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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璇璣正

第9話·中 主昏臣佞

有美璇璣正 梨白如雪 4011 2022-11-13 15:24:35

  月黑風(fēng)高,幾聲貓叫不時響在深巷里,靜謐而詭譎。一處宅院的不遠(yuǎn)處,幾個兵卒潛伏多時,似乎在抓捕要犯。

  原來,隰城縣近月盜竊案頻發(fā),百姓訴至縣衙,新任縣尉頗為重視,令人務(wù)必緝拿歸案。經(jīng)過多日偵查,獲知盜賊在附近活動,故縣尉命人潛伏于此。

  埋伏多時,一處矮墻有動靜,兵士圍捕而去,終于擒獲盜賊,當(dāng)即送至官府牢獄。

  縣尉得知訊息,來至刑房,傳喚盜賊前來。老吏一旁陳述道:“據(jù)昨晚審訊,此賊自言名喚楊狗奴,山東齊郡人,今歲潛至隰城,專盜富實之家。”

  縣尉看向地上,旁人掰其首以示。四目相對,二人皆是一愣。

  正于這時,老吏率先問堂下人,“楊狗奴,隰城一十三家失竊案,均系汝作案否?”楊狗奴頷首認(rèn)罪,老吏又問,“有無余他罪行,若坦白招供,可以從寬處理?!睏罟放溃骸盁o他?!薄凹覍賻自S?”“無?!?p>  老吏執(zhí)筆記錄,雖然辦案資歷深,仍要禮敬新縣尉,于是詢問:“縣尉有無問話?”

  縣尉搖首,老吏于是宣判,“盜竊乃重罪也,楊狗奴之罪行,當(dāng)以斬首?!闭f著呈上罪狀書??h尉一言不發(fā),半晌未簽字。老吏疑惑看他,“縣尉有何疑慮?”縣尉問道:“刑罰會否過重?”

  老吏略知這位縣尉來歷,年十八舉進(jìn)士,授羽騎尉,后丁父憂去職,去月復(fù)為隰城縣尉。老吏以其武職,不通律法,因是解釋,“我朝以來,盜一錢以上者處棄市之刑,盜邊糧一升以上皆斬,并籍沒其家。近年盜賊多,刑罰則更重,盜竊者不論罪行輕重,一律斬首。故而,死刑無錯也?!?p>  縣尉語塞,猶豫須臾,終是簽下名姓:房喬。

  話說李密游說至梁宋諸地,諸帥頗為禮敬,李密心內(nèi)疑之。往者投靠諸盜時,李密說以取天下之策,眾皆不信,四處碰壁。如今卻成為座上賓,李密百思不得其解。

  這日,李密拜謁商丘一處營寨,同樣受到禮遇。席間還有另一賓客,寨主向他引薦道:“此乃李玄英公,自東都逃來,遍歷諸王,求訪蒲山公,云‘斯人當(dāng)代隋家’,蒲山公此來恰好。”

  李密大驚,作揖說道:“鄙某才疏人微,鼠雀之輩,李公切勿胡謅!”

  李玄英笑曰:“有民謠《桃李章》曰:‘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zhuǎn)花園里。勿浪語,誰道許!’‘桃李子’,謂逃亡者,李氏之子也;皇與后,皆君也;‘宛轉(zhuǎn)花園里’,謂天子在揚州無還日,將死無葬身之地也;‘莫浪語,誰道許’者,密也。蒲山公有天命。”

  寨主以為然:“蒲山公乃公卿子弟,志氣若是。今人人皆云楊氏將滅,李氏將興。聽聞‘王者不死’,公幾度死里逃生,豈非其人乎!我寨愿順應(yīng)天命,歸附瓦崗?!?p>  李密略作思量,未再推脫,而是笑道:“不才將佐翟公成大業(yè),若有公等加持,何愁不成大事?”三人一拍即合。

  于是李玄英委身事李密,此不贅述。

  秋收畢,盛大的三長齋設(shè)在晉王祠。百姓連年困弊,今歲外無突厥劫掠,內(nèi)無貪官加征,加之收成尚好,日子稍有了盼頭。正值善月,百姓祈盼無災(zāi),共結(jié)佛社,大設(shè)齋會,發(fā)愿祈福。

  世民夫婦得了閑暇,于是著了素衣,同去觀俗。

  到了晉王祠,一棵古柏映入眼簾。據(jù)傳此柏為周初所植,樹身龍蟠虬屈,形似臥龍。歷經(jīng)千年風(fēng)雨的古柏,如同一位閱盡滄桑的老者,看慣春風(fēng)秋月。

  只見舍利生生塔中,殿門前掛出善月牌,彩色幡花散于滿庭。其時,月殿開,金函啟,佛骨臨。僧俗男女云集座前,著白凈衣,捧爐虔跪。清冽的百合香裊繞佛像前,莊嚴(yán)肅穆。

  世民夫婦隨觀者合十,遠(yuǎn)遠(yuǎn)立在人群后。這時,社主請出僧人誦講經(jīng)文,勸人向善。觀音婢一眼認(rèn)出道綽禪師,想起那日救濟(jì),心內(nèi)計畫著擇日酬謝之事。

