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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寒

第十章 大阪冬之陣(一)

月明寒 力爭上游的魚 10750 2024-04-03 10:26:07

  由于首戰(zhàn)的失敗,德川家康決定親臨戰(zhàn)場視察,當船慢慢靠近福嶼島的岸邊時,蔣明溪和寒冰隨著岡本多剛和伊達政宗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德川秀忠鎮(zhèn)守大本營不能過來,為表忠孝,派出身邊最得力的大將來保護老將軍,眾人走下船來,幾十匹戰(zhàn)馬等在岸邊,冰冷的海浪拍打著礁石,迸濺出陣陣浪花,天空陰暗無光,七十五歲的德川家康精神抖擻的坐在馬背上,腰挺得倍直,下達命令,不回軍營,直接去戰(zhàn)場。

  一路上,德川家康并不言語,表情肅然的巡視著地形,到達天滿川時,眉頭皺的更緊了,這里是大海與內(nèi)河的交匯口,地形復(fù)雜,怪石林立,大阪城的一道天然的屏障,這時,岡本多剛突然下馬,走到一處巨石前低頭翻看,確是馬糞無疑,仔細環(huán)顧四周,草地上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被人翻動的痕跡,似乎被踐踏過,又被人重新翻整了,一時間,所有人警覺起來,

  岡本多剛站起身來,走到德川家康的馬前,請示命令,德川家康點點頭,所有人開始撤退,這時,四周的怪石上出現(xiàn)了黑壓壓的人頭,手持鳥銃不斷射擊,身邊不時有人倒下,跟在后面的護衛(wèi)隊迅速上前,將德川家康圍成扇形,掩護撤退,護衛(wèi)隊扯掉身上的斗篷,露出黑色的鎧甲和鋼刀,每人身上背著一只比鳥銃還要粗重的武器,能夠連環(huán)發(fā)射子彈,發(fā)射完畢,揮舞著大刀全力沖向敵人。

  陰暗的天空下,天滿川濕潤的草地上馬蹄飛騰,泥漿迸濺,血流成河,不時有連馬帶人的倒下,騎兵的速度與爆發(fā)力是可怕的,居高臨下的砍殺,鐵蹄踐踏下的殘肢斷臂,無人理會身后的血腥和慘叫,迅速擁護著老將軍離開。

  德川家康親自視察的消息看來還是走漏了出去,這在雙方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任誰都不會放過刺殺德川家康的機會,所以,德川秀忠派出了最強勁的火槍隊,來以防不測。

  蔣明溪從后面觀察著德川家康,老將軍沒有慌亂,沉著冷靜的騎在馬背上飛速奔跑著,看來這一生沒少經(jīng)歷這種事情啊,輕車熟路了,陰暗的天空飄起雨來,開始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慢慢變大起來。

  初冬的雨,落在臉上、身上,已然成冰,如刀子一般,冰冷、尖銳的劃過皮膚。

  寒冰的雙手、雙腳已經(jīng)僵硬、麻木,將韁繩套在胳膊上,才不使自己掉下馬背,突然,耳邊一聲巨響,前方地動山搖,人仰馬翻,氣浪沖擊得寒冰兩耳嗡嗡作響,只聽得馬的嘶鳴不斷,周圍人紛紛勒住馬,寒冰拔出殘陽刀,迅速向德川家康方向靠近,兩側(cè)的山石后面涌出無數(shù)的人,沖殺出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使著一柄長槍,槍頭寒光點點,虎虎生威,同時挑戰(zhàn)前后兩人,游刃有余,一槍穿透前方人的胸膛。

  寒冰聽見人群中有人驚呼:“真田長槍”,“真田長槍”,是這個人的武器嗎?寒冰想。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真田幸村。真田幸村一槍直刺德川家康,被岡本多剛和伊達政宗擋開,三人斗在一起,寒冰發(fā)覺,三人似乎早已相識,眼神中充滿了憤恨的表情,真田幸村的長槍霸氣多變,伊達政宗纏住他,剩下的家臣護送著德川家康向后撤去,追兵窮追不舍,這些豐臣家族的人看到德川家康眼睛都紅了,瘋狂的撲上來,一路上留下了無數(shù)具尸首。

