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倒霉孩子的穿越方式

　　知道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嗎？

　　見過馬上風(fēng)急癥發(fā)作，口吐白沫暴斃的嗎？懂的都懂。

　　少年赤身裸體仰躺在纏枝牡丹錦褥上，雙目圓睜，青筋暴起，齒縫間不斷溢出的白沫，漸漸浸透了枕頭上精美的金線刺繡。

　　此刻廂房里的少年便是這般死狀！

　　蜷在角落的女子死死攥著錦被瑟瑟發(fā)抖，蔥管似的指甲生生折在掌心都渾然不覺，血珠順著月牙痕滴在孔雀藍(lán)襦裙，洇出妖異的墨色。

　　剛才她的驚叫聲，驚動了老鴇楊媽媽！她沖進房里見狀也是嚇得魂都丟了！

　　“快！把窗子都推開！”老鴇楊氏強壓著哆嗦沖護院喊。她這輩子處理過醉死的、嗆死的，卻從未見過這般駭人場景。兩個壯漢硬著頭皮上前，一個探鼻息一個按頸脈，俱是搖頭。

　　“沒……沒了？”

　　“多久了？”護院問那蜷縮在墻角的女子。

　　“就……就剛剛……”女子目露驚惶之色，話都說不利索。

　　“唉！盡盡人事吧！”護院頭子突然想起什么，掄起醋缽大的拳頭往少年心口砸去。這是當(dāng)年隨軍時跟老大夫?qū)W的救急法門，咚咚悶響震得雕梁積灰簌簌落下。

　　十幾拳過后，少年突然弓身嗆咳，噴出的穢物濺了護院滿襟。

　　“咳咳咳……痛死我了！臥槽，誰他媽捶我胸口！”少年猛烈地咳嗽著，還沒看清周圍的情況，就破口大罵。

　　他擦了擦眼睛，看清楚了周圍！空氣突然間很安靜，眼前幾人好像定格一樣呆呆地看著自己。

　　窗外吹進來一陣微風(fēng)，“嗯？怎么涼嗖嗖的？”低頭一看，“臥槽槽！”

　　“哇”那蜷縮在墻角的女子終于情緒失控，大聲地哭了出來。

　　想不到身后還有一個人，還是個衣衫不整的小姐姐。少年猛地扯過紗帳裹身，嘶聲罵道：“TM你哭個啥……”話未說完便覺天旋地轉(zhuǎn)，喉頭腥甜上涌，眼前一黑又栽回榻上。

　　最后的意識里，是雕花窗欞外一鉤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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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香縈繞的房間內(nèi)

　　當(dāng)少年從昏沉中醒來，已經(jīng)過了兩天。

　　睜開雙眼，又閉上，再睜眼時，依舊是那蟠螭紋帳頂懸著鎏金熏球。

　　他視線移開少許，盯著流蘇穗子數(shù)到第九十九下，突然揚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鹄崩钡奶?，垂落的青絲掃過臉頰，癢得真切。

　　“應(yīng)該是……穿了？”他掙扎著坐起來，摸了一下垂下的長發(fā)，又看了下周圍古典雅致的布置。

　　他赤著雙腳走下床，左瞧瞧右瞧瞧。

　　房里有面銅鏡，拿起來一看，鏡中不是自己熟悉的臉，銅鏡里那張蒼白卻精致帥氣的臉，明明白白昭示著殘酷事實。

　　“唉！仔細(xì)看，這帥臉放在原來的時代肯定吊打那什么流量明星！”

　　放下鏡子，正想去倒杯水喝，房門就被推開，走進來的小姐姐嬌小可人，看打扮像是電視劇里演丫鬟那種角色。

　　“少爺您醒了呀？！”小姐姐面露喜色，轉(zhuǎn)身靠在門邊朝外邊喊道：“來人??！快去告訴老爺夫人，少爺醒了！”

　　“喂……那個，小姐姐，別大驚小怪的，過來，我有個事兒問你?！?p>　　“少爺，您要問什么？”

　　“呃……那個，這是什么地方？”

　　“少爺您是怎么了？這是您屋里呀！”

　　“好吧，我屋里！”少年有些無奈，“我叫什么名字？”

　　“少爺要問自己名諱？”端著藥盞的丫鬟倒退半步，碗中湯藥潑灑在織金襦裙上。

　　“失憶知道嗎？以前的事全忘了！”他努力地表達(dá)，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明白。