  駐足片刻,二人因不事佛,遂去到別處,以游晉王祠。

  據(jù)說西周時,周成王封胞弟姬虞于唐,稱唐叔虞,其一后裔遷至?xí)x陽,于晉水發(fā)源處建祠宇,始稱唐叔虞祠,后稱晉王祠。其內(nèi)古樹名木林立,古泉長流不息,樓觀魚沼輝映,彩塑壁畫輝煌,均為歷代續(xù)建。經(jīng)過千年變遷,晉王祠已成為太原一處勝地,民間每有重大集會,均會在此。

  逛到晌午,只聽幾聲鼓響,游人聞聲而去,世民夫婦好奇之下,亦隨人流前往。

  原來到了設(shè)飯時刻。只見長案上,數(shù)個庖子正在和面,切以吳刀,淘以洛酒后,貯之以漆斗,布施遠(yuǎn)近民庶。民眾依次上前,自以多寡取之,可以食至飽。

  世民詢問旁人,“此何食法?”那人道:“此謂吳刀切面也?!笔烂穹驄D好奇,亦欲嘗之。

  等候之時,人群之中,一人貓身其中,飛速向前。將要靠近世民,那人伸手摸向腰間。正要觸及墜飾,說時遲那時快,世民將其手一扭,只聽嗷地一聲,“郎君饒命!”

  觀音婢聞聲看去,只見世民正扭住一人,厲聲呵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盜竊之事?”

  旁人紛紛看過來,有人認(rèn)出,嗤道:“竟是王無賴也!”那人聞之,呸道:“王無賴何許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曰王無礙!”

  人群哄笑,只聽一人道:“誰人不知太原無賴王無礙?好吃懶做,斗雞賭錢,人送外號曰‘王無賴’!”人群又是一陣哄笑。

  王無礙氣急敗壞,欲批其嘴,奈何被人掣肘,于是只得求饒,“好郎君,我以為遇故友,欲戲弄之,不料是郎君,純屬誤認(rèn)耳?!?p>  世民自然不信,挑眉問道:“既然為戲,爾手何向我腰飾?”

  王無礙見他面貌冷肅,深覺此人不好惹,當(dāng)即收起嬉皮笑臉,作無辜狀,“實不敢誆郎,我常與人掣裈為戲,今狗眼不識泰山,認(rèn)錯郎君,還望郎君有大量,饒我狗命!”眾人皆知他油嘴滑舌,紛紛恥笑。

  因無贓證,世民遂也作罷,畢竟如若訴之縣衙,也夠他一頓好消受的。

  王無礙見他不追究,連作長揖拜謝,滿臉堆笑:“郎君心慈,佛菩薩必會保佑你!”世民冷哼一記,不予理睬。

  王無礙悻悻離去,轉(zhuǎn)身之際,心生一計,故意拽其裈褲,“此腰端闊,而臀平圓,真美少年也!”而后奪其帽,揮舞而去。

  世民怒不可遏,奈何不見其影。眾人欲笑,見他怒狀可怖,又連忙止笑,唯恐惹火上身。

  “......”誰知,觀音婢率先掩紗竊笑。世民見她樂不可支,亦覺好笑,遂也叉腰笑罵,“果然是個輕薄兒!”眾人笑成一片。

  食畢齋飯,世民夫婦解了隨身珠寶,隨喜造像。

  隰城縣獄,楊狗奴在臨刑前夜,再度受到傳喚。來至刑房,里面空無一人,案上卻設(shè)有酒菜。

  楊狗奴暗自納罕,聽說死前的牢飯比較豐盛,可并未聽說還能單獨設(shè)酒食。莫不是想毒死他?

  這時,房門開啟,“族叔!”房彥藻轉(zhuǎn)身,聲音哽咽,“玄齡......”原本以為他會避嫌,不與自己相認(rèn)。房彥藻為剛才的小人之心慚愧。

  房玄齡扶之起身,請其入座,感慨說道:“楊玄感案后,以叔坐死,房氏莫不痛惜......”房彥藻聞言羞慚。

  原來房彥藻原為宋城尉,自負(fù)其才,常恨不為時用。時楊玄感謀事,房彥藻欲為元勛,投靠楊玄感,后事敗變姓名,流亡至今。

  房彥藻嘆罷,轉(zhuǎn)而詢問:“汝為羽騎尉,為何今在隰城?”房玄齡解釋道:“大人去歲病亡,丁憂去職,今年乃起復(fù)。”

  “彥謙兄已亡乎?”房彥藻大吃一驚,房玄齡嘆息一聲,“亡父臥病之時,常問叔消息?!?p>  房彥藻聞之落淚,追憶往事,“彥謙兄慷慨清廉,所得俸祿,皆以周恤親友。昔我家貧,全憑兄資助。后未聽兄勸勉,乃至入歧途,如今已是天人兩隔!”說罷不住嘆惋。

  房玄齡挽袖拭淚,奉箸于他,“族叔請食?!毕氩坏剿麨楣?,竟是親手將親人送入刑場,房玄齡頗感無奈。

  次日午時,房玄齡立在廊下,望向西市的方向。

  行刑時刻已至......