  就這樣且戰(zhàn)且退,行至博勞淵南面時,被瀨戶內(nèi)海無盡的蘆葦蕩擋住了去路,左右兩條路,一條通往大阪方向,一條通往淀川方向,岡本多剛焦急的等著德川家康下令走哪條路,老頭瞇縫著眼睛,看著瀨戶內(nèi)海,雖是冬天,河里并沒有結(jié)冰,一望無盡的蘆葦蕩,在冰雨中枯萎交錯,搖擺彎折,德川家康的腰板仍挺得直直的,發(fā)出指令,進入蘆葦蕩。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70多歲的老人能受得了嗎?蔣明溪心里暗暗佩服,這一招無疑是高明的,敵人萬萬也想不到,兩條路都沒走,蔣明溪走到德川家康的面前,向他耳語了一番,德川家康眼中現(xiàn)出差異的神情,在眾人驚奇的眼神中,蔣明溪摘下德川家康的帽子和斗篷穿在自己身上,帶上寒冰和一對人馬朝大阪方向奔去,眾家臣沉默的看著蔣明溪和寒冰一行人的背影,岡本多剛一揮手,護著德川家康進入了蘆葦蕩中。

  “啊”身邊一聲慘叫,馬背上的人掉了下去,滾落在地上,眼見活不成了,身后一道尖銳的箭鳴聲,寒冰沒有回頭,反手揮刀,“鐺”的一聲擋掉了射來的劍,又有兩只冷箭射到,寒冰飛起身,斜身躲過,再落到馬背上時,兩只冷箭隨之落地,寒冰將身體伏在馬背上,拼命的抽打著暗夜,暗夜飛速的奔跑著,不時有箭擦著耳邊飛過,已經(jīng)不知道身邊還有沒有人了,敵人窮追不舍,蔣明溪這計果然奏效,成功把敵人引開,將自己二人至于極度危險之地。

  奔跑了半日,由開闊之地進入了山林,兩邊是陡峭的峭壁,路越跑越窄,除了前方的蔣明溪,寒冰的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都死了嗎?忽然,蔣明溪的速度慢了下來,猛地停住了。

  寒冰心中一沉,前方竟沒有路了,一條瀑布擋在二人面前,巨大的水流從高處墜落,激起滔天的水花,兩人并肩騎在馬背上,聽著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個氣喘吁吁又略帶興奮的聲音響起:“德川大人,好久不見了!”,蔣明溪對著寒冰慘然一笑,兩人轉(zhuǎn)過身來,當看到兩人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對面的人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臉似乎都綠了。

  看到蔣明溪,真田幸村無法掩飾心中極度的失望,仰天長嘯,眼角似乎流下血來,悲憤的表情讓人不忍直視,“德川家康是將他家滅族了嗎?不然他為何如此恨他”寒冰抬頭望天,萬里晴空,白云蒼狗,這世間的事情大都如此吧,不是血海深仇,就是成王敗寇。

  真田幸村大喊一聲,舉槍攻了上來,蔣明溪捏了個劍訣,直刺長槍,劍與槍“當”的一聲碰在了一起,真田幸村雙眼噴火,恨不得吃了他,揮舞著長槍,步步緊逼,蔣明溪將真氣注入劍中,施展起太極劍法來。

  蔣明溪13歲起師承武當首座玉陽子,武當劍法輕靈毓秀,渾然天成,又是蔣明溪這樣俊美的男子使出來,更是剛?cè)岵?,飄飄若仙,可惜真田幸村卻感受不到這樣的美景,蔣明溪的真氣已將他震得虎口流血,胸口憋悶,想起今天的功虧一簣,都是由眼前人造成的,滿心的失望和痛苦如潮水般涌了出來,再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機會了,自己和整個豐臣家族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不如就和眼前這個人同歸于盡吧。

  想著這些,更是不要命的攻擊著,瀑布、峭壁、斷崖前,一個是大明帝國的錦衣衛(wèi)蓋世太保,青劍含光,霸氣橫絕,一個是日本國的頂級高手,長槍亂舞,毒蛇吐信,太極劍法以穩(wěn)準、勁足見長,蔣明溪越戰(zhàn)越勇,真田幸村則越來越絕望,酣斗中,真田幸村腳一滑,踩在了懸崖邊上,心中一緊,望著蔣明溪那自信、從容的臉龐,虛晃一招,蔣明溪的劍刺進真田幸村的肩頭,蔣明溪不由得略一停頓,就這一停頓,真田幸村已經(jīng)握住了蔣明溪的手臂,咧嘴邪惡一笑,大喊道:“一起死吧!”向后墜去。

