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輸了?！?p> 啪。
木質(zhì)輕靈的響聲從安妮娜手中落在棋盤的棋子上回蕩在我的耳邊。
看著安妮娜一臉勝利者一樣的笑意，我狠狠地?fù)狭藫献约旱念^發(fā)：“??！～我根本玩不來啊。”
無奈淹沒過我的憤怒，不禁無力反駁更多的話語。
好不容易逃脫了介殿主的魔爪，我反而落在了安妮娜的手里，承受著來自于國際象棋上的失敗。
“再來？”
“再來?！?p> 幾分鐘后。
“你又輸了?！?p> “……”
我無力地放下手中的棋子，躺在了安妮娜的床上，用慵懶任意宣泄著自我的失望。
“貌似，你并不是學(xué)習(xí)方面很失敗啊?！?p> 安妮娜托著香腮，眼中有著一抹異樣的蔑視。
“切。”
我牙縫中擠出一抹不屑，卻反而激起了安妮娜的反駁：“再來？”
“算了。”
我將枕頭覆蓋著自己的臉龐，避免看見安妮娜那惹人的眼神。
唰！
但見眼前的枕頭被人一把扯開，我就看見了那道冷冰冰的視線。
琉璃。
“過來?！?p> 琉璃說著，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我“哦”了一聲，起身跟了上去，雖說余光瞥見了安妮娜疑惑的神色，但我并沒有去理會。
接下來的幾日，每一天的下午，我都會陪著琉璃在劍道館練劍，確切來說，是她陪著我。
起初的幾天，安妮娜和愛德華都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直到后來他們才習(xí)以為常。
安安祥祥度過了相對平靜的剛?cè)雽W(xué)生活，我與琉璃的關(guān)系也算是緩和了不少，至少類似之前頗為蔑視的目光少了很多，這倒是讓我松了口氣。
餐殿。
悠閑地解決了中餐，我剛剛放下湯匙，面前的琉璃就是站起了身，直視著我：“快點?！?p> 她說完，就向殿外走去，我看著她的背影，也是無奈地起了身。
“你們……發(fā)展到哪個程度了？”
身邊擺弄刀叉的安妮娜忽然看著我，問。
“什么意思？”
“你不覺得，你們倆整天待在一起么？”
安妮娜托著香腮，轉(zhuǎn)動著手中的刀叉，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這個弧度，叫耐人尋味。
“哈？”
我白了她一眼，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什么時候開始關(guān)心這種事情了。”
“哦？竟然沒有正面否認(rèn)？”
安妮娜無視了我的舉動，反看了我一眼。
不說安妮娜，聽到這句話的愛德華也是看向了我。
不過我不在意他的視線，我在意的是愛德華偏偏這種時候會跟我們一起進(jìn)餐。
“說起來，琉璃從來都不會跟男生打太多交道呢。”
愛德華有些好奇地看著我。
我收回手，將雙手收進(jìn)了口袋，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一句：“我只是陪她練劍而已?！?p> 說著，我揮了揮手，示意拜拜。
“我是不是，又惹他生氣了？”
愛德華慫慫然地問了一旁的安妮娜。
“你沒看出來么，這個男人的脾氣就是這樣，”安妮娜若無其事地把玩著手中的湯匙，隨后湯匙靜靜在一杯湯水中攪動著，泛出一抹漣漪，“越是和顏悅色，就越危險?！?p> 她抬了抬頭，接著說了一句：“相反，越是冰冰冷冷，就越是安全?！?p> “你說他是……男人？！難不成……”
“喂，你聽的重點是這里？”
“我……”
——
一路上，我雖然有意跟琉璃保持距離，但在她冷了我一眼之后，我只能與她并肩而行。
顯然，這種景象，根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奧蘭學(xué)院中。
倒不是否認(rèn)男女關(guān)系，而是安妮娜也說過，琉璃在奧蘭學(xué)院，從未接觸過任何男生，即使是愛德華，也是有所距離。
然而，我的出現(xiàn)反而打破了這個定律，簡直聞所未聞。
這一路上，我能夠感覺到無數(shù)的視線流轉(zhuǎn)在我與琉璃之間。
那是一道道包含著不可思議的目光。
而且，他們又一次把我當(dāng)做了女生。
劍道館，后院。
琉璃握著木劍，輕輕呼了口氣，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我：“準(zhǔn)備好了？”
“來吧?！?p> 我平靜地回答。
嘭嘭嘭！
連綿不絕的聲響，斷斷續(xù)續(xù)地持續(xù)著，每一聲，都代表著琉璃對我的突進(jìn)，只不過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是不相上下，顯而易見的是，兩人還是沒有使用全力。
