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陰走后，閻羅天子一揮手將被芻吾妖王收走的偏殿放回原處，帶著崔鈺三人走了。
王城，帝宮內，天子殿中。
閻羅天子高坐王椅之上，眼神深邃似在思索，久久未語。
崔鈺三人坐于下首，眼見一刻鐘過去了，互相對視一眼。
隨后崔鈺斟酌著開口道：“陛下，今日罰惡司裁斷眾修行者惡魂惡業(yè)。鐘馗主判身死后，罰惡司便失去了鎮(zhèn)守之人，不知該如何處置此事？”
這事處置起來也簡單，殿內四人都有神通化身，隨便一人派出化身坐鎮(zhèn)罰惡司，便能將這次的修行者惡魂應付過去。
閻羅天子似從沉思中驚醒，略一思索，將大袖一揮。
玉清造化丹與一縷紫色幽魂便落在崔鈺手中。
“將玉清造化丹置于幽泉內，把鐘馗的殘魂魂放入其中，百年內便可恢復地仙道果。至于罰惡司……鐘馗道果未復前，由崔鈺你分出化身處置相關事務。”
閻羅天子微微一頓，想起在燭老妖術法下勉強維持意志，不受誘惑的五名小判，便將五個身份號牌告知崔鈺：“鐘馗恢復道果尚需百年。這幾人還算可堪造就，你可詢問其等是否愿入修行之門。若是有意修行，便差人引入修行道路，日后也可入陰律司做一名無常?！?p> 崔鈺將玉清造化丹小心收好，捧著一縷殘魂對閻羅天子行過一禮。
“是?！?p> 陸之道面色輕松平靜，魏征臉上笑容再現(xiàn)，同樣行過一禮后，與崔鈺一同出了大殿。
殿內再次陷入幽暗寂靜之中。
不久后才有一聲自語隱隱傳出。
“妖族……”
……
對與于穆誠等一眾小判來說，仙人們高高在上，似乎與小判們完全聯(lián)系不到一處。
即便是罰惡司主判鐘馗被芻吾妖王擊殺時，一眾小判也形如路人一般，感觸并不深刻，思及更多的是今后罰惡司內可能發(fā)生的變化。
在閻羅天子帶著三大判官離去后，眾人失去了鐘馗坐鎮(zhèn)罰惡司，不敢自行裁斷修行者惡魂，生怕又惹出什么亂子。
沒有判官下令，小判們也不敢離開此地，于是便三五人聚集，在閑聊中等候起來。
穆誠與秦逸才本就相距不遠，此時無事便又聚于一處。
除了兩人之外，還有此前與穆誠同行的百年小判——王平。
王平所在的偏殿離兩人不遠，在閻羅天子到來后，心下有了底氣，便來看看是哪個倒霉蛋被金瞳天妖抓走，沒想到是穆誠。
三人本就相識，此時罰惡司主事人身死，便圍坐于石桌兩側，等待上頭下令。
但桌上的氣氛卻稍顯沉悶，秦逸才、王平兩人靜靜發(fā)呆，也不說話。
穆誠見本愛說話的兩人沉默不語，心下有些奇怪。
難道是被嚇到了？
“二位兄臺怎么不說話？”
秦逸才似是在發(fā)呆，聽到穆誠發(fā)問，他輕輕一嘆道：“為兄大限將至，本已下定決心找個好人家投胎轉世，但今日所見所聞，心下又有些許動搖。”
穆誠點頭，來時聽王平提起過，他二人年歲相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人族一百五十歲大限做打算。
“莫非王平兄也是如此？”
王平語氣復雜難明：“王某早已做好投胎轉世的準備，但今日之事也令我產(chǎn)生了些許動搖?！?p> 秦逸才面露期盼之色：“往日里也知道修行者可入青冥九天，可探九幽黃泉?？伤平袢者@般舉手投足間便有天象變幻之能，可隨意來往于人間地府的仙人，卻還是第一次見。”
他目露精光：“為兄萌生向道之心，也期望有朝一日能肆意跨界而行，憑虛御風，朝蒼梧而夕北海?！?p> 王平點頭嘆道：“聽聞修行之路枯燥乏味，但求慕仙道者卻始終多如過江之鯽，今日前王某都不解其緣由，如今倒是有幾分理解了。”
秦逸才與王平對視一眼，隱隱有同感。
“尋個好人家投胎轉世，又如何能與天子這般抬手間便將來敵鎮(zhèn)壓來得痛快，這才是我輩所應為?！?p> 秦逸才回想起閻羅天子將不可一世的芻吾收拾得服服帖貼的模樣，一時間熱血上涌，瞬間變成了一個一百多歲的熱血少年。
王平想起之前黑白二氣充溢天地的畫面，一時間也是心潮澎湃。
但他的年紀比秦逸才要大五歲，稍微成熟一點點，猶豫著說道：“聽聞修行者年紀越小越好，大多數(shù)修行有成者，少年時期便踏入修行之門。你我二人已然大限將至，便是此時以福德兌換修行功法，又有幾成可能入門？”
秦逸才如遭冷水自頭頂澆落，微微一愣，血壓瞬間暴跌。
他細細盯著王平，大眼瞇成兩條縫：“老王，你哪里聽來的消息？”
王平被秦逸才看得渾身不自在：“我自然是從修行者處聽來的。”
“那些偶爾來王城購置物資的荒野散修？”
“你怎么知道??？”
“不是他們的話，難道你一個凡人還能和妖魔鬼怪搭上線了？也不怕被吃掉?！?p> 王平被秦逸才說的血氣上涌，老臉憋得通紅。
秦逸才見王平被自己噎的說不出話來，非但不嘴下留情，反而嗤之以鼻道：“老王啊老王，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p> 不等王平反應，秦逸才又道：“你好好想想，修行有成者有幾人會在地府荒野中與鬼物廝混？有幾人需要到王城中購置物資？”
“大多修行有成者，要么離開地府，去人間逍遙快活；要么加入陰司，在天子手下謀一份游神差事。有幾人過得如同野狗一般？”
王平一時間愣住，也顧不上秦逸才絲毫不給他留顏面，細細品味其話語。
好像有點道理？！
穆誠也側目看向秦逸才。
這是幸存者偏差？
穆誠插嘴道：“據(jù)我所知，除卻罰惡司與賞善司的小判外，陰律司的無常與察查司的行走都由修行者擔任，其中不乏外來修行者?！?p> “嘿嘿?！蓖跗礁尚陕暎@些信息他在地府呆了一百多年，當然是知道的。只不過前幾日往生殿來人提醒他大限將至，今日又見仙道之高遠，在轉世與求仙法間搖擺不定，一時亂了心神，犯了糊涂。
他忽然想到一事，苦澀道：“老秦啊，即便你我有望成仙，但你我大限將至，還能有那個機會突破壽元桎梏嗎？”
王平看似詢問秦逸才，其實是對自己所言，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據(jù)說修行者第一鏡名叫藴命境，雖然有些許神異，但不增長壽元，只有第二境開始，方才能擺脫人族壽元大限，真正的踏上長生之路。
一時間，秦逸才沉默著說不出話，他已經(jīng)一百三十五歲了，而王平更比他年長五歲。
見兩人情緒郁郁，穆誠也默然。
對于延壽這樣現(xiàn)實的問題，他一個藴命境修行者可幫不上忙。
“唉……或許這便是命吧?！蓖跗絿@息一聲，頗有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