  蔣明溪心里駭然,全力轉(zhuǎn)身,同時一腳踹向真田幸村,真田幸村的身體已掉出懸崖,可不管怎么踹,手仍舊緊緊抓住蔣明溪的腳踝,將他拉了下去,眾人驚呼聲中,寒冰從暗夜身上飛起,奮不顧身的撲向蔣明溪,拉住他的一只手,可真田幸村絕望至極,臨死要拉個墊背的,抱著蔣明溪向下墜去,拉著間將寒冰也拽下懸崖,寒冰用盡全力,將殘陽刀向崖壁上插去,崖壁濕滑,殘陽刀的刀鋒在石壁上不斷迸出火花,滑行一段才停住,就這樣,真田幸村抱著蔣明溪,寒冰一手拉著蔣明溪一手握著殘陽刀,三人吊掛在懸崖之邊。

  蔣明溪拼命的用腳踹著真田幸村,可不管怎么踹,不管自己是滿頭鮮血直流還是骨頭已被踹折,真田幸村死也不松手,滿臉鮮血的沖著蔣明溪哈哈大笑:“一起死吧”,“一起死吧”,蔣明溪望著這個倭人的鬼樣子,閉上了眼睛。

  頭上寒冰已經(jīng)快堅持不住了,殘陽刀開始慢慢下滑,蔣明溪甩甩頭,抬頭望著寒冰焦急的眼神,說道:“放手”,“快放手,不然只能多死一個”。

  寒冰咬緊牙關(guān)使勁的搖搖頭,蔣明溪罵道:“我tm讓你放手聽沒聽見,你快放手,你腦袋清楚點行嗎?憑什么我們都要陪著這個瘋子去死!”

  不管蔣明溪說什么,寒冰都是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落了下來,掉在蔣明溪的臉上,蔣明溪的心里更焦急了,不由得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傻X,我是你的仇人,你忘了嗎,是我?guī)ьI(lǐng)軍隊剿滅了你們拜月教,殺了你無數(shù)的親人,只要回到大明,我們?nèi)砸蔚断嘁姷?,你知不知道?!?p>  見寒冰仍不松手,蔣明溪用盡渾身僅剩余的力氣,身體飛起,咬住了寒冰的手背。

  寒冰哭道:“不要,蔣明溪,我不要你死”,可是蔣明溪死死的咬住了她的手背,本已筋疲力盡的手應(yīng)聲松開了,蔣明溪松了口氣,與真田幸村一起,跌入了萬丈懸崖。

  寒冰手握殘陽,吊在半壁懸崖之上,呆呆的看著蔣明溪消失的身影,只覺萬念俱灰,原來死是這么容易的事情,他就這么死了,他真的就這樣死了,丟下她一個人,繼續(xù)面對這絕望、冰冷的世界。

  不知為何,寒冰突然覺得,死了比活著好,全族的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人茍且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絕望的活著,肩負著報仇的使命,可是真的能報仇嗎?自己一介女流如何對抗朝廷,就算將武功練得再好,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報這血海深仇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活著太難太苦了,寒冰想起了母親,這些年無時無刻的想著她,沒有母親的孩子是多么的苦啊,苦到?jīng)]有希望、沒有盡頭,今天如若隨他去了,是不是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就能見到母親了?。

  “母親,我來了!”寒冰頭腦一熱,拔出殘陽,雙手高舉,如一道長虹,飛身縱下懸崖。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也是這樣一個初冬的清晨,天空陰霾霧重,微風夾雜著白雪徐徐飄落,這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是寒冰永生也忘不掉的心頭之雪。

  京城宣武門的菜市口刑場,黑壓壓的跪著一群身穿囚衣的老少婦孺,蓬頭垢面、哭哭啼啼,刑場地面是棕褐色的,這是經(jīng)年累月滲透著殺人后噴出的血跡干涸后的顏色。

  刑場前面一個身穿官府,面容威嚴的人手持一道圣旨:“袁氏佞臣,付托不效,專恃欺隱,縱敵長驅(qū),頓兵不戰(zhàn),援兵四集,盡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潛攜喇嘛,堅請入城,種種罪惡。凌遲處死、誅九族”,說罷,

