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手心黑洞
晏時單手捧著花花綠綠包裝的速食面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平日里停在路兩邊跟人搶道的車子已經(jīng)沒一個還保持原樣,周邊食雜、超市等十家里八家被搶劫一空。
烏鴉和禿鷲在城市上空盤旋著,偶爾也能看見貓狗的蹤影,不過它們白天不敢出來,就算能從喪尸口中搶下點骨肉,也難逃人類的追捕,畢竟在人類眼中,它們也是食物。
已經(jīng)一個月了,這里不進不出,等食物吃光,別說人類,喪尸也活不下去。自生自滅,是給槐城幸存者安排好的結(jié)果。
晏時走到拐角時,一只喪尸跑進視野,大概是聞著人味過來的,張牙舞爪地直奔晏時。
饒是晏時經(jīng)常見到喪尸也難免被嚇退一步,懷里的方便面掉在地上,其中一袋被這位一腳踩上,腿上露出來的骨肉上還掉下來幾條白色蟲子,看得晏時一激靈,太惡心了。
就算那袋速食面不是她吃,也沒勇氣再撿起來。
晏時火大,伸出左手,拿下手套,手指張開,露出掌心指甲蓋大小的黑洞,往喪尸臉前一懟,一陣風(fēng)卷過,眼前再無喪尸,一顆晶瑩剔透的石子掉在地上,與此同時,一股尸體腐敗的味道四下彌漫。
晏時彎腰撿起石子放進包里,不遠處傳來兩聲烏鴉的叫聲,好像在指責(zé)她毀了它們的食物。
晏時甩甩手,戴上手套,空氣中的味道立馬淡了不少。她最受不了這種味道,原本的饑餓感一掃而空,毫無食欲,明明胃里空落落的。
“今天怎么那么久?唔,好臭啊,你又吃喪尸了!”說話的女生一面捂著口鼻抱怨一面伸手接過晏時懷里的食物。
“別說了,吃人嘴短,你也好意思?!庇腥藛艿馈?p> “本來就是,再說她也不餓,要不去門外站會散散味?你在這也我們也吃不進去?!毕阮^說話刺人的女生看向晏時。
晏時聽罷,看了一圈屋里人,直接松開胳膊,懷里的東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轉(zhuǎn)身出去了。
“你這什么態(tài)度啊!”剛才說話的女生拔高了嗓音。
“你可少說兩句吧,成天刺她有什么好處?哪天尥蹶子不干你沒得吃就好了?”
“我……我就是看她一天眼睛長腦袋上看不下去嘛?!?p> “那你就別看,她走了,就你出去找食物?!?p> 女生慫了,不吱聲了。
不一會,房間里就飄出了煮方便面的味道,晏時坐在路邊的,聽房間里的說話聲,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也不知過了多久,晏時發(fā)現(xiàn)身側(cè)的柱子上停了一只烏鴉。
“你是聞著味道找來的?”
烏鴉歪著腦袋看著她。
“要不要跟著我?總少不了你一口吃的?!?p> 烏鴉展開翅膀,又收了回來,開始梳理羽毛。
也不知道烏鴉是不是聽懂了,晏時跑步的時候它就飛在空中跟著,晏時停下來它就找個電線桿停著,一時間,晏時都有種它在陪自己的錯覺。
晚上晏時又做夢了,倒也沒多嚇人,經(jīng)歷過喪尸的貼臉殺,一般小場面她眼睛都不帶眨的。只是讓她想起來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那天。
7月15日,晏時同往常一樣踩著時間進店,剛換好衣服就看到保潔阿姨突然倒在地上抽搐,20多歲小姑娘哪見過這個,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這邊手機剛掏出來,120還沒打通,阿姨那邊已經(jīng)不動了,她踮腳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是沒啥事還是不行了。
晏時不是好事的主,自己沒急救常識,更沒存款,往前湊都是礙事,但出于人道主義,又覺得不做點什么也不是那么回事。
她也沒敢離太近,誰成想這阿姨蹬就坐起來,嘴抽著站起來,直奔晏時。
晏時一看就知道這不啥好事,抬腳就往店跑,越著急越出亂子,腳底一打滑直接摔了,還沒等起來阿姨已經(jīng)到她身前了。
她胳膊一擋,阿姨咬到她左小臂,疼得她眼淚立馬就下來了。
保安聞聲而來,先拉開了阿姨,控制住阿姨后問她怎么回事。
晏時簡單解釋一下,解釋完給老板打電話又說了一遍。
去不去醫(yī)院另說,班肯定是上不了了,得讓老板安排人頂班。
傷口一直火辣辣得疼,本就是夏天,穿得都是短袖,連點阻力都沒有直接咬了個結(jié)實,不得不說阿姨牙口真好,也不知道傷口多深,反正虎牙位置那四個坑都往外冒血呢,好一會了都沒凝血的意思。
