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末日與起點
江一舸開車朝城市的中心回去。
他一路踩著油門,以最大的速度回來后,卻自嘲地笑了。
他急什么?
急什么?!
一個星期還不到呢,還崩潰不到這里來。
一整天沒吃東西的肚子叫喚好半天了,雖然這個世界是假的,但不妨礙他可以通過這兒的食物填飽肚子。
江一舸去吃了個豪華宵夜,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能虧待自己的肚子嘛。
接著回家洗洗睡了。
天臺上的列車依舊靜靜懸浮著,他看都沒看一眼。
睡不睡得著不好說,但他的的確確會感到累,也需要睡眠,要說還有什么是真的,或許就是他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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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嗤~”江一舸打開從便利店拿來的一罐快樂水,涼絲絲的氣體爭先恐后涌出小小的開口。
江一舸昂首喝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在秋日的午時帶來爽快之感,他看了眼遠方的天空,又朝嘴巴丟進一顆巧克力。
苦味與甜味在嘴巴里彌散開,恐怖的末日圖像已經(jīng)接近,如同圍困般將最后一片樂土包圍,還有半天,這兒也要崩潰。
生活在這個商區(qū)的人如常生活著,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江一舸提著塑料袋,慢悠悠地去吃了個午飯,才回家午睡。
一覺舒暢,再睜眼房間已經(jīng)被橘紅的色調充盈,溫暖、安逸,世界留給他的最后一眼是這樣的,倒也不錯,哪怕是假的,也不錯。
是吧?
江一舸答:自然是。
他有資格要求真實嗎?活了二十年的世界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是假的,他有什么本事識別真?zhèn)螁幔?p> 既然沒有,那是真是假,只要永遠不對他揭曉,自然不重要了。
是這樣嗎?
他換了身衣服,梳理頭發(fā),按掉床頭滴滴響的鬧鐘。
窗外猙獰的巨獸已經(jīng)接近,混沌無序帶來了世間最扭曲的圖像,這間屋子像是巨浪驚濤下渺小無力的小舟,兇暴的海水包圍了它,席卷到半空的海嘯立即要迎頭拍下,四面八方,沒有留有一絲可以逃生的余地。
放在抽屜內的槍支藏在腰間,匕首用膠帶綁在小腿。
他走到天臺上,抬頭看著僅存的一片天空,黃昏的陽光還在灑落,將天臺照成橘紅色,像是流淌進了溫柔歲月的時光中,一切都變得如夢如幻,給人一種假象——只要堅守溫柔,只要堅守漫漫歲月,一切慘淡都能被抵過,此地不會淪陷,此地不會消亡......
真是荒唐。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難道他看到的毀滅是真?難道他看到的毀滅是假?
真與假,或許總有個對錯。
可是交與他的命題并非識別真?zhèn)巍?p> 或許他生長了二十年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里面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而并非全然為他服務,他只是進到了一個復刻的世界中,這個正在毀滅的世界并非他的原生世界。
真與假之間,它欺騙了他。
又或許,它沒有欺騙他,這個正在毀滅的世界正是生養(yǎng)他二十年的世界,而這個世界的存在也的的確確是為他的成長而服務。
真話與假話之外還可以有隱瞞,極端之間有無數(shù)的可能性。
他就算想到了所有可能性,又能知道真相嗎?
不能。
于是這些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今所面臨的情況。
很明顯,它想要讓他上車,它想要帶他去萬象城,他有反抗的余地嗎?
他自然可以不走,但誰想冒這個險呢。
當黑暗降臨,列車內亮起了燈,混沌如鋸齒刀鋒般崩壞天臺的石料,列車卻全然沒有受到影響,正方形的明亮色塊依舊懸在半空。
江一舸用入學函打開了車門,隨即入學函便徹底消失了。
列車門悄然無聲地打開,明亮的燈光代替了這個世界的最后一束橘紅光線,投在江一舸的身上。
他神色如常地踏上車廂,坦蕩蕩地面對車廂內諸位乘客的打量。
腰間的槍沒了。
在身體穿越在崩壞世界與列車車廂之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像是車門放出了某種射線,全面地、毫無遺漏地照射過他身體的每一寸、每一個細胞,太強大的武器被沒收了,那射線還給人帶來了一種若有似無的......呃,變異感?
是的,就是變異感。
江一舸心里莫名有了種明悟——他有了一個能力:真知
他或許偶爾可以聽出別人有沒有撒謊、看出金子是真的還是假的,但絕對辨別不了信紙告訴他的“他的原生世界是假的,只為他一個人服務”這些話是真是假。
老實說,現(xiàn)在的江一舸也不是特別想分辨了。
對那個世界的感情不是沒有,但既然要離開,那就斷個徹徹底底得了,看樣子也不像能回去的,何必為此浪費感情。
他之前不想走,也僅僅是因為他在那兒過得很舒服,沒必要給自己找不自在而已。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還不如看看面前的車廂。
一節(jié)車廂不算很大,也沒有太小,可能與他的客廳面積差不多,其內有沙發(fā)有桌子,桌子上擺放著食物和飲水,放在角落,其中一側的兩扇窗戶中央掛著顯示屏——江一舸才知道原來里面也無法看外面,窗戶只能照出屋內的景象,同比鏡子。
一側窗戶下有條柜子,柜子內塞著疊放整齊的被枕。
五個人坐在車廂中央位置,其中有眼圈泛紅的金發(fā)女孩,有坐姿優(yōu)雅的貴婦人,有吃著零食、二十來歲的胖男人,有身材高大的國字臉男子,還有昏昏欲睡、巨大黑眼圈的年輕女子。
他們無一不在他上車時,盯著他看,唯有那個昏昏欲睡的女子強撐精神掃了他一眼,又耷下腦袋繼續(xù)睡去。
江一舸迎著他們的目光淡定自若地環(huán)顧一周,才發(fā)現(xiàn)靠近他的一側的兩扇窗戶中央有張薄薄的熒幕,熒幕上有字。
最上方的一行字是:本趟列車的終點站——萬象城。
中央兩行字是:六號車廂乘客(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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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身后的列車門合上,車廂便成了一個封閉空間,除卻通往外界的門,通往前后兩節(jié)車廂的通道同樣閉鎖著。
列車內的原本有五個人,加上他,也只有六人,還有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