  手中的處斬令扔出,劊子手中的刀紛紛落下,幾十個頭顱滾落下來,鮮血噴散四射,周圍觀看的老百姓歡呼起來。

  遠處有一名青衣老者懷里抱了個小女孩,看著處斬的場面,老者的眼角濕潤了,手緊緊捂住小女孩的嘴,不讓她哭出來,同時,在小女孩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寒冰,我今天帶你來看你母親、親人赴難,是讓你永遠記住這血海深仇,你父親沒有背叛朝廷,他畢生為國為民,忠君效國,卻被人污蔑為內(nèi)奸,落得個千刀萬剮,誅滅九族是下場。

  寒冰,你好好看看周圍這些人,你父親征戰(zhàn)沙場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保護這些老百姓,可他們呢?恨不得食其肉、挫其骨,寒冰,你一定要記住這些,記住你親人的血,一定要報仇雪恨”。

  小女孩無聲的哭泣,大大黑黑的杏仁眼默默的看著死刑臺上那片染有母親鮮血的雪地,淚流滿面。

  這是當年朝廷處決袁崇煥九族的場面,也是寒冰內(nèi)心深處最痛苦的回憶,青龍長老喃喃話語猶在耳邊:“寒冰,你要是個男孩多好,可惜了,只是個丫頭片子,袁督師絕后了,絕后了,唉!”,

  “姥爺,對不起,我報不了仇,我沒用,我沒臉見你,對不起”,寒冰哭著,喊道,無能為力的掙扎著,什么東西輕撫著自己的臉,寒冰猛地睜開了眼,眼前人竟是蔣明溪,他的臉離自己如此的近,幾乎是鼻尖碰鼻尖,還正在用手為自己擦拭眼淚,“啊”,寒冰驚呼一聲,這五年來,兩人相依為命,情同兄妹,但很注意分寸,從沒有越軌之舉,第一次離得這么近,近到寒冰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寒冰猛地后退,身體卻被牽扯住,動彈不得,寒冰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只穿著內(nèi)衣,再看蔣明溪也脫得只剩下內(nèi)衣,一件長袍包裹著兩人,不由得氣血上涌,瞪著一雙美目,咬牙切齒的看著他,暗中運氣,醞釀給他來招狠的。

  “你瞪我干什么?不會想我非禮你了吧!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我蔣明溪會對你這個土妞有興趣嗎?”蔣明溪漲紅了臉,“這個山炮想哪去了!”

  寒冰四周張望,殘陽呢?殘陽呢?把他閹了得了,眼前一亮,殘陽就靜靜的躺在身邊的地上,蔣明溪一看寒冰的表情,馬上明白她要干什么,趕緊拉住她的手,急道:“你,你要干什么,大姐,不至于碰一下就要殺人吧!”

  寒冰大吼道:“那我的衣服呢?”,蔣明溪抿著嘴唇,指指旁邊,說道:“不在那晾著呢,都濕透了,當然得脫了?!?p>  寒冰這才想起來打量四周,原來兩人處在一個山洞里面,身旁有一堆火,溫暖的火苗跳躍著,火苗旁邊支起幾枝樹杈,烘烤著兩人的衣服,

  想起來了,從懸崖跳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后就大腦一片空白,看來自己沒死啊,松了口氣。

  看到寒冰的面色緩了過來,蔣明溪氣憤道:“大姐,你搞沒搞錯,我蔣明溪是什么人那,你是富貴千金還是京城花魁啊,就你這土妞,當我丫鬟我都嫌土腥味重,還想我非禮你,做夢那”

  “那、那你怎么離我這么近干什么,還,還抱著我”,

  “不抱著你,怎么給你取暖??!,我剛把你從水中撈出來的時候,你凍得跟條凍魚似得,你知道嗎?”,說到這,蔣明溪沉默了,抿著嘴,靜靜的看著寒冰,仿佛要看進她的內(nèi)心深處,寒冰撇撇嘴,別過頭。

  “轉(zhuǎn)過來”,蔣明溪捏著寒冰的下巴,把她的頭給轉(zhuǎn)過來,“別碰我”,寒冰尖叫道,嚇了兩人一跳,蔣明溪怔怔的說了句:“你今天怎么了?為什么,要跳下來”。

  寒冰的淚水又涌了出來,是啊,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不是自己的作風啊,夢中母親的鮮血又涌現(xiàn)在眼前,心好痛,隱忍多年的壓抑和痛苦斷堤般泄了下來,一發(fā)不可收拾,寒冰任由淚水流淌,不想擦拭,不想停止,好久沒哭過了,就讓自己哭一次吧,就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

