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擔心還不夠,”方介儒進一步說道,“如果那三個異國各個像大可國這么大,各個都有大可國這么多人,那么,不管怎么重視都不為過?!?p> “方丞相言之有理,但我認為丞相過于憂慮了,”玄駐王笑道,“如果那只是三個很小的國家呢?”
睿文帝看了玄駐王一眼,這個皇兒的話總能說到他心里去。
“不然,我倒覺得方丞相說得很客觀,”武威王說話底氣充足,離他近的人只覺得耳朵嗡嗡響,“兒臣倒是擔心,如果那些國家更大,兵馬更多呢?據(jù)北涼郡的那個漁夫所說,他見到了比牛還大上幾倍的動物,如果這是他們的坐騎,我們先就輸了氣勢?!?p> 龍陽王顯得心不在焉,言御王不發(fā)一言,微微笑著。
“古風我兒,你有什么看法?”睿文帝點名問道。他一直覺得六子和自己很像,睿文帝甚至想過,如果自己不做皇帝的話,恐怕也是個這么一個儒雅、與世無爭的王爺吧。
“父皇,我覺得二哥、十三弟和方丞相說的都有道理,但即使最壞的結(jié)果,我們也不必驚慌?!?p> 言御王笑道。
“何況,我們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出現(xiàn)的三個國家互相知道對方,退一步說,就是他們互相知道的話,也無法保證他們彼此和諧。我們完全可以根據(jù)情勢,采取合縱連橫之法,我們不一定增加了三個敵人。如果我們能在三個中爭取到哪怕一個朋友的話,我們就不處于劣勢了。”
“說得好,”睿文帝喜形于色,“皇兒此番話,解了朕的心疾?!?p> 大臣中響起了一片附和之聲,玄駐王看向言御王,只見自己這個六弟面色沉靜,毫無喜色,他心中一沉。
太子站在睿文帝側(cè)后面,不停地偷偷倒換著腳,雖然站在這里學習攝政之道,是只有太子才能享受的殊榮,但他卻覺得疲憊不堪,只想早些散朝,回去泡泡溫泉,再吃些荔枝,那才是生活應(yīng)該有的味道。
“那么,就按方丞相剛才所說的部署吧,”睿文帝看向了武威王,“這個事情你加緊去辦?!?p> “遵旨。”
“散朝吧。方丞相留一下。”
方介儒跟在睿文帝身后,先在西側(cè)的移清殿歇息了片刻,吃了盞茶,然后出了大殿,進入了一個花園中,拾階而上,臘梅、春蘭正當時,清香撲鼻,由于這里有溫泉,地氣溫暖,連本不該開花的建蘭也提前盛放,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氣。
“方丞相,朕這個艮岳怎么樣?”睿文帝問道。
“世外桃源,閬苑仙境,”方介儒是愛花之人,但這幾天異變疊起,把他這個大可國宰相忙得腳不著地,此刻無心賞花觀景,“陛下留我,不是為了賞花吧?”
“你這個方介儒啊,”睿文帝笑道,“朕還記得你中狀元那年,意氣風發(fā),文采風流,自從做了宰相后,為了朕的江山日夜操勞,恐怕沒有當年那種閑情逸致了吧。”
“陛下,臣老了?!?p> “你年富力強,老什么。倒是朕,老了,”睿文帝做了個手勢,不讓方介儒說恭維話,“朕今天留你,確實有事?!?p> “臣洗耳恭聽?!?p> “宰相,你覺得太子怎么樣?”
方介儒心中一驚,他暗暗告誡自己,要打起精神,應(yīng)付接下來的對話,“太子敦厚善良,跟著陛下學習治國也是勤勤懇懇,從無過錯?!?p> “你說的倒也實在,”睿文帝笑了一下,“從無過錯,但也沒什么功勞?!?p> “臣不是這個意思?!狈浇槿寮泵φf道,這么冷的天,他卻只覺得背后發(fā)熱,幾乎要冒出汗來。
“愛卿,你不用緊張,”睿文帝嘆了口氣,“朕的兒子朕知道,你這么評價他,已經(jīng)是很客氣了?!?p> 方介儒不敢應(yīng)聲,只是跟著睿文帝朝上走去,遠處的丘頂坐落著夏清宮,靈湯就位于其中。這里確實暖和,各式各樣的春花已經(jīng)先于湯陽郡各地開放了,只是走了這么一會兒,方介儒已經(jīng)覺得熱了。
“我的幾個孩子中,二子最像我,我卻最想過六子那樣的生活,三子性情輕薄,不夠厚重,十三子不像個皇子,倒像個戰(zhàn)士,還有四子,唉,”睿文帝想起了四子歸德王那與世無爭的平靜面龐,“他在安國寺已經(jīng)多久了,十一年?”
“十一年零三個月,陛下。”
“已經(jīng)這么久了嗎?”睿文帝嘆了口氣,“我開始慢慢理解他了,想要避世,安國寺真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歸德王殿下日夜為我們大可國祈福,為陛下祈福,這才有了大可國的繁榮昌盛?!?p> “繁榮昌盛,以前可能是,現(xiàn)在呢?自從上元節(jié)后,朕心中一直不安,壞消息一個接一個,而且都是前所未有的,朕現(xiàn)在真需要四子的祈福了,前所未有的需要?!?p> 君臣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道邊,海棠花開得正好,柔和了黯淡的氣氛,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睿文帝覺得天空越來越紅了。
“朕老了,”睿文帝又說了一次,“也許,是時候退位,做做清閑的太上皇了?!?p> “陛下!”方介儒心中一咯噔,立刻跪了下來,“陛下春秋鼎盛,大可國在陛下的治理下國富民安,現(xiàn)今的異變只不過是妖怪作祟,有了翁家軍前去追擊,必將誅盡丑類,滌蕩乾坤,陛下萬不可生此念頭,億萬臣民還仰賴陛下的天恩,太子也還需要陛下的教養(yǎng)、訓誡……”
“好了,好了,愛卿平身吧,”睿文帝微笑著扶起了方介儒,“南封還沒有重建,三個異國也沒有顯其面目,朕不會就這么放手的?!?p> 方介儒站了起來,只覺得雙腿發(fā)軟,幾天內(nèi)連續(xù)出了這么多大事,他這個宰相忙得焦頭爛額,這個時候,他可不能再經(jīng)歷一次禪位以及之后很可能出現(xiàn)的六子奪嫡亂局。
“愛卿,聽說你和我那三子走得很近?”睿文帝突然話題一轉(zhuǎn),關(guān)心起了方介儒的交友問題。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1-04-06/dd50670d03d455a272397fb810513826fD38E8v0aM6TByp.jpg)
公羽百行
作者按:立嫡(立少)還是立賢,從來都是一個問題。沒有完美的制度,沒有永恒不變的制度,沒有“歷史的終結(jié)”,總有人會站出來打破它,時代總會翻滾著糾正它。也許,有一天人類都會消失,但新的文明總會出現(xiàn),它也必將翻滾著向前,自我糾正,自我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