  “房縣尉,楊狗奴逃了!”這時,小卒急忙來稟報。

  房玄齡詢問情況,小卒說道:“我等押諸死囚至西市,途中,楊狗奴解刑具而去,此賊竟有解鎖之技。余人需押解死囚,故人力不足,以致賊逃逸。”

  房玄齡聞言,當(dāng)即催促,“加派人手,速去緝拿!”“是!”

  搜尋數(shù)日,竟不見其蹤。不過,隰城自此再無此盜作案,料是逃亡別處去了,房玄齡反倒松了一口氣。

  這日,賊帥趙萬海率眾十萬寇高陽的表奏飛向江都宮。內(nèi)史侍郎虞世基獲之,早已見怪不怪,將賊數(shù)改為“三萬”。

  同僚疑道:“若圣人不知實情,發(fā)兵不多,官軍將失利。”

  虞世基不以為然,“圣人惡聞賊盜,據(jù)實已告,無非徒增煩惱。彼些鼠竊狗盜,郡縣討伐即可?!?p>  而在河北平叛的楊義臣早知虞世基所為,故大破高士達(dá)、斬張金稱、俘格謙,收降河北賊數(shù)十萬之后,未免功勞被奪,他特意列狀托人上奏。

  當(dāng)皇帝攬狀,喜出望外,“楊公果是扶龍功臣也!”及見賊數(shù),觸目驚心,“我初不聞,賊多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堂下近臣皆噤聲。

  皇帝記起一事,斂色望虞世基等人,“先韋云起告爾等裁減賊數(shù),致使朝廷發(fā)兵不多,眾寡懸殊,官軍失利,而賊黨日滋。朕信爾等之言,貶其為大理司直。如今看來,韋云起并非誣告公等?!?p>  大理卿鄭善果心內(nèi)惴惴,俯身暗自拭汗,韋云起案正是由他審理。虞世基與裴蘊亦是不安,唯恐皇帝降罪。

  虞世基略一思忖,辯解說道:“七年以來,河北為張金稱、郝孝德、孫宣雅、高士達(dá)、楊公卿、趙萬海等賊寇掠,然皆為小賊,郡縣討之,未足為慮也?!彪S即話鋒一轉(zhuǎn),又道,“然臣以為,今楊公平河北,擁兵不少,久在地方,此最非宜?!?p>  裴蘊正自求多福,聞言轉(zhuǎn)憂為安,附和說道:“此言甚是,楊公久在河北游弋,若收買人心,背主棄義,此大不妙!陛下應(yīng)予召回?!?p>  果然,比起小盜,皇帝最忌亂臣,“卿言是也。”于是發(fā)敕進(jìn)楊義臣光祿大夫,令其回朝,遣散其兵。

  敕令傳至河北,官軍嘩然,畢竟河北才剛平定,若是撤走,逆賊余孽或?qū)⑺阑覐?fù)燃。楊義臣抵案不平,“可恨奸臣惑主,隋室難復(fù)矣!”其后不久,郁悶而終。

  少了楊義臣這員猛將,果然不久,河北再度大亂,此是后話。

  話說這日,李密一行人在餅肆買餅,見一乞索兒,令人予之一餅。后來趕路,那人一路跟隨,至一處小路,李密欲驅(qū)之,那人卻拱手道:“蒲山公,某房彥藻是也,公豈不識乎?”

  李密仔細(xì)一看,認(rèn)出其人,“竟是房公!”李玄英見二人相識,遂扎胡床于地,引之樹下坐談。

  李密向從者介紹,“此是前宋城尉、房彥藻公是也,曾同預(yù)楊玄感之謀,亦為有志之士。”

  李玄英適時感嘆,“楊玄感案殺三萬余人,公等死里逃生,必多后福也?!睆恼呒娂婞c頭,深覺李密就是“李氏天子”。

  房彥藻拜向眾人,感慨說道:“九年之事,一經(jīng)三年;你我四處流落,如今相逢此地,豈非緣分乎?”李密頷首,因問:“未知公近況如何?”

  房彥藻嘆息,敘說了逃亡之路,又問李密,“我見公隨行數(shù)人,未知高就何處?”李密說道:“某現(xiàn)事瓦崗翟公,未知房公愿入否?”

  房彥藻素來自負(fù)其才,一心想成大事,自然愿意投靠瓦崗,于是說道:“承蒙公等不棄,某愿效犬馬之勞!”

  于是房彥藻與李密等俱游漢沔之地,遍入諸賊,說其豪杰。及還之日,從者數(shù)百人,此是后話。

梨白如雪

老房的官職變遷新舊唐書略有出入,本文根據(jù)情節(jié)需要,按舊唐書,設(shè)定房玄齡在父親去世后到了山西,這樣后面去見二鳳也方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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