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誠對牛大力道：“你認(rèn)為我強迫罪鬼畫押，違反了陰司律例，那你可見有人來拿我？”
聞言，牛大力似是聽出穆誠話里有話，大大的牛頭里小小的腦子運轉(zhuǎn)起來。
還是沒想通。
穆誠見牛大力一臉呆樣，搖了搖頭道：“地府由十位天子監(jiān)察，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們的法眼。我如此行事近兩個月，天子們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p> “換句話說，十位天子對我們的所作所為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懂嗎？”
牛大力大搖其頭：“不可能，陰司律例由帝君制定，即便十位天子也要按律例行事。”
這個犟牛頭！
穆誠道：“你可知罰惡司業(yè)績第一的小判李成武？”
穆誠忽然轉(zhuǎn)移話題，牛大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道：“李判官剛正果直，閑暇之余還常常教導(dǎo)新生幼兒，是大大的好人?！?p> 穆誠嗤之以鼻：“剛正果直？好人？”
牛大力聽到這話一驚，這話穆誠說得，自己作為仆役可不敢接，即便小判們身無法力、不會神通，地位也不是自己一個牛頭能比的。
穆誠也不指望老實牛接話，接道：“我強迫罪鬼畫押兩月，首月業(yè)績在司中排行一千九百八十三位，次月排行一千五百五十六位?！?p> “我裁斷惡業(yè)的速度已是極快，排在我之前，速度尚在我之上的小判們是以什么方法裁斷罪鬼惡業(yè)的呢？真是按照陰司律例，苦口婆心說服罪鬼？或許有，但不多。”
聽到這里，牛大力哪還不明白穆誠的意思，它冷汗直流，本就圓潤的牛眼更圓了，心下暗罵自己多嘴，只期望穆判官說到這里便不再多說，放自己離去，今后聽?wèi){他吩咐就是了。
穆誠的本意就是要讓牛大力害怕，管好自己的嘴，老老實實做事，怎么可能現(xiàn)在就停下。
只聽他繼續(xù)道：“我裁斷惡業(yè)之時還會按流程來，念誦罪鬼所犯罪孽，讓罪鬼受刑時能當(dāng)個明白鬼?！?p> 牛大力聽的身心發(fā)冷，瑟瑟發(fā)抖。
為了讓牛大力加深記憶，穆誠接著道：“李成武裁斷惡業(yè)時，不念罪孽文書，一次強壓數(shù)十上百罪鬼畫押，是以經(jīng)他手的罪鬼個個都是糊涂鬼。至于閑暇之余教導(dǎo)牛頭馬面族中的幼兒，不過是收買人心，培養(yǎng)同黨的手段罷了?！?p> 牛大力大吃一驚，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李成武判官有口皆碑，甚至受到過天子嘉獎，怎么可能違反陰司律例？！”
穆誠點頭道：“李成武只是凡人之身，要強迫罪鬼畫押就需要借力。不僅僅是他，眾多排名前列的小判，或多或少都與牛頭馬面?zhèn)冇袪砍??！?p> 他微微一頓：“李成武初來時可能確實是個剛正果直的好人，但他已經(jīng)來此百年……總之個中緣由復(fù)雜，你不必知曉。”
拋開含糊不清的“個中緣由”，牛大力回想起眾多來族中教導(dǎo)幼兒的小判們，大多是擔(dān)任小判數(shù)十年甚至百年者，不由得冷汗涔涔。
他隱隱猜到某種可能，喃喃道：“這違反了陰司律例……”
穆誠輕笑一聲：“我等所做所為，十位天子自然都看在眼里。但來到罰惡司的都是真正惡業(yè)纏身的罪鬼，無一例外，早晚都要認(rèn)罪。只要我等不徇私枉法，篡改生死簿，他們便不會過多干預(yù)。”
這也是穆誠敢于強迫罪鬼畫押的原因。
真要按照陰司律例勸說罪鬼認(rèn)罪，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裁斷一鬼惡業(yè)。
牛大力呆呆地站著，似乎三觀受到了沖擊。
見牛大力說不出話來，穆誠笑道：“你才做了五天，要是不想干可以直說，下次你來時我按陰司律例辦事就是了。”
牛大力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這么簡單就放過自己？不怕自己說出去？
穆誠點頭，誠意十足：“當(dāng)然，我從不強迫別人做事?！?p> 牛大力之前受到這穆判官蠱惑，自己膽戰(zhàn)心驚干了五天黑活，睡覺都不安穩(wěn)，生怕一覺醒來被黑白無常勾了去，打入十八層地獄。
此時見穆判官松了口，不由得喜出望外，但穆誠下一句話便使它身心俱寒，如同置身冰山獄萬年。
只聽穆誠道：“反正與我合作的牛頭也不只你一個，什么牦牛族的牛尖啊，奶牛族的牛奶啊……”
一長串名字說出來，讓牛大力心中一寒，穆判官口中這些牛頭，在百萬牛頭中可是排在前五萬的存在。
牛大力小小的腦子難得聰明一次。
要是他們知道我掌握有他們的秘密，不僅我落不得好下場，恐怕還會連累家人。
舉報穆判官？不行，即便穆判官被抓走，牛尖、牛奶等人還在，自己的家人也不會好過。
破局的唯一方法就是加入他們。
牛大力看著一臉無所謂的穆誠，心中沉重：穆判官，這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嗎。
想通此節(jié)，牛大力苦澀道：“俺想要重振水牛族，愿意繼續(xù)為判官大人做事?！?p> 穆誠早有預(yù)料：“你愿意做下去當(dāng)然最好，每月五枚壽錢不會少，足夠你補貼家用。”
壽錢就是地府發(fā)放的工資，可增加自身壽命，也可以用于交換物資。
以穆誠的排名，每月可領(lǐng)取基本壽錢百枚與績效壽錢二十，但他用不上，因此將一部分壽錢用來籠絡(luò)牛頭馬面。
下定決心跟著穆判官干黑活后，牛大力反而感到內(nèi)心輕松起來，中氣十足地回道：“是?！?p> 穆誠點點頭道：“將罪鬼李翠翠帶去‘蒸籠獄’吧，別漏馬……牛腳?！?p> 牛大力領(lǐng)命，牽著門柱旁一動不動的罪鬼李翠翠出了大殿，便向“蒸籠獄”去了。
穆誠除了大殿，看著牛大力高大的身影漸行漸遠，不由感慨。
真是個淳樸又執(zhí)拗的老實牛，以后乖乖做我的牛，好處少不了你。
地府也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與地球相差不大，唯一的區(qū)別大概就是顏色。
看著即將落山的綠太陽，穆誠將大殿外書有“六二六零”字樣的木牌一轉(zhuǎn)，換到“歇業(yè)”一面，拿起木槌在旁側(cè)大鼓上敲擊兩下，表示自己今天已下班，不再接客。
自內(nèi)合上殿門，他回到殿后自己的居所，伸著懶腰向木床上一躺，開始清點今天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