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上下眼看著一場禍患煙消云散,人人得免責罰,無不暗自慶幸。私底下對雪兒評頭論足,以為她將來必不是一般人物,對她禮敬非常,照顧周細,謹言審行,幾拿她等同于新主人看待。太子經(jīng)受雪兒的一番折騰,失意之痛稍緩,順從雪兒心意在大殿后那間軒閣一側為她置妥禮樂鐘射,陪她欣賞樂工舞伎獻藝。精明的宮人早就侍奉在旁,隨時聽候使喚。雪兒如愿以償,大大爭回了面子,開心無比,一邊聽樂品茗,一邊與太子言笑晏晏,好像彼此間從未發(fā)生過不快之事一般。
晚夕飧膳已畢,雪兒仍無歸意。太子內心糾結,不好拉下臉來強行送客,唐突佳人。他雖對雪兒當著母后及眾宮人屬官之面大膽擅自冒認其與自己相好不甚樂意,但近來為著與許家的婚事滿心愁苦,煩惱難除,屈郁難張,加上對閔兒癡迷不忘,一宮上下無人可訴,若無雪兒在旁,實倒是形單影只,自顧神傷。為求能有個可以說說心里話之人,也就不愿與雪兒計較了。何況雪兒畢竟與太子相熟,又是閔兒的表妹,與閔兒形同一人,有雪兒在,太子看著多少有些安慰,遂讓宮人給雪兒安排歇宿之所。
侍寢宮人以為太子誠心想挽留雪兒作陪,且知雪兒甚得王皇后歡心,不敢稍有怠慢,作速到太子宮前院專設的客室為雪兒張羅。雪兒不愿離開太子身邊,落落大方道:“鎬民哥哥自個兒住著一座偌大的宮殿,必會孤單寂寞。你們不必為我折騰別處,就在他的寢殿內隨便哪個犄角旮旯給我找個地方,讓我好陪著他?!?p> 太子覺得雪兒的主意不太妥當,容易招人閑話。但雪兒的關切正正落在他的傷心處,令他難以拒絕。他想起在匈奴時曾與雪兒孤男寡女共渡的日日夜夜,彼此間早已沒什么男女芥蒂之情,今日同宿一殿又有何妨!遂遵從雪兒,吩咐宮人改在寢殿的側室給雪兒增添臥榻,與自己的龍床僅一墻之隔,然后派人去給甘府回話。
甘夫人得知邀見雪兒的竟是當今皇太子,大出意料之外,急將歐陽華敏和閔兒找來,探問究竟。閔兒聽說雪兒要在太子宮盤桓一些時日,以為自己已玉成一樁良緣,既替雪兒高興,又為自己擺脫太子的癡迷倍感寬懷,不待歐陽華敏張口,搶著向甘夫人詳細言明太子和雪兒的交往經(jīng)過。
甘夫人慎重聽完,不無憂慮道:“閭里坊間都在盛傳太子行將與平恩侯許嘉之女大婚,雪兒此時攀上太子,誠怕許家嫌怨,前景叵測?!睔W陽華敏深有同感。
閔兒不愿往壞處想,申辯道:“自古至今,帝王無不三宮六苑,妻妾成群。太子身為帝胄,多娶個妃嬪不足為奇?!睔W陽華敏道:“正因帝王婚娶眾多,才擔心雪兒受不了?!遍h兒道:“她不顧一切戀上太子,就注定要面對這些煩心事。唯望她有太子寵著,能夠心滿意足,息事寧人,安明本分。”甘夫人嘆息一聲,意味深長道:“這么說來,只能看雪兒的命數(shù)了。”言畢,似感不適,歇息而去。
太子愿將雪兒留在宮內住下,心底里實是把她當成閔兒看待,聊解癡念閔兒之苦。然則年少男女的心思有時候連自己都捉摸不透,他自與雪兒在宮內打鬧之后,對雪兒莫名變得關心起來。起初不過想與雪兒聊天解悶,玩耍消遣,陪她聽賞伎樂,品啖宮內名食,看著她饕餮狼狽而捧腹大笑,后來竟欲勞神費力討她歡心,望與她多處些時日,心甘情愿與她越來越顯得親近而不自知。漸漸地兩人談論閔兒越來越少,傾訴已懷越來越多,此種情形,已說不清太子是把雪兒當成閔兒,還是把閔兒當成雪兒了。
