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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暗逐光

第十五章 萬物終結(jié),失落的記憶(四)

緣暗逐光 風回北雪 3762 2021-05-30 18:00:00

  ——理智與恨:蘇寒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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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林蘇祝趙,五大獵妖世家。

  蘇寒色是蘇家這代第五個孩子。在他之上除了兩位堂哥和一位堂姐,他還有個同父同母的親姐姐蘇寒音,大他十歲。

  那時候名為荼殤的妖皇沉眠不久,妖族有些與他敵對的勢力又開始蠢蠢欲動,父母總是在工會加班到很晚,姐姐為了減輕父母的重擔,自覺地擔負起了照顧他的責任。在她結(jié)婚之前,連他的頭發(fā)都是她給剪的。

  所以他小時候誰也不親,就只喜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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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十五歲的時候,姐姐結(jié)婚了。和他一直擔憂的一樣,姐姐要嫁給當時獵妖工會的會長,三十二歲的趙穆嵐。這在工會其實是很常見的,但他為此憤怒了很久。

  他覺得風華正茂如姐姐,應該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安排嫁給誰。

  十五歲,正是最叛逆不經(jīng)的年紀,也是最容易高估自己的年紀。他以為他有辦法挽回這件事,為此在婚禮當天,他沒有出席,而是留了封信,跳進了西湖。

  但當他被父親和母親從水里撈起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姐姐的婚車已經(jīng)離開了杭州,姐姐甚至沒有看到他留的信?;槎Y熱鬧喧嚷,少了他一個好像并無大礙。

  那是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一天。他作為她唯一的弟弟,本該親自送去自己的祝福,卻為了自己一點自私的念頭而鬧出笑話。

  他在水里泡了整整三個小時,不會游泳的他卻毫發(fā)無損,回到家之后,他才知道,他的法力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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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歲,他高中畢業(yè),選擇了工會本部所在的城市讀大學。也是那一年,他拿到了青金法師徽章,接受了外派任務,將長居那里。

  他到總部報道的第一天,趙穆嵐就很不喜歡他。

  但那不要緊,他也不喜歡趙穆嵐。他厭惡這個眼神陰沉的中年人,這個人不配將活潑妍麗的姐姐束縛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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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到工會沒多久,一個燦晴的盛夏日子,姐姐生下了一個漂亮的男嬰。

  他感到很慶幸,孩子一點兒也不像趙穆嵐。

  姐姐給孩子起名為凌寒。希望他成為一個紅梅一樣堅韌不屈凌寒傲霜的人。

  他想,這孩子一定不會辜負姐姐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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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寒一天一天長大。

  他長得很好看,和姐姐很像,尤其是眼睛。

  他很聰慧,也很善良,一舉一動都能看出姐姐的影子。

  如果他沒有那樣超絕的光明天賦,也許姐姐就不會死?

  可是他必須要牢記的是,罪魁禍首,該是那個站在工會權(quán)力頂端的人。趙穆嵐。

  **********

  五歲。這令人驚詫的法力覺醒年齡讓趙穆嵐察覺了一些事情。

  趙穆嵐強迫著凌寒去做了法力強度測試。

  他自己也做過,在晉級黑鉆的時候。那樣穿心裂肺的痛感,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趙穆嵐卻逼著一個五歲的孩子去接受這種酷刑。

  而且,那還是他自己的兒子。

  **********

  那種疼痛自然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沒法接受的。

  凌寒哭著窩進姐姐的懷抱,疼得不敢動彈。他看著也很心疼,但讓他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的,是趙穆嵐的臉色。

  那種狂喜,那種瘋癲,那種癡狂。

  他意識到了什么。

  姐姐也意識到了什么,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慘白。

  **********

  他已經(jīng)忘記了姐姐去世那天他是什么心情了。

  他只記得風很大。沒有下雨,但風很大。風里有哀哭般的嘯響。

  **********

  最開始是咳嗽,像是一場持久不好的感冒,無論吃什么藥都固執(zhí)地不肯離開。

  然后頻繁地生病,莫名其妙地陷入突如其來的高燒或者昏迷,中藥的苦香和西藥的紙盒好像總也不見消失。

  最后就咳血,醒著的時候就咳血。

  僅僅兩年時間,她就已經(jīng)病入膏肓,藥石無醫(yī)。

  **********

  他有時候甚至想,也許死對于姐姐來說才是解脫。

  不然呢?