  蔣明溪不知所措的看著寒冰,心口針扎一般,一把將寒冰擁入懷中,用手輕撫著她的頭發(fā),嘴里喃喃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丟下你一個人了,我發(fā)誓,再也不丟下你一個人了?!焙薜幕杼旌诘兀l(fā)泄著身負家仇卻無能為力的滿心凄苦,壓根就沒聽見蔣明溪在說什么,最后昏沉沉的在他懷中睡去。

  這一次,寒冰睡得很踏實,一覺醒來,外面的光線透過洞口的花蔓進入山洞,在地上留下婆婆娑娑的影子,自己靠在一個很溫暖的墊子上,回頭一看,竟然靠在蔣明溪的身上,而他則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隨著寒冰一動,蔣明溪也醒了,兩人四目相對,寒冰臉一紅,挪動了一下身子,蔣明溪若有所思的看著寒冰,將鼻子靠近寒冰,深吸一口,寒冰立即跳的遠遠的,緊張的問道:“你干什么?”蔣明溪說道:“沒干什么,就是聞聞是不是你,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得眼睛都不靠譜了”。

  寒冰知道他說昨晚的事,臉又紅了,面向山壁,不敢看蔣明溪,雙手交叉在一起,咬著嘴唇,自己這是怎么了,平日一向敢作敢為,無所顧忌的,今日怎么會如此扭捏造作,平靜了一番,轉(zhuǎn)過身來,瞪著蔣明溪說道:“昨晚我哭是因為我夢見了幼年時,我家里遭難的情景,我覺得這一輩子也報不了仇了,愧對我的父母,才哭的。”。

  蔣明溪沒有作聲,走到寒冰身前,伸手捏起寒冰胸前那塊碧綠色的玉佩,感受著上面浸潤著的體溫,問道:“姥爺是誰?你一直向他說著對不起”,他離自己好近,近到寒冰再此感受到他的呼吸,寒冰沒有動,她不想再一驚一乍了,別過臉說道:“青龍長老就是我的親姥爺,父母遭難后,是他將我?guī)нM拜月教的,我是我父親唯一的孩子,可我是個女孩,讓他很失望”,蔣明溪拉起寒冰的手,看著手背上泛著血絲的牙印,有些心疼,又問道:“你父親是誰,他犯了什么罪”。

  寒冰抽出手來,低聲說:“他是被冤枉的,你一直生活在京城,我父親只是地方上的一個小官吏,去世多年,你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寒冰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直視蔣明溪:“我跳下來不是因為你,我哭也不是因為你,希望你不要會意錯了,我很感謝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比起拜月教,在這里是我這些年過得最安穩(wěn)的生活了,不用挨餓,不用等死,但將來什么樣,我們誰也不知道,或許還會成為敵人,所以,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蔣明溪瞪著寒冰,漲紅了臉“這個小傻子是不是女人那,就不能會點溫情嗎?”,將頭一甩,走了出去,背對著寒冰冷冷的說道:“我什么也沒會意,這些年,我視你為妹妹,不過,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再高談闊論吧!”。

  寒冰猛然警覺,自己還只穿著內(nèi)衣,薄薄的貼在身上,身材曲線一覽無余,妥妥的走光了,恨恨的將衣服穿上,真不應(yīng)該和他說那么多,直接閹了得了。

  山洞外面,陽光明媚,一池湖水映在眼前,這是那個瀑布形成眾多的湖泊之一,自己被沖得這么遠嗎?掉下來之后完全沒有了記憶,蔣明溪是怎么把自己撈上來的,眼前湖面如鏡,波光粼粼,清澈見底,倒映著藍天、白云、綠樹,活著的感覺就是好。

  寒冰蹲下身來,將手伸進湖水,冰冷刺骨,往臉上連撲幾次水,真舒服,整個人都清爽了,蔣明溪走過來,挨著她蹲下,也洗了把臉,望著水面,沉默片刻之后,鄭重的說道:“若你的父親真是被冤枉的,將來回到大明,我一定會請朝中朋友幫忙,奏請大理寺,重審你父親的冤案,幫你伸冤”,

  寒冰慘然一笑,心中清楚自己父親是誰,是皇帝親自殺得,誰能平反的了?但還是很感激蔣明溪有這份心,說道:“謝謝你”。

  蔣明溪也看出寒冰不信,趕緊解釋道:“我家朝中世代為官,我父親、叔父都官至一品,一定能幫到你的”,說罷,雙手握住寒冰的肩膀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些年你我同生共死,我視你如妹,一定會盡皆所能的幫你”。

  陽光從蔣明溪身上傾瀉下來,為他英俊的臉龐披上一層光暈,寒冰“噗”的一聲,展顏笑了,“長得這么帥,又會哄人,怪不得他總吹噓自己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公子”寒冰心里暗暗的想,心情大好,似乎有些多年冰冷堅硬的東西悄悄的融化了。

  望著眼前人的笑顏如花,蔣明溪的眼睛不忍離開,寒冰很少會有普通少女的笑容和情懷,也許,這就是寒冰吧!