啪嗒。
直到一聲輕幽的雨滴聲回蕩在兩人的耳中，才停止了這一次的交鋒。
嘩——
毫無預(yù)兆的綿綿細(xì)雨席卷了整個奧蘭學(xué)院，讓本是有些喧囂的校園，籠罩了一片清凈感。
雨水穿過無數(shù)樹葉的遮攔，最終落在了走廊的屋檐上，涓涓細(xì)流滑落我的眼前，一種很久沒有的安靜，涌上我的心頭。
我很喜歡下雨。
它仿佛能夠洗禮一切，褪去過往的塵埃，就像洗去一把劍身上的銹跡，將人心底的一切思緒狠狠摧殘，不留一點一滴。
我抬頭看著猶如柳絮一樣簇集的雨絲，不禁開了口：“喝過茶么?！?p> 琉璃聽到我開口，只是看我一眼，仿佛默認(rèn)。
取來一道暗色的小茶幾，放置在兩人之間，飄著淡淡香霧的茶壺中的茶水滾入兩杯茶碗中，絲絲清淡，未嘗先聞。
我輕輕抿了一口茶，視線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在雨中浸濕的枯樹上，有一抹淡淡的綠色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簾中。
發(fā)芽了。
似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琉璃輕聲開了口：“你很喜歡櫻花？”
“不喜歡。”
我直白否認(rèn)，跟當(dāng)初安妮娜問我一樣的回答：“我只是想救它?！?p> “你跟安妮娜說的一樣，”琉璃端著茶碗，繼續(xù)說，“有時候，你也挺溫柔的。”
她的話語讓我猝不及防。
我是第一次從琉璃的口中，第一次聽到她的夸獎，至始至終，我也一直認(rèn)為她是一個從來不太會說話的人。
我貌似錯了。
我有些錯愕地看了她一眼，有點無法想象，這個人是不是琉璃。
“我說這種話，很奇怪么?！?p>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有點沒想到?！?p> 我喝了一口茶，掩飾著我眼中透出的一絲無言以對。
“這是？”
她的視線緩緩向下，落在了我的腰側(cè)，那一把被繃帶所包裹的太刀上。
我略是掩飾地握住了這把太刀，不過頓了頓，還是順手將它取下，放在了大腿上。
“一個跟了我很多年的東西?！?p> 我看著它，就仿佛握著自己的過往，即使是雨季的冰冷，也比不過刀身上傳來的凜冽。
砭人肌骨。
我忽然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你有一個哥哥？”
琉璃怔了怔，仿佛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我會說這句話。
“你……”
我已經(jīng)猜到了她準(zhǔn)備說什么，開口打斷：“那天你自己說的?！?p> 我看了她一眼，就明白她已經(jīng)清楚這句話是什么時候透露出來的。
她咬了咬下唇，似是有些不愿意開口說什么。
我看著她的樣子，略是嘆了口氣，我可不是逼你說什么，想著，我繼續(xù)說：“曾經(jīng)，我也有一個妹妹。”
琉璃輕輕抬了抬頭，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覺得，有時候，你也會有溫柔的一面?！?p> 我毫無遮掩地開了口，隨后看著手中被繃帶所包裹的太刀，停頓了片刻，才接著開口：“只是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就不會再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很真實了。”
我沒有看見琉璃臉上的神色，只不過我與她，都仿佛沉思了下來。
沒有人經(jīng)歷過琉璃的過去，就像我一樣，這種不理解猶如我與她之間的溝壑，只會愈加放大，無法彌補。
沒有人經(jīng)歷過我的過去，以及我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所以，我從來不會允許任何人拉近與我之間的距離。
包括琉璃。
“我欠你的人情，不需要你還，”我輕輕轉(zhuǎn)動著手中的茶碗，說，“之前照顧你，只是我想這么做，你不用覺得欠了我什么?！?p> “而且，最開始見面的那一次交手，也還沒分出勝負(fù)?！?p> 最后一句話，我說得很清楚。
并沒有出于什么目的，我自然不想要去強求琉璃去還情，我也不需要她陪伴我的練劍。
最后的一句話，也隔絕了所有的借口。
沉默的帷幕再一次垂落下來，遮蔽了整個劍道館，唯一能夠聽見的，是走廊外稀稀落落的雨聲，以及屋檐下被風(fēng)卷起一陣聲響的風(fēng)鈴。
