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有美璇璣正

第2章:大廈傾 02

有美璇璣正 梨白如雪 671 2023-10-16 21:15:18

  近日,世民越發(fā)忙碌,白日幾乎不見人影,觀音婢有所猜測,故未追問其故。

  這天夜里,世民平旦乃歸。觀音婢半醒之間,問他,“回了?”世民應了一聲,揭?guī)さ归?,見她清醒,伸手攬之于懷,夫婦二人如常靠在枕上閑話。

  “予我錢,有急用?!?p>  “需錢多少?”

  “先取一百萬?!?p>  “我明日備好?!?p>  世民原以為她會詢問,見狀好奇問道:“卿豈不問此錢將作何用乎?”

  觀音婢笑道:“郎既需費數(shù)百萬,則必有大用,妾何須多問耶?”

  不愧是她,世民笑了一聲,“娘子猜對了,確實有大用?!鳖D了一下,決定告之以實情,“我將舉義旗。”

  原來,世民聽從劉文靜建議,欲出私錢,使人與裴寂博戲,以拉攏之。

  觀音婢聞罷,笑道:“裴公善博戲,只怕一百萬不足輸也?!?p>  世民笑道:“如若不足,娘子再想辦法。”觀音婢輕哼,說道:“我能奈何!”

  世民別過她翹起的下巴,嘻嘻笑道:“阿耶最信重汝,娘子若一開口,要個三五百萬,必不在話下?!?p>  觀音婢嘴角含笑,卻不聽他煽惑,故意說道:“妾難開口,且于我有甚益!”

  世民笑道:“若是大事成,必有娘子之功?!?p>  觀音婢繼續(xù)裝懵,“妾乃婦人,亦不能封王拜相,談何功也?是故,妾不能為之?!?p>  世民揶揄她道,“雖不能封王候,然可封誥命。我之功業(yè),娘子半之?!?p>  觀音婢捂嘴低笑,也不再戲他,依到他懷里,撫著他結(jié)實的胸脯,感受著里面強勁的心跳。忽然嘆息一聲,幽幽說道:“妾未曾奢想金花紫誥,只求天從人愿,郎君徑行直遂,輒是大幸也......”

  “若是天下無事,誰人不愿作富貴閑人,妻兒環(huán)側(cè),安享泰平……抱歉,”世民捧著她的臉,懇切說道,“讓娘子擔憂了?!?p>  未免影響他大計,觀音婢收起情緒,轉(zhuǎn)而笑道:“妾早有言,郎有凌云之志。作為大丈夫之妻,又豈會貪生畏死?郎君切莫輕視妾!”

  世民會心一笑,“娘子乃將門之女,世民斷不敢輕之?!?p>  一日,龍山令高斌廉來帖,邀請裴寂博戲。

  裴寂善博戲,贏錢多,漸無人敢與之相博,如今有人邀約,自然樂意前往。再者,他雖為守宮副監(jiān),這些地方官吏斷不可輕視的。

  高斌廉熱情迎接,拱手說道:“裴公賞臉來宅,真乃蓬蓽生輝也?!?p>  裴寂笑道:“高縣令邀約,豈敢不從乎?”高斌廉連道:“裴公折煞某也?!?p>  寒暄畢,二人酒過三巡,開始博戲。高斌廉先贏幾局,后漸輸之,天晚乃罷。

  送他出門時,高斌廉假意不甘,說道:“下次休沐,某愿拜訪裴公,定要回本?!?p>  裴寂揣著錢,樂呵說道,“某隨時作陪?!?p>  于是二人常聚為博戲,高斌廉每回大輸,竟至輸錢數(shù)百萬。

  這日,裴寂再度贏錢,高斌廉拱手說道:“裴公果然善博,某愿賭服輸?!?p>  裴寂手指把玩著骰子,忽然笑道:“高縣令受托與某博戲,輸錢又何妨?”

  高斌廉稍愣,問道:“裴公何出此言?”

  裴寂說道:“以縣令之俸,豈有百萬之巨財?莫非高縣令搜刮不菲乎?”

  高斌廉連連拱手,直呼冤枉,“實不相瞞,高某受李二郎所托,與裴公博戲?!?p>  李二郎?裴寂想起劉文靜之言,心想,這唐公次子確實不同尋常。只是,他令人與自己博戲,意欲何為?

  高斌廉解釋說道:“李二郎亦好博戲,前次代父與公博戲,郎僥幸贏公,后公不復相博,二郎自責不已,故令我與公博戲,以還其錢也?!?p>  “原來如此?!迸峒怕劻T大笑,唯恐他人以己愛錢如命,“輸贏乃常有之事,云何還錢?況……裴某只是小輸?!迸峒烹m不愿承認曾輸小兒,心內(nèi)卻對這李二郎大生好感。

  高斌廉問道:“如此說來,裴公愿與李二郎博戲乎?”