  就在兩人終于放松時,湖水忽然翻涌起來,一雙大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蔣明溪拉入水中,寒冰大驚失色,湖中現(xiàn)出真田幸村那張扭曲的臉,寒冰的心往下沉,太大意了,他倆能活下來,真田幸村同樣也能活下來,自己怎么一點警惕性也沒有呢?

  寒冰下意識的想拔出殘陽,可入手空空,自己竟然沒有將刀帶出來,管不了那么多了,寒冰跳入水中,奮力向下游去,尋找著蔣明溪的身影。

  這時的蔣明溪正和真田幸村在水下深處肉搏,日本國四周海水環(huán)抱,人們從小在海邊長大,幾乎人人會水,真田幸村水性極佳,如蛇般死纏著蔣明溪,想把他活活拖死,蔣明溪和寒冰的水性一般,在陸地上真田幸村連蔣明溪一人都打不過,可到了水中,蔣明溪和寒冰倆人加起來都不是個,

  這日本人怎么這么難纏呢?蔣明溪一身武功施展不出,臉憋得通紅,寒冰心里焦急萬分,看到真田幸村在水中飄逸的發(fā)髻,一手抓出他的頭發(fā),使出吃奶的勁拽住,這一下,真田幸村措手不及,蔣明溪趁機解脫出來,拼命的往水面上游,頭伸出水面的那一剎那,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差點就出不來了。

  頭又扎進水中,寒冰和真田幸村還在水中掙扎,寒冰不是對手,已變成真田幸村從后按住她的手臂,看到蔣明溪又下來,真田幸村也堅持不住了,他在水下呆的時間太長了,一手拽著寒冰,一邊向上游去,到了湖邊,寒冰猛地踢出一腳,人在水中的力道和速度被大大削減,真田幸村輕輕松松就抓住了寒冰的腳踝,用力一扳,寒冰倒在水中,真田幸村拔出匕首,抵住寒冰的脖子,對跟上來的蔣明溪狠狠的說道:“站住,不然我就殺了他”,趁著蔣明溪還在水中,逼迫寒冰走上岸邊,拿出一根繩子,將寒冰雙手背后,綁了起來。

  在將繩子繞過寒冰胸前時,咦了一聲,不信似的,又摸了一下寒冰的胸部,寒冰的臉漲得通紅。

  真田幸村捏住寒冰的下巴將頭抬起,仔細端詳著,這時的寒冰頭發(fā)四散垂落,衣服緊貼在身上,美目冷冷的望著真田幸村,冷酷中透著幾分嬌媚。

  真田幸村明白了,回過頭,對著蔣明溪咧嘴一笑,說道:“你小子艷福不淺啊,上戰(zhàn)場還帶著女人,想你的女人死嗎?不想的話就按我說的做”,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根繩子,扔了過來,說道:“把你的雙腳綁起來”。

  蔣明溪抿著嘴,望著寒冰狼狽的模樣,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你錯了,她只是我的丫鬟,我家里這樣的丫鬟有的是,你要是覺得不錯,這個就送你好了!”。

  真田幸村一愣,重新審視了一遍寒冰,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道:“大丈夫當頂天立地,揚名天下,女人算什么?好,對我脾氣”,又望了一眼寒冰:“不過,這么漂亮,功夫又高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恩,我喜歡,送我就收了”,說完竟“啪”的一下,在寒冰臉上親了一口。

  寒冰當場就傻眼了,長這么大,一直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性命如同天上的風箏,哪天說斷就斷了,早已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可今天不但被人識破女兒身,還被個倭人給親了,寒冰恨得牙齒直癢癢,心里早已把真田幸村砍了無數(shù)遍。

