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談判

　　漁民七轉(zhuǎn)八轉(zhuǎn)地帶她來到一處偏僻的小房間。

　　小門被漁民從外拉開，新鮮的空氣涌入，瞬間沖散了一點房內(nèi)腐爛、窒息的朽味。

　　房間很逼仄狹小，簡單地放置著一張?zhí)梢魏鸵粡堦惻f暗黃的小桌。

　　昏黃的燈光忽閃忽閃，照出躺在椅子上的老人的半張臉，如紙一般的慘白膚色，皺紋密布。

　　“咳咳咳，”隨著壓抑低沉的咳嗽聲響起，佝僂虛弱的老人慢慢支起身子，他放下手上的煙槍，抬眸緊緊地盯住門口那道纖細的身影，嗓子里緩緩滾動著含糊不清的嘶啞之聲，“聽說...你有和小漁村相關(guān)的重要事情匯報?！?p>　　老人的狀態(tài)很差，一副垂死的模樣。

　　她隱下眼底的異樣，勾唇笑了，問道：“小漁村的新娘是不是已經(jīng)選擇完畢了？”

　　“新娘...”

　　老人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句，“你今天過來找我，難道是跟新娘有關(guān)？”

　　“是的，我有一些事情想向您匯報?！?p>　　聽完她說的以后，老人便失去了興趣，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娃娃，能有什么事要說。

　　更何況還是為了新娘這破事。

　　好半晌，他才慢吞吞地說道，“新娘不歸我管...我這里可不是你們這些小姑娘來玩耍、胡鬧的地方。”

　　“村長就愿意呆在這個小角落一輩子，”顧言笙假模假樣地環(huán)視了一圈小房間，面露嫌棄，她單手托著下巴忽然笑盈盈地問他，“難道...不想達成您的愿望嗎？”

　　“我的...愿望？”老人不屑地嗤笑，他拿起煙槍吹了一口“小丫頭片子懂什么。”

　　“我當然懂啊，”顧言笙輕輕笑了笑，然后直接小腿一彎，蹲在他面前，避過門口站著的漁民視線盲區(qū)，壓低聲音，對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摧毀...小漁村。”

　　老人這才正眼看著她。

　　“不知道，我現(xiàn)在能不能跟您好好談?wù)勀?？”少女的語氣又甜又軟，眼里是滿滿的無辜。

　　“你...”老人嗆了一口氣，握著煙槍的手指微微發(fā)顫，他抑制住心底的滔天巨浪，“你在說什么？”

　　“就說...你想說的?！鳖櫻泽洗瓜马?，無辜地聳聳肩，“你想要摧毀小漁村，我可以幫你?！?p>　　“呵，”老人漸漸冷靜下來，看著這個柔弱的少女，冒出沒由來的荒謬和可笑，“就憑你？”

　　“海神的新娘每半年一送，每一位新娘都是小漁村的人?！?p>　　“所以？”這跟摧毀小漁村有個半毛錢關(guān)系。

　　“為什么海神每次接受一回新娘，就能夠平息半年的怒火，這是你心里最為不甘的事情吧，你想要惹海神發(fā)怒，降罪于小漁村，可是每半年的禁制，連你都無可奈何?！?p>　　“...繼續(xù)?！崩先瞬[眼，對她說的話起了一絲興趣。

　　“只要打破禁制，讓海神再次發(fā)怒，小漁村必然就逃不過神罰?！鳖櫻泽瞎创?，繼續(xù)自信地說道。

　　“說來簡單，這可不容易?！贝彘L搖頭，嘆了口氣。

　　“那可不一定，獻給海神的新娘都是出自小漁村...”她頓了頓，在老人緊盯的視線下，語氣漸漸意味深長起來，“如果，新娘不是小漁村的呢?！?p>　　新娘不是小漁村...

　　那必然...

　　會再次引起神的震怒。屬于小漁村的特殊保護機制自然就迎刃而解。

　　老人的眼里閃過銳利的光芒，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可外來的新娘人選...”

　　眼前的少女沒有一點猶豫，打斷了他的沉思，直接用手指了指自己。

　　“您想要毀滅小漁村，我想要成為海神的新娘，我們的目的雖然不一致，但各有所求。”顧言笙朝他友好地笑笑，“倒不如，一起合作。”

　　“...”老人審視地看了她一眼，冷笑，“我憑什么相信你?！?p>　　“就憑，”她玩味地看著老人，慢慢拖長語氣，“現(xiàn)在的你也別無選擇?！?p>　　“如果我沒猜錯，你大限已至，怕是熬不過這幾日了?！?p>　　被顧言笙精準地猜中，老人的眼里泛起濃重的殺意，他看著少女的神情不明，“你倒是聰明?！?p>　　“我有一個疑問...你為什么要執(zhí)著成為海神的新娘？在小漁村，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p>　　“如果硬要說一個理由來說服你，”她眉目彎彎，眼底是濃濃的少女情懷，“我對河神深情不移，成為祂的新娘是我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情。”

　　老人眼底的殺意一滯，好半會才緩過神，他感覺喉頭像被巨石堵住，勉強說道：“那你，真是志向遠大?！?p>　　“我答應你的合作，”老人十指扣十，沉思了一會，神情有些復雜地向她承諾，“你會成為祂的新娘?！?p>　　“謝謝。”顧言笙歪頭，害羞靦腆地笑笑。

　　老人揮手招來門口站得筆直的漁民，附耳對他說了幾句。

　　漁民的瞳孔睜大，有些不可思議，但他沒敢反駁村長的話語，點點頭，準備下去執(zhí)行村長的命令。

　　“你跟他走吧?！狈愿劳旰?，村長隨意地擺擺手，懶懶地躺在靠椅上，不再看她一眼。

　　少女小步地跟在漁民身后。

　　等到要出房間的時候，她突然轉(zhuǎn)身，冷不丁地問他，

　　“那村長...您又是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隱匿于半亮半暗處的老人，身子僵住，他咳嗽了幾句，沒回話。

　　背過身的手指微微顫抖著，隨著少女的發(fā)問，腦海中似乎回想起過去...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事情。

　　他的眼底情不自禁地泛起淚花，隨即又被死寂般的黑暗緊緊覆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