睡覺了。”
真是神奇，老頭竟然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看了電視最后一眼，煙頭遞給母親，晃晃悠悠的上床睡了，一覺睡到大天光。精神上的疾病就此好了。
十二個時辰之后，按王道士的囑咐，把碗從床底下拿出來扔得遠遠的。
事后，元膺多次向王道士問其究竟，王道士說：“你老倌的病，是陰氣過剩所之。白天陽氣盛，陰氣收到克制，身體還能勉強保持平衡，處于昏睡狀態(tài)。一過酉時，陽氣耗盡，陰魂得了勢，所以到處游蕩，尤其是總想往出生地走，往老家回去。得到了次日雞鳴陽氣升起，人魄才回歸本體”
“我這一道符，也就是扶陽氣、鎮(zhèn)陰氣，不但能治精神的病，破穢鎮(zhèn)邪也是能大用的?！?p> 王道士的巫術(shù)還有很多，治病捉鬼的故事也多。但是萬事總有因果，因果的病是那么好治的！沒有化解的本事，一味的驅(qū)鬼鎮(zhèn)邪，怨氣還不是歸于王道士一身。王道士只要有錢，什么活都接，因果也種得很深。
他的兒子娶了一房媳婦，總是懷孩子不上，兩次都是剛剛成形就流了。
王道士也自己知道因果，也不說話，也不敢給人瞧病了。后來，兒子兒媳住進了岳父岳母家，想盡了一切辦法，消耗了無數(shù)的錢財，終于有了一個傳宗接代的孫子了。
柳城位于洞庭湖的邊緣，會水上功夫的也有很多。臉盆里一盆水，插上一把刀，頭發(fā)指甲放一邊，這一看就是排教的手法。
元膺知道的，還有過陰的、查花樹的、燒表祈求的，問瓢兒神的。功夫上有陰剪指、香火刀，偽道家的功夫、偽和尚的符箓，各有生路、各自生存、各自慢慢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