　　丫鬟美云小姐姐：？？？？

　　少年指著自己的腦袋，“腦子磕到了！什么都不記得了……你明白嗎？”

　　她盯著少年臉上新腫的巴掌印和有些充血的眼睛，突然轉(zhuǎn)身往外跑：“快稟報夫人！少爺?shù)民Y了！”

　　“握草！這句聽懂了！”

　　遠(yuǎn)處傳來一把男中音的喝罵聲：“這孽畜！老郭家的臉都讓他給丟光了，今日非得打斷雙腿！”

　　“老爺，兒子才剛醒過來！”

　　“爹！弟弟才多大呀！慢慢教慢慢教！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上窯子找姑娘了，還是孩子？”男中音都激動得破音了，“咱像他那么大的時候，都提槍上馬戰(zhàn)場殺敵了！這孽畜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個敗家玩意兒！”

　　“孽畜！”雕花門轟然洞開，提著水火棍的郭老爺闖進來，身后跟著抹淚的美婦人。

　　丫鬟小姐姐縮著脖子指著床上：“少爺他說……他又暈了！”

　　“孽障還敢裝死是吧！”棍風(fēng)掃過床柱，震得瓷枕落地粉碎。郭鳴仁本能地翻滾躲避，后腰撞上尖角疼得抽氣，脫口而出的卻是：“我操你大爺……”

　　本來人就虛弱，剛醒來更是粒米未進，這下直接疼暈了過去。少年在暈過去前，恍惚看見少女鬢間金步搖亂顫，碧玉墜子映著燭火，晃出一汪幽綠。

　　“孽畜！”虬髯將軍擼起袖子就想沖過去，一個叫老爺一個叫爹，一左一右拽著他。

　　“老爺老爺，剛剛少爺胡言亂語，好像……好像癔癥了?！?p>　　“什么？”三人同時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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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拔下少年頭頂最后一根銀針

　　搖了搖頭，嘆氣道：“唉，老朽盡力了！”

　　“大夫，還有救嗎？”郭夫人關(guān)切地問道。

　　大夫不說話，只是不住地嘆氣。

　　“喂喂喂！看你這老頭的臭臉，我感覺我都快死了！”少年氣得差點罵臟話。

　　木棍挎腰上的郭老爺叉著腰罵道：“真死了干凈，省的丟人現(xiàn)眼！”

　　“有你這么詛咒孩子的么？”郭夫人不忿道。

　　“你看他嘴皮子這么利索像是有?。俊惫蠣敺磫柕溃骸耙欢ㄊ茄b的，來，幾棍子下去就好了！”

　　“爹！大夫還在呢！”郭姐姐攔著郭老爺說道。

　　“美云，跟老大夫去開藥吧！”郭老爺一拂衣袖，轉(zhuǎn)過頭生悶氣。

　　等外人都出了房，郭夫人來到床邊，捧著少年的臉左瞧瞧右瞧瞧，摸摸頭又托起下巴看?！皟喊?！不要嚇娘親了好不好？不玩了，啊？！”

　　少年：……

　　感情郭夫人也認(rèn)為兒子在裝！

　　“唉！說了你們也不信！我現(xiàn)在腦子很混亂！”少年撓著腦袋嘆道。

　　“郭鳴仁你夠了！在外邊胡混還沒跟你算賬，現(xiàn)在還裝病嚇唬你娘？你是人不是呀你？”郭老爺真的很生氣。

　　“啥？郭……郭啥？”

　　“鳴仁！”

　　“鳴人？哪路托？哪個傻逼玩意改的傻逼名字，握了個草！”

　　“孽畜！你絮絮叨叨的說什么怪話！”郭老爺雙目圓瞪。

　　少年扯起被子包住頭面，他害怕了！那棍子又粗又沉，實木的，每一下都足以讓人皮開肉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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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爺被郭夫人拽了出去

　　只留下郭姐姐來照顧弟弟，郭鳴仁這才得空瞧清楚這位姐姐。

　　她是白凈的鵝蛋臉，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烏黑的長發(fā)綰成發(fā)髻，插著一支碧玉金步搖，看著就很素雅。

　　她拿著藥膏走過來，溫聲細(xì)語地問道：“打著哪兒了？姐幫你涂點藥！哎呀，臉都腫了?。〉舱媸堑?，下手沒輕沒重的?！?p>　　郭鳴仁有點尷尬，臉是自己扇的，只好傻笑掩飾過去。