  蔣明溪臉色鐵青的看著真田幸村,眼光一變,大喊一聲:“小心后面”,真田幸村和寒冰的脖子后面冷風乍現(xiàn),兩人本能的向前躍起,身后涌出一股大力,寒冰上身被綁,只能翻向一邊,半空中被一個濕滑的東西頂起,拋在半空,蔣明溪一躍而起,接住寒冰,一個滾身,躲過了襲擊,從寒冰的靴子中抽出她的匕首,將繩子割開了。

  寒冰趴在蔣明溪懷中,忘了站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不可思議的場景,一條巨大、渾身雪白的大蟒映入眼簾,整整有二三十米長,比水桶還粗的蛇身快速的盤上一個老樹,吐著血紅的信子,昂著巨大的蛇頭,蛇頭上居然長著兩只金色的角,兩只黑色寶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三人,隨著“嘶嘶”的吐信聲,空氣中蔓延著腥臭之氣,令人作嘔。

  真田幸村在另一邊也慢慢站起來,手持匕首一動不動的看著這條巨蛇,眼中充滿了肅殺之氣,突然,高舉匕首,一躍而起,刺向白蛇,白蛇蛇頭一甩,躲過了匕首,身形一轉(zhuǎn),滑下樹來,張起巨大的血盆大口,咬向他,真田幸村向后躲去,蛇頭“砰”的一聲,碰觸地面,揚起砂石,立即又抬起頭,真田幸村趁機將匕首刺向蛇身,“咔嚓”一聲,匕首斷了,雪白的蛇皮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痕,這蛇竟然刀槍不入,蛇身一個盤旋,將真田幸村纏了起來,蛇身越纏越緊,蛇尾高高翹起,將他帶離地面,白蛇唰一轉(zhuǎn)頭,轉(zhuǎn)向蔣明溪和寒冰,陰冷的看著兩人,蔣明溪和寒冰慢慢站起身來,相互望了一眼,白蛇巨大的鼻孔喘著粗氣,尾巴越舉越高,突然,尾巴重重甩在地面上,發(fā)出巨大的響聲,真田幸村也隨之摔在地上,頓時摔得口吐鮮血,不省人事。

  白蛇的身體彈起,閃電似的射向蔣明溪和寒冰,兩人躍起,同時出手,蔣明溪一掌拍向蛇頭,白蛇微微停頓,蛇尾猛地甩過來,蔣明溪閃身多開,蛇尾一擊不中,回旋升起,盤旋著攻擊,速度奇快,蜿蜒連綿不斷的襲來,蛇頭同時出擊,頭尾夾擊,令人措手不及,將蔣明溪掃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蔣明溪氣血翻涌,“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寒冰躍上蛇身的七寸之處,用匕首連刺幾刀,刀刃都打卷了,白蛇毫發(fā)無損,尾巴掃向寒冰,寒冰低頭趴在蛇身上,躲過了蛇尾,緊緊抱住蛇身不松手,白蛇不耐煩的在地上翻滾著身軀,將寒冰撞向地面,寒冰的身體撞擊著地面,衣服被磨破,卻不敢松手,怕一松手,蛇嘴就會將她吞進去。

  蔣明溪見到寒冰遇險,不顧一切的沖上來,卻被蛇頭擋住去路,這時,真田幸村舉起一根巨大的樹干猛沖上來,邊沖邊喊道:“松手”,白蛇長著大嘴撲向他,真田幸村拼盡全力將樹干插進蛇嘴里,寒冰趁機松手,滾向旁邊,白蛇“咔嚓”一聲將樹干咬碎,狂躁的攻擊三人,但這回三人學乖了,只是躲閃,并不進攻了,這白蛇力大無窮,又刀槍不入,真不知該如何對付它,

  三人且戰(zhàn)且退,慢慢被白蛇逼向高處,蔣明溪喊了一聲:“進山洞”,寒冰抬頭,峭壁中段正是昨晚兩人過夜的山洞,洞周圍山壁平滑陡峭,洞口狹長,出易入難,一個飛身,鉆了進去,進去之后,眼前一亮,殘陽刀靜靜的躺在篝火旁的地上,趕緊撿起來,牢牢的握在手中,安全感頓增,這時,蔣明溪也閃進洞來,只剩真田幸村在洞外被白蛇蛇尾擊在地上,眼見性命不保,蔣明溪一個箭步上前,出掌拍向蛇頭,趁著白蛇略一停頓,拽著真田的衣領(lǐng),將他拉入山洞。