  “隨時奉陪?!?p>  裴寂既贏錢多,于是大喜,每日從世民游,此不贅述。

  就在世民以為一切順利之時,一道敕旨自江都馳來,其父李淵竟獲罪。

  原來,抵御突厥不利的消息不脛而走,最終還是傳到了江都?;实垡岳顪Y與王仁恭捕虜不利,乃至縱為邊患,遂遣司直馳驛太原,命系李淵于獄,并將斬王仁恭。

  世民措手不及,召集近屬,商量對策,準備伺機而動。

  好在李淵是郡守,又是皇帝表親,司直給他留了體面,并未真將他下獄,而是禁閉于別院,限制進出。

  這日,觀音婢奉飲食入探。剛至院門口,被守卒攔下,“依令,任何人不得探視?!?p>  觀音婢立住身子,從容說道:“大人公近發(fā)風疾,飲食至關(guān)重要,故由妾管理,今雖幽閉于閣,若有何閃失,爾等如何向圣人交代?”

  “......”守卒一時為難。

  “不必阻攔,”樊世興巡視而來,說道,“唐公之飲食,素來為長孫娘子操持,旁人皆不及也。況,婦人不至于劫獄。”

  守卒一聽,遂不阻止。

  觀音婢朝樊世興斂身致謝,領(lǐng)了婢女入閣。

  室內(nèi),李淵正坐榻,愁眉苦臉。見觀音婢入來,眼睛閃過一絲光亮。萬氏連忙迎上去,連道阿彌,“娘子可算來了,阿郎食難下咽,一日未食?!?p>  觀音婢安慰了她,立到榻前詢問,“大人公身子有不適乎?”

  李淵搖首嘆氣,說道:“我乃憂慮過度,并無不適?!?p>  觀音婢聞言舒了一口氣,令阿梨為之把脈,直見無恙,乃使婢女布菜,并親自為他奉箸,說道:“大人公不必憂慮,圣人命斬王太守,而系大人公,此意謂在圣人之心,大人公有別于他人,此事仍有轉(zhuǎn)機?!?p>  李淵頗覺有理,旋即安心,開始進食。萬氏見狀,笑道:“二郎娘子果善勸人。”

  進食畢,觀音婢又替他理鬢,說些家常話。正當翁媳二人說話時,屋外守卒催促,“請長孫娘子盡早出閣,勿耽誤過久?!?p>  觀音婢放下木篦,佯作平常囑咐,“大人公務(wù)必保重身體,否則二郎無法安心。”

  李淵聽出話外音,見她眼神有所暗示,頷首說道:“我知道了。”

  觀音婢立至榻前告退,眼含萬千囑托,俄而退去。李淵雖是無奈,不過見到家人,緊繃的神經(jīng)明顯放松。

  此后,唐公次媳每日三餐入視,守卒也逐漸放松戒備,畢竟,若是哪天唐公得釋,他們必然得罪不起。

  故而這天,當世民夫婦同去視膳時,守卒也未加阻攔,直接放行。

  李淵見到世民,老淚縱橫,后悔未聽子言,早作綢繆。

  “我亦知隋歷將盡,不早起兵者,乃因顧慮汝兄弟未集耳。今我如周文王遭羑里之厄,爾兄弟須如武王兄弟會盟津之師,不得如我同受屠戮,以至家破身亡,為英雄所笑也?!崩顪Y如是嘆道。幽禁的日子,他得以思考家族子孫之命運,也想通了許多。

  世民聽父親說得悲壯,低泣說道:“再不濟,芒碭山澤之地,可容你我之身。還請大人學漢高祖,以觀時變?!?p>  李淵頷首,說道:“若我有天命,我命應當昌盛,此事未必不是轉(zhuǎn)機。若天祐我,焉能害我?若天亡我,何所逃刑?”

  世民見父親鎮(zhèn)定下來,有奮起之意,于是說道:“我已將大人之意,傳書于大兄,令其結(jié)交河東豪杰,以備不時之需。如若順利,大兄當已獲信?!?p>  李淵點頭,雙手拉著世民夫婦,囑托說道:“當此多事之秋,二兒務(wù)必機謹行事,我李氏之命運,全在汝夫婦也?!笔烂穹驄D頷首。

  好在數(shù)日后,又有詔使馳驛而至,釋放李淵及王仁恭,二人官復原職,各依舊檢校所部。

  虛驚一場。

  原來,自皇帝行幸江都,所在路絕,兵馬討捕,來往不通,信使行人,無能自達。惟有驛使自江都至于太原,不逢劫掠,依程而至,皇帝頗異焉,以李淵治郡有方,可以委重,乃赦免其罪。