我視線不著邊際地看了琉璃一眼，她雙手捧著茶碗，仿佛是靜靜直視著茶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雨已經(jīng)停了，四周清朗的風(fēng)景再次清晰起來，安靜的空氣中，傳出了琉璃的聲音。
“一個星期之后，九大殿交流會上，我可不希望我的對手中，沒有你?！?p> 說完這句話，她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沒有一句問候，沒有一句道別，她面無表情地起了身，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我不知為何，在她的腳步空蕩在劍道館里時，我仿佛感覺到我心里的某個角落，也空蕩了下來。
只留下屋檐下輕靈回蕩的風(fēng)鈴與我作伴。
——
夜色降臨。
回到宿舍時，推門而入的我看到了早早入睡的琉璃以及還坐在窗沿邊上抱著古籍的安妮娜。
不過空氣中，好像多了一絲尷尬。
關(guān)上門，我若無其事地坐到了安妮娜旁邊的窗沿，她手中的古籍我只是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對于奧蘭王朝的歷史，我可從來沒有興趣。
“你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安妮娜突然合上了古籍，斜著腦袋看著我。
“沒有?！?p> 我若無其事地撒著謊。
不過安妮娜仿佛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輕輕嘆息了一口氣：“你們真的可能合不來呢。”
“同感，”
我沒有否認(rèn)她的看法，隨后想到了什么，問，“交流會，是什么？”
安妮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反問了一句：“奧蘭學(xué)院法則第六十八條是什么？”
“不知道?！?p> 我直白回答。
“認(rèn)真聽課，”安妮娜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接著說了下去，“九大殿交流會，是不固定舉行的，算是友好交流元素學(xué)習(xí)的一場會議，因為只是交流會的緣故，并不是全員到場，其他殿堂是隨機的一定人數(shù)，只有我們殿堂，基本都是全員參加?！?p> “交流會的事情，應(yīng)該是琉璃跟你提的吧。”
安妮娜看著我問了一句。
我輕輕點了點頭，不過聽了安妮娜的解釋，我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友好交流元素學(xué)習(xí)，說白了，就是簡單的切磋，只不過越是小場合，琉璃反而越能跟我施展身手。
“交流會上，允許殿堂內(nèi)部交手？”
我疑惑地看了安妮娜一眼。
“勝利者有權(quán)對任何人發(fā)出邀請，當(dāng)然愿不愿意是被邀請者自己的事情，還有，”安妮娜因為身高的緣故，抬了抬頭看著我，“你確定要跟琉璃出手？”
“她很厲害？”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安妮娜故意將話題停頓了下來，隨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回過頭看向了我，“元素實體化，成功了沒有?！?p> “沒有?！?p> 說實話，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有一點不好意思。
安妮娜雙手叉在腰間，一臉“那你怎么敢跟她打”的表情，不過她還是接著說：“你可以去找一個人?！?p> “誰？”
“介殿主。”
“不可能?！?p> “為什么？”
安妮娜對于我的否決，一臉皺眉的神情。
“他比你們更啰嗦唉，”領(lǐng)教了介殿主課程上的頭頭是道，我可不清楚在解決問題之前，我會不會被他煩死，不過話是這么說，但我還是伸出手，示意友好地揉了揉安妮娜的腦袋，“不過，還是謝謝了。”
“以后，不準(zhǔn)對我說謝謝。”
安妮娜忽然神色嚴(yán)肅了起來，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符合的表情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我反而愣了愣。
“為什么？”
我猶豫了一下，才問了一句。
“沒有為什么?！?p> 這一次，她又恢復(fù)了鄰家女孩一樣的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