  工會的法師,一切都是為了工會而生,為了工會而死。

  為了鏟滅黑暗,付出一個孩子的生命算什么?無數(shù)的先輩流過了血,拼過了命,他趙凌寒憑什么就金貴得不能犧牲了?

  可是,可是要如何讓一個母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呢?

  姐姐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獵妖師,她會不知道光明之子的重要性?

  可她也做了七年的母親,孩子于她而言,也是珍寶啊。

  所以她痛苦糾纏,不想放手,又不能不放手。

  **********

  姐姐去世后,他再也沒剪過頭發(fā)。

  頭發(fā)一點點長過耳畔,脖頸,肩頭,直到最后長得及腰。

  他在人類世界的同事總是笑他背影像個姑娘,他就陰陽怪氣地拈起蘭花指惡心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是多么沉重的苦澀。

  凌寒還要長大,他還要守在他的身邊。

  哪怕是以“寒色前輩”的身份,而不是以“舅舅”的身份。

  **********

  當然,凌寒為什么開始留長發(fā)穿漢服,他也不太清楚。

  或許是為了學他,或許只是他自己覺得很好看。

  不錯,確實是很好看的。

  凌寒本身長得也好看,在他還沒有長得這么高的時候,甚至有時候會讓人產(chǎn)生錯覺,覺得那個言笑晏晏的姐姐還活著,依舊如花般鮮活明媚。

  只是凌寒已經(jīng)不會開心地笑了。

  趙穆嵐一步一步地鋪設著趙凌寒的死路。

  他真的不是人。他真的從沒把趙凌寒當兒子看過。

  在他眼里,凌寒只是一個工具,消滅妖族的工具。

  凌寒知道自己會死嗎?

  應該是知道的吧,他那么聰明,什么能瞞得過他呢?

  **********

  不過一切終于結(jié)束了。

  蘇寒色看著僵硬倒下去的趙穆嵐,冷笑了一聲。

  趙穆嵐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還想向他求救,瞪大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他。

  “別看了……”蘇寒色伸手合上他的眼睛,“你猜猜,我姐姐去世的時候,比你現(xiàn)在的絕望當如何呢?”

  他已經(jīng)無法回答了。當然,蘇寒色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房間門被砰地一聲推開,鬼面走了進來:“我父親不見了!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屋內(nèi)的情形。

  他沒走錯,這是寒色的房間,但會長為什么在這里?而且看情況,好像不太妙……

  蘇寒色卻很平靜:“我知道。寧前輩走的時候是我送他出的門。”

  “那會長這是……”鬼面有些猶豫地上前,探了探趙穆嵐的脈息。

  這已經(jīng)是一具空殼。法力和靈魂都消散了。

  “他?”寒色譏諷地笑了一聲,“他去完成了他最想做的事情。”

  “你在說什么???”鬼面看著這個穿著漢服看似儒雅的年輕人。

  “你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p>  寒色的笑容有些詭異,“寧前輩醒了,他告訴我他要去終結(jié)掉這場無休止的爭斗。我交給了他一枚青金法師徽章,那是屬于會長大人的徽章?!?p>  “你……”鬼面有些難以置信,“那個徽章,鏈接著法師的法力……”

  “對,我知道?!焙届o地點頭。

  “你知道你還把它交給了我父親?”鬼面質(zhì)問,“混沌湮滅的咒術(shù)需要大量的光明法力,只要是附近能夠抽取的法力都會被奪取,你這樣不是……”

  “對,我是。”寒色依舊不否認,“我就是想讓會長大人的法力被一起抽取?!?p>  “那他的靈魂呢?”鬼面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個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發(fā)瘋了的人。

  “徽章上有隱機咒——沒錯,我施的。他的靈魂不夠堅定,沒能像寧小法師那樣抵抗過牽魂的力量。當然了,也許也要怪他總是靈魂出竅,附到別人身上?!焙θ菰幃悾艾F(xiàn)在他已經(jīng)魂飛魄散,沒有人能再拯救他了?!?p>  “你這……”鬼面看了看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的趙穆嵐,“他是有錯……但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怎么不至于?”寒色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要忘了,你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拜他所賜!如果不是他給你下了毒,你怎么會變成這樣?難道和自己的女兒、父親對面不識,你不感到悲哀嗎?難道想起自己曾親手殺掉了自己摯愛的妻子,你不感到憤怒嗎?”