  李淵劫后逢生,又躊躇不決,絕口不提起兵之事,世民莫可奈何。

  同樣死里逃生的馬邑太守王仁恭,也是虛驚一場。經(jīng)此一事,王仁恭深感生死只在皇帝一念,于是處事愈加謹慎。時百姓饑餒,無朝廷之令,王仁恭不敢輒開倉廩,賑恤百姓,以致民怨于下。而這,也給他招來殺身之禍。此是后話。

  這廂里屋,阿武送信歸,正入告世民。世民知書信送達大兄,稍稍安心,又詢問了河東情況。

  阿武神色遲疑,又道:“大郎四郎一切安好。”

  世民頷首:“那便好。”又道,“阿梨將出采藥,汝如常同行,以免路遇盜匪。”

  阿武領(lǐng)命退去,出院時路遇萬氏。萬氏詢問,“智云在河東安否?”

  阿武答道:“有任公夫婦照料,五郎一切安好。”萬氏安心下來。

  月黑風高,涼意猶深。江都東城一處角門,數(shù)十年輕兵士潛逃出城,向西而去。為首者正是果毅郎將竇賢。

  時江都糧盡,東都將為瓦崗所陷,而皇帝無意西歸。驍果軍多為關(guān)中人,久客南方,思鄉(xiāng)心切,紛紛密謀逃亡。

  于是這天夜里,借著月色,郎將竇賢率所部,就小道西逃。出了城,眾人欲渡邗水北上。

  渡口候船時,眾人坐地補給干糧,以充體力。

  竇賢則立在渡口,遠眺江上漁火。只聽月落烏啼,寒星稀疏,天將破曉。

  水的盡頭,便是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

  “待得船來,你我便可歸家了?!备]賢喃喃說道。諸兵士也紛紛立身遠眺天盡頭。

  正當眾人憧憬著闔家團圓時,遠處一陣馬蹄聲迫近。竇賢回首一看,是一眾驍果軍追捕而來。

  原來,竇賢潛逃的消息傳至宮中,皇帝震怒,遣騎連夜追斬之。

  “大膽竇賢,竟敢率眾謀逆,還不速速就擒!”

  來人正是宇文智及之子,右郎將宇文承功。他手一揮,驍果軍將逃兵團團圍住。

  “就擒?”竇賢挑眉望宇文承功,“我竇賢哪怕魂歸故里,也不愿龜縮于此!”說著拔劍沖向追兵,其部聞言激奮,紛紛沖入陣中。

  廝殺之下,竇賢部寡不敵眾,亡者大半,竇賢也因體力不支,被人圍困于地。

  宇文承功跳下馬,踱步至他跟前,冷冷說道:“左郎將,對不住了,承功也是奉命行事?!?p>  竇賢滿身血污,寧死不屈,“悉聽尊便?!?p>  宇文承功暗嘆他一身硬氣,于是說道:“念在你我同僚一場,汝若有何遺愿,可以語與承功?!?p>  竇賢沉默須臾,“行刑之時,請許我等面朝北方。”

  宇文承功稍愣,這群人與自己年歲相仿,為了回家,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然而……只不過一瞬惋惜,宇文承功朝隨從頷首,允許余下人面北行刑。

  竇賢向他拱手,從容走向江邊。波面浩渺,關(guān)山難渡。

  邗溝,竟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遙望天邊,一縷晨曦劃破天際,仿佛照亮了歸家的路。黑夜即將退去,而他,再也不能看見黎明的到來。竇賢清淚兩行,雙膝跪北,“大人、母親,兒回來了......”

  宇文承功背身而立,手指一揮,只聽刀起頭落......

  竇賢身為驍果軍副長官,卻領(lǐng)眾潛逃,這令皇帝大為不安,于是問計于裴矩,“驍果軍多逃去,恐有大患,如何禁之?”

  裴矩對道:“驍果軍多為關(guān)中人,非有配偶,故而思家心切,難以久處,請聽軍士于此納室,家在斯則心在此。”

  皇帝一聽,深以為然,于是召江都境內(nèi)寡婦、處女集宮下,恣將士所取。

  “為安軍心,以婦女作配,任人所取,女子豈如玩物乎?”婢女煮好茶,難得語氣憤慨。

  老媼捧茶說道:“亂世之中,人命皆如草芥,況于女子乎?”

  婢女嘆氣,眼底一絲不甘。

  “雖斬殺竇賢,也不足以效尤,此后,時有驍果遁去,就連統(tǒng)領(lǐng)司馬德戡等人,亦謀劃并逃,楊隋,即將大廈傾倒?!崩蠇嬅蛞豢诓瑁従徴f道。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