　　藥膏冰涼冰涼的，姐姐指尖輕輕涂抹，生怕弄疼了他。

　　“你真是我姐姐？你叫什么？”

　　郭姐姐定定地看著他：“阿弟，你不會真的把我們都忘記了吧？”

　　“真的，沒騙你！再打我一頓我也是不記得！”

　　“那你還記得什么？”

　　“還記得……那天

　　我開著車追著日落，朋友說XX酒吧好多妹子，叫我過去。搭訕了個純欲妹子，正中我下懷，幾杯下肚就醉了，讓我送她回家。一進門就唇齒相依直奔主題，她答應(yīng)送我身體里最美那朵水花，擁抱著我形成漩渦，卷起那熱吻背后萬尺風(fēng)波！蠶食我，如地網(wǎng)天羅。擁抱著我，從我腳尖親我，靈魂逐寸向著洪水跌墮。不顧后果，貪歡體位惹的禍……”

　　郭姐姐：……？？？？

　　“忽然心口一陣劇痛就暈了過去，醒來就來到這里了！”郭鳴仁嘆氣，“聽不懂吧？唉！”

　　她臉紅心跳心里腹誹，說的都是什么詞，是能聽懂的嗎？嘴上卻轉(zhuǎn)移焦點，“我去看看美云藥煎好了沒！”

　　他一把拉住姐姐的手，“沒用的，吃藥好不了的！其實還不如給我說說，肯定比吃藥有用！”

　　郭姐姐看著他，眨了眨眼，“好像……也有道理?！彼肓讼耄骸澳愕任乙幌?！”

　　她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厚厚的幾本書。

　　族譜，家訓(xùn)，家主手札……

　　父親叫郭德江，國朝武將。

　　母親郭單若華，前任尚書令之女。

　　還有一位大姐，叫郭晶晶，早兩年嫁了。

　　眼前這個是二姐郭瀅瀅，待字閨中。

　　郭鳴仁就是老幺，家中嫡長子，也是家中獨子。郭家世代武勛，代代出牛人，在大晉算得上是中等的門閥勛貴。族內(nèi)同輩之中，他是出了名兒的紈绔。

　　“大晉？歷史上叫晉的都好幾個，哪個時代的晉?。俊惫Q仁腦殼疼。

　　“大晉就是大晉，什么這時代那時代的？你在哪本史書看的啊？”郭瀅瀅奇道。

　　“咱歷史也不好，但也能數(shù)出幾個的。三家分晉的晉啊，西晉、東晉、前晉、后晉啊什么的?！彼种割^在數(shù)。

　　姐姐嘆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弟弟，目光滿是憐憫。轉(zhuǎn)過身走到門口喊道：“美云，藥煎好就趕緊送來，知道了嗎？”

　　遠(yuǎn)處傳來一聲答應(yīng)……

　　郭鳴仁：……

　　不多時，丫鬟小姐姐美云端了碗黑乎乎的湯藥送到他面前。那濃烈的氣味，嗅一嗅都有想吐的欲望。

　　“來，阿弟乖，把藥喝了。姐給你拿了蜜餞果子，一口悶下去不苦的！”姐姐就像所有哄孩子喝中藥的人一樣，凈說大實話。

　　郭鳴仁見不能推托，姐姐也是出于關(guān)心，心中一嘆，捏著鼻子一口灌了下肚。

　　“臥槽，什么鬼，好苦呀！”

　　“苦口良藥呀！來，含著這蜜餞就不苦了！”

　　郭鳴仁有些感動，他以前是個獨生子女，根本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覺?？裳矍斑@個姐姐，讓他真實地感受了一回。

　　正感動之中，又聽見她說：“還有一碗！”

　　天?。【筒粫胨宄梢煌雴?？是豬腦子嗎？

　　“大晉朝……永和九年，歲在甲子……”

　　郭鳴仁摩挲著族譜上暈染的墨跡，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如摔碎的銅鏡，只零星映著酒吧霓虹與雕梁畫棟交錯閃回。

　　當(dāng)美云端來第二碗湯藥時，他突然抓住姐姐手腕：“那個女的……可還活著？”

　　郭瀅瀅手腕一顫，蜜餞滾落錦褥。

　　窗外忽起涼風(fēng)，卷著枯葉拍打窗欞，仿佛冥冥中有雙眼睛，正窺視著這場荒誕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