打車去醫(yī)院的路上又遭遇連環(huán)追尾,她親眼看見司機剛下車就被一人咬中脖子,血噴得哪都是,要不是有玻璃,她肯定成“草莓味”的了。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熱搜上都是類似情況,晏時反而冷靜下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就是希望大哥大姐下嘴的時候準(zhǔn)成點,最好一口咬動脈上,別一口一口啃起來沒完,那不得疼死她啊。
胡思亂想了一會聽到手機提示音,原來是短信,讓市民就近避難,公布了幾個避難點,有一個離晏時所在位置不過幾百米。
街上越來越亂,交通基本癱瘓,車子堵在一起,稍微胖點都擠不過去。
車門已經(jīng)打不開了,晏時從車窗爬出去,盡量避開人群朝著避難點跑過去,眼睛余光里全是不斷倒下的人,隨處可見的紅色看著就心慌。
避難點附近全是人和怪物,兩人寬的入口被堵個嚴(yán)嚴(yán)實實,這種情況別說擠進去了,就算進去了,也不安全。
晏時放棄了,轉(zhuǎn)頭去往人少的地方,后來實在沒地方,干脆爬樹上去了。
胳膊上的傷不知什么時候止了血,牙印附近整個腫了起來,青紫紅黑也說不好是什么色,反正單是看著就知道沒救了,可能等自己死掉后也會變成那種怪物。
左臂脹痛感愈發(fā)強烈,頭也開始暈暈沉沉的,視野模糊起來,心底有一種很強烈的渴求,卻不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這是死亡的感覺嗎?
她感覺到受傷的胳膊在抖,一下一下,好像心跳的節(jié)奏。
晏時覺得奇妙,仔細盯著左臂,注意力轉(zhuǎn)移后,連帶著身上的不適都減輕不少。
正數(shù)著多少個牙印時,四個牙坑分別突然延伸出一條紅線,往手腕的方向延伸,半路上匯集成一條,最終停在掌心,凝成黃豆粒大小的紅點,晏時立馬想到了朱砂痣。
晏時眨巴眨巴眼睛,掐了自己一下,有痛感,那怎么跟做夢似的?她摸了摸手臂上的血線,很漂亮的顏色,就像畫上去的一樣,也沒什么凹凸感。
但牙坑就不一樣了,能明顯感覺到起伏,比脈搏還要有力,就像那下面有一顆小小的心臟在跳動。
晏時呆住了,腦里天馬行空,是外星生物還是寄生獸?
手心突然灼痛起來,比被熱油燙到還疼,她看過去,手心的紅點好像在燃燒,紅色的火星從中間像四周蔓延,和紙燃燒時的樣子很像。
白色的紙,黃色的火焰過后紅色的火星閃爍著,所過之處,只?;覡a,風(fēng)一吹,就散了。
晏時疼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手心只剩下個黑洞,黃豆粒大小,手背完好無損,并沒有穿透,手心靠近耳朵,還能聽見風(fēng)聲。
好神奇。
正想再研究下胳膊上的紅線的時候,樹下已經(jīng)聚集了一群喪尸,張牙舞爪地伸手夠她的腳。
晏時立馬把腳抬起來,樹也不高,她也沒法再往上爬,剛把腳放好就看見這幫喪尸開始踩著同伴的身體,快要上來了。
晏時眼睛都睜大了,四下找著脫身的辦法,結(jié)果手一滑,身子直接栽下去,晏時靈機一動想到一辦法,要是在專心往上爬的喪尸腦袋上借個力,就能抓住樹枝,穩(wěn)住身子。
可沒想到她左手按在喪尸腦袋的一瞬間,憑空生出一股妖風(fēng),手下的喪尸腦袋瞬間就不見了,脖子切面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烏漆嘛黑,還飄著一股烤焦的味道。
陽光下,烏漆墨黑里有一個亮閃閃的東西,晏時伸手拿起來,是塊晶瑩剔透的石頭,里面還有根紅絲,有點像小時候玩的玻璃球,但比它小得多。
晏時平時就喜歡漂亮石頭,隨手就放兜了。
那么問題來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喪尸腦袋呢?石子哪來的?更讓人費解的是,怎么這么臭?就算喪尸臭也不至于臭成這樣啊。
她捂住口鼻,仍阻攔不了這股味道,嘔吐感越來越強烈,一張嘴,昨晚的晚飯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xiàn)在喪尸的頭上。
然后她看見自己的嘔吐物,又吐了,吐得她都擔(dān)心自己會得食道癌,轉(zhuǎn)念一想,都這樣了還在意什么癌癥,沒準(zhǔn)下一秒就被啃了。
一通折騰下來胃里吐得干干凈凈,惡心感淡了,腦子清醒了,晏時發(fā)現(xiàn)樹下竟然沒有撓樹的怪物了,明明剛才還有好幾個對她垂涎欲滴。
她環(huán)視周圍,入目沒有一個活人,如果躺在地上氣若懸絲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的半個人不算活物的話。
這就是末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