  “我……!”鬼面想說什么,終是語塞。寒色說得對……即使被藥物泯滅了感情和記憶,他也沒法否認自己看到那些日記時心底無法忽視的情緒涌動。

  “更何況他的罪惡又何止于此?”寒色踱起了步子,“難道他不該死嗎?他用自己對消滅妖族毫無道理的癡狂熱情逼死我姐姐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恨他入骨!你能接受嗎?一個母親用心血哺育自己的孩子,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尸骨無存的未來,你能理解我姐姐心里的痛嗎?她就是在這種痛苦中,一天天滑入了絕望和病痛的深淵!

  “自我姐姐去世后,他活著的每一天,我都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還不止于此?!焙桨l(fā)焦躁,“你以為,你發(fā)現(xiàn)寧小法師是光明能力者只是偶然嗎?那個污穢,本就是他抓到學校去的!那個女孩,祝月零,她的父親也是工會的人,但趙穆嵐他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利用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寧小法師就那么走過去了,祝月零會遭遇什么?對,你可能會說,當時你和凌寒都在她身邊,她一定不會出事,真的嗎?那為什么,在森林里測繪的那次,八個人相距那么近,我們卻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殿后的兩個人遭遇了意外?”

  “那不是因為那個小個子法師使了手段嗎……”鬼面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年輕人如此暴躁的模樣,小聲地說。

  “哈哈哈哈哈!”寒色聽到他的話,竟像是忍俊不禁般大笑起來,“你以為,那個小個子是怎么將目標定在了寧小法師身上?沒錯,還是他!他就是那個寫信的神秘人。你不要忘了,他曾經(jīng)去你家拜訪過你!他雖然是個草包,但終究也不傻,發(fā)現(xiàn)你妻子的身份是必然的事情。他原以為你殺了你的妻子,這件事就結(jié)束了,沒想到你的女兒會有那么特殊的體質(zhì),所以,他又一次利用了她!”

  “還沒弄清楚嗎?”看著鬼面茫然的樣子,寒色像是突然冷靜下來了,冷笑了一聲,“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因為他,”他伸手指了指那個倒在地上的人,“你的女兒就不會被荼殤附體,我們就不會為了牽魂浪費了她一身法力,你父親,寧老前輩也就不會一把年紀還要做封印荼殤的工具并最后踏上今天這一步?!?p>  他好像已經(jīng)把話說完了。

  他定定的看著鬼面,像是想從他毫無情緒的青碧色眼睛中看到什么波動。

  屋內(nèi)陷入了寂靜,只有爐火上的茶壺發(fā)出噗噗的輕響。

  寂靜之后,還是寒色先開口,他的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我要去找凌寒,希望他還活著。我相信寧老前輩的實力,荼殤一定已經(jīng)被迫與他同歸于盡了。工會應該馬上啟動預案,掩飾法力爆炸現(xiàn)場的痕跡?!?p>  “那他怎么辦?”

  鬼面在寒色踏出門前開口問道。

  “他?他完成了他一直以來的夙愿?!焙p蔑地瞥了趙穆嵐一眼,“對外就說,他是自愿交出徽章的吧。給他腐化的靈魂鍍一層漂亮的白金。”

風回北雪

——明明知道他要死,卻又不能阻止他,甚至還要鼓勵他往下走,鼓勵他去送死。   蘇寒音因趙凌寒的悲劇,心力交瘁,香消玉殞。   而她的弟弟蘇寒色,隱忍憤怒與仇恨十一年,終于將所有報還回去。   這是趙凌寒的舅舅,蘇寒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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