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shù)┪⑿χ呀?jīng)不想再隱瞞了，“是我父親給的。”
“你父親？”翁白一愣，他看向魯?shù)粋€高高瘦瘦的文弱男孩，“你父親是誰？”
“我父親叫缺角，”魯?shù)┯^察著翁白的表情，他知道這是個有些奇怪的名字，“他是半和尚大師的表弟?！?p> 翁白差點(diǎn)跳起來，“那個禿驢還有表弟？”
依依看到翁白的反應(yīng)，情不自禁地莞爾一笑。
翁白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忙又鎮(zhèn)靜下來，“那個禿……半和尚此刻在哪里？你父親和他在一起嗎？”
“半和尚大師現(xiàn)在在南海的一座島上，我父親回家了，”魯?shù)└纱嘤盅a(bǔ)了一句，“我家在湯陽城。”
“你父親有沒有告訴你，他的鎧甲是從哪里來的？”
“沒有，”魯?shù)┎]有說謊，“不過父親經(jīng)常去很遠(yuǎn)的地方旅行，所以有很多奇怪的東西?！?p> “這是百甲長的戰(zhàn)斗服呢，”依依迫不及待地說，她托起了脖子上的銀鏈子，讓翁白看，“不用的時候就變成這樣了?！?p> “百甲長的戰(zhàn)斗服，”翁白苦笑一聲，“曾經(jīng)一個百甲長就害苦了我們，沒想到你父親卻能送兩件給你們做禮物……”翁白的目光突然落到了依依手腕上，“這個黑色的珠子，該不會是禿……半和尚給你的吧?！?p> “是的，”提到這個，依依更高興了，“這個可以遠(yuǎn)距離通話呢。”
“這個我也有。”翁白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黑珠子，“就是忘記怎么使用了，你能聯(lián)系上半和尚嗎？”
“恩，”依依點(diǎn)點(diǎn)頭，“半和尚大師剛教過我們聯(lián)系的方法，我還記得?！?p> 依依按順擰動了珠子，珠子亮了起來，半和尚熱情的話語從珠子中傳了出來，“是依依啊，難得你還記得怎么用，我以前教過翁白那個笨蛋幾遍，他從來就記不住。說吧，找我有什么事兒？”
“你說誰是笨蛋！”翁白臉黑了起來，大聲吼道。
“咦！這是誰的聲音？”半和尚驚訝地問。
“是翁白大將軍。”依依老老實實地替翁白回答道。
“你個禿驢聽不出來我的聲音了？”翁白握著拳頭，“你過來，我有事兒問你?！?p> “這個嘛，”半和尚笑道，“我很忙，很忙，就不去了。有事兒以后再說?！?p> “哦，這樣啊，那算了，”翁白口風(fēng)突然一轉(zhuǎn)，“看來我那瓶好酒只能便宜空羽情了?！?p> “好酒？”半和尚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空羽情那個家伙哪懂得品酒，你等著，我離你那兒不遠(yuǎn)，很快就過去?！?p> “多謝兩位小友，”通話結(jié)束后，翁白道，“我要去找瓶酒了，否則下次這招就不管用了?！?p> “半和尚大師離得很遠(yuǎn)，大將軍不用著急?！濒?shù)┑馈?p> 翁白點(diǎn)點(diǎn)頭，朝山上走去，他的步子有些沉重。
魯?shù)┖鸵酪老嘁曇恍?，“我還怕翁白大將軍太過悲傷，剛才還想安慰他來著?！币酪赖馈?p> “大將軍一定很傷心，但是他可能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他們這些人都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魯?shù)┑溃昂螞r這種沉痛的事情，反而是過一段時間，才會真正沉重起來的?！?p> “魯?shù)∫酪?！”一個急沖沖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們耳邊，半和尚隨后現(xiàn)了形，“酒呢？我是說，翁白那個大猴子呢？”
“大將軍朝山上走了?！濒?shù)┏缴弦恢福瑓s奇怪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了翁白的影蹤。
“嘖嘖，”半和尚看著眼前的浩蕩山，“把頂子都摘了，這個千甲長兇得很啊。對了，空羽情那個小白臉在哪里？”半和尚緊張地說，“他不會已經(jīng)在山上了吧。”
“空羽情大俠好像進(jìn)城了，”依依道，“大師不用擔(dān)心?！?p> “我才不擔(dān)心，我擔(dān)心什么，空羽情能搶過我嗎？”半和尚說著，還是快步朝山上走去。
空羽情覺得鼻子有些癢，他捏了一下，壓住了打噴嚏的沖動。
“真是好大一座城啊，”雪女坐在廣利水門上面的城墻上，順著廣利河朝北看去，由于城市正在重建，她等于在看著這座城市的剖面圖，這是一種更為奇特的體驗，“沒有雪，倒是可以看得遠(yuǎn)一些。”
空羽情在城中把自己的酒葫蘆灌滿了，現(xiàn)在又只剩了一個底兒，紅色的月亮升了起來，南封城中一片紅輝，飄舞了一天、被雪女稱為“小雪花”的飛絮不再那么狂躁，地下庇護(hù)所中，有些膽大的人小心地露出了頭，打量了一番，但很快又縮回去了。
空羽情想著和天之國、尤其最后和魔瓶的戰(zhàn)斗，細(xì)節(jié)慢鏡頭一般在他腦中展開，他想著翁守仁的無我狀態(tài)，雷薩的巨猿之力，明仁的風(fēng)影之遁，一種莫名的變化出現(xiàn)在他的體內(nèi)，他無以表述，卻真切地知道它正在發(fā)生。
空羽情拔出了自己的薄劍，雪女轉(zhuǎn)身看向他，卻見空羽情眼中空無一物，他的劍動了，動得很慢，他口中吟出她不懂的、但聽起來很美的大可國句子。
花間一壺酒，獨(dú)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空羽情拋起了酒葫蘆，起舞，劍出，酒葫蘆在劍尖旋轉(zhuǎn)起來，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長，那個黑暗的酒葫蘆在磚墻上晃動著，好像一個妖怪的頭。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空羽情躍動起來，影子破碎了，一切似乎都破碎了，他翩躚的身姿宛若游龍，雪女出神的看著他，恍惚之間，她覺得空羽情在飄。
醒時相交歡，醉后各分散。
永結(jié)無情游，相期邈云漢。
空羽情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墻頭上，他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在雪女震驚的目光中，身子一偏，跌落了下去。
“空羽情！”雪女慌忙朝下看去，她呆住了。
空羽情閉著眼睛，伸著雙臂，懸浮在空中。
他的薄劍在身體之下，他似乎剛剛從一個美妙的夢境中醒來，微笑著盤腿坐在劍上，看向傻了的雪女。
他對她伸出了手。
震驚的神色慢慢從雪女臉上消失了，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毫不猶豫地從城頭跳了下去，空羽情輕輕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放在自己身前，雪女學(xué)著空羽情的樣子坐了下來，輕輕依靠在了他的身上。
薄劍發(fā)出了一泓淡淡的光幕，載著兩人，朝云漢飛去。
公羽百行
作者按：如果翁白早些時候向魯?shù)┍P問，會不會好些呢？也許會，也許不會。但翁白對魯?shù)┻@個小輩待之以誠，這是尊重，是信任，是他教給小白的重要一課。何況，那也是翁白的自重，他從不強(qiáng)人所難，他知道重要的路都是沒有捷徑的，他更相信靠自己雙手開創(chuàng)出來的局面。這是他的缺點(diǎn)，也是他的優(yōu)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