  寒冰和蔣明溪守在洞口兩側(cè),白蛇在洞口猶豫了一會,猛地將頭伸了進來,兩人同時出手,寒冰使出全身力氣,砍向蛇頭,蔣明溪將真力集中在掌中,雙掌齊出,白蛇身軀一震,“嘶嘶”兩聲,退了出去,殘陽刀在蛇頭上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這白蛇吃了個悶虧,氣憤異常,又不敢再鉆進來,將蛇尾甩向洞口,大力擊打著洞壁,巖石紛紛下落,不一會,就將洞口封死了,白蛇還不死心,徘徊了好一會,才離開。

  洞內(nèi)的三人從縫隙中看到白蛇離去,都松了口氣,真田幸村渾身是血癱軟的靠在山壁上,看樣子受傷不輕,寒冰走到他的面前,冷冷的看著他,真田幸村也斜眼回望著她,蔣明溪“咳”了一聲,想說什么又咽了下去,寒冰拽起真田的衣襟,揚起手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扇了幾十個耳光,邊扇邊罵道:“敢摸我,敢親我,我扇死你”,真田被扇得滿嘴是血,雙眼園瞪,聲嘶力竭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喜歡老娘嗎?現(xiàn)在這樣還喜歡嗎?”

  蔣明溪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抓住寒冰的手,大聲道:“夠了”。

  “啪”的清脆一聲,寒冰狠狠給了蔣明溪一記耳光,“誰是你丫鬟?”。

  蔣明溪愣住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臉,還是個女人,看著蔣明溪臉上清晰的手指印,寒冰也沉默了,收回了手,山洞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真田幸村哈哈的笑起來,笑聲如狼嚎,也不知是笑還是哭。

  蔣明溪抬起頭,對寒冰柔聲說道:“士可殺不可辱,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一代名將,這么對他比殺了他還難受,你就當做被狗舔了一口,行嗎?不沒怎么地嘛!”看著寒冰沒有吱聲,蔣明溪又說道:“你既不是深閨小姐,也不是什么貞潔烈婦,這有什么的,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看到寒冰的眉毛又豎了起來,趕緊解釋:“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江湖女俠,不拘小節(jié),不高興就殺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呃,不過,現(xiàn)在大敵當前,就算了吧!他肯定不敢再碰你了,你問問他,現(xiàn)在還敢要你了嗎?”

  真田幸村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聽完,冷冷的說:“就這貨,你自己留著吧”。

  寒冰撿起殘陽刀,走到一邊,“噹”的一聲,將殘陽刀插在地上,坐了下來,凝神運氣起來,不搭理這兩個臭男人了,剛才被那白蛇往地上摔了數(shù)下,摔得胸悶背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斷了,蔣明溪在寒冰身邊慢慢坐下,他也被這條巨蛇折騰夠嗆。

  “那真的是蛇嗎?,不是說蛇打七寸嗎?我打了半天也不好使呢?”寒冰低聲說道。

  “是蛇,不過成精了,所以刀槍不入,打哪都不好使”。蔣明溪回答,心里卻在感慨:“這破地方樹也成精,蛇也成精,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那不是蛇,你見過有蛇長角的嗎?那是蛟龍”真田幸村大喊道。

  “蛟龍?”,“對,古書《妖怪物語》中有言:蛟者,形如長盾,白身赤首,喜食人,錞于毋逢之山,浴水出湮,”。真田幸村狂熱的喊道。

  蔣明溪問他:“那古書中有沒有記載怎么殺死它?”

  “沒有”真田幸村黯然道,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傍晚,寒冰揉揉餓癟的肚子,嘆了口氣,一整天沒有進食了,再這樣下去,哪有力氣出去打大蛇,恩,不是蛇,是蛟龍,管它是蛇還是龍,最好有把鳥銃,一槍準能撂倒。

  寒冰對日本的鳥銃很感興趣,威力比刀劍大多了,還不用近身。山洞的角落里傳來幾聲“吱吱”的老鼠叫聲,“可惜是老鼠,要是有只野豬那該多好啊”,寒冰躺在蔣明溪的腿上,迷迷糊糊的想著。

  蔣明溪靠在山壁上,不時看向巖石的縫隙中,半夜時分,外面噓噓作響,蔣明溪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噓”,“它來了”,真田幸村小聲說道,果然那條蛟龍盤旋在洞外,洞口都是碎石,它徘徊了好久才離去,蔣明溪看看真田幸村,后者瞇著眼睛靠在墻上,不知心里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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