雪兒的心意倒始終如一,仿佛只要能與太子呆在一起,其他一切盡可拋置腦后,哪怕是天塌下來,她照樣貪求與太子卿卿我我,不離不棄。太子順水推舟,自欺欺人,拿桃當李對雪兒大獻殷勤。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人雖各懷心事,卻日日成雙成對,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在旁人看來,儼然便是情投意合的神仙眷侶,哪會想到他們二人可能同室異夢。
雪兒甘之如飴感受著太子對待自己的變化,沉湎在太子的溫存眷顧之中,慢慢把太子對閔兒的念想放到了一邊,完全以為自己就是太子的意中人了。為討太子的歡心,她甚至與眾宮人仆婦打得火熱,差使她們忙來忙去,盡可能找一些樂子供她和太子同享,幾乎把太子宮當成了自己的家。然而她畢竟不是閔兒,與太子再親密無間,也難教太子打心眼里對她生出親密情意來。
晚間本來有宮人宮衛(wèi)值守在太子的寢殿里外侍候看護太子,不久雪兒就將他們一概打發(fā)回各自的住處,只留自己和太子兩人呆在殿內。那些宮人宮衛(wèi)只道太子和雪兒真是一對恩愛鴛鴦,久別重逢,干柴烈火,要行那不宜讓人觀瞻聽聞的茍且之事,哪敢多問半句?趁便樂得知趣偷閑,悉數(shù)遵命退去。
一日夜里,雪兒無心入睡,硬拉太子來到寢殿后的苑囿之中,要和他數(shù)星星看月亮??蓵r近月晦,四下里伸手一摸黑,能有什么情趣可言?幸得老天爺還算賞臉,落下幾丁點兒稀稀拉拉的星光隱約在云層里,聊慰癡男怨女的風月雅興。
太子觸動心事,郁郁寡歡,不愿與雪兒繾綣纏綿,縮手縮腳跟在她身后挨聲嘆氣。雪兒覺得奇怪,拽住太子借著夜光坐到一方石凳上,溫柔體貼的道:“鎬民哥哥,你有什么煩心事只管說出來,不要擱在心里頭,憋壞了身子。”太子默然不語。雪兒猜測道:“是不是我太過胡鬧,惹你煩惱?”太子搖了搖頭,卻不答話。雪兒嬌嗔道:“那你好歹得支一聲兒?!碧营q猶豫豫,欲言又止。
雪兒忽然想起王皇后的話來,關切道:“你娘說要把什么急事辦了,才來理會我們,你是不是因之操心勞神?”太子聽見話已問到自己的心坎上,終于隱忍不住,大倒苦水,把自己不日將與許娥成婚的滿肚子委屈和盤托出。末了嘆道:“我生為太子,沒有一點兒自由,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能做一點主兒,活著有什么意思!”
雪兒暗暗一驚,趕忙好言寬慰太子。爭奈自個兒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如同掉進了五味雜陳的醬缸,分不清是哪般滋味。之前她在聽到王皇后說要商辦她和太子的事情之時,直以為王皇后要選她做太子的正妃。雖然即使王皇后有心,她未必就肯答應嫁給太子,可如今突然冒出一個許娥來,擋在她與太子之間,她無論如何頂多算是個陪襯,心里當然不好受。諸般醋意惱恨像洶涌潮水般急撲而至,頃刻間把她的癡迷念想沖刷得支離破碎,紛亂如麻,懵懵然不知何所適從,沒了準頭。多虧太子對那許娥并無情意,否則她非得在地下挖出個洞口來鉆進去不可。
太子吐盡心中不快,仍傷懷不已。雪兒良久才緩過神來,對太子道:“既然你無法違逆父母之命,又不喜歡那許家姑娘,權且應付著就是。反正你是皇太子,可以娶很多妻妾,對你喜歡的真心就好?!碧訚M腹惆悵道:“我不想要那么多妻妾,有我喜歡的那個盡已足夠,何必去耽擱糟蹋別人的青春韶華?!?p> 雪兒問道:“那你喜歡的人是誰?”太子不答,一味的長吁短嘆,顯得傷心無助之極。雪兒心事如迷,想要繼續(xù)追問下去,卻怕結果會令自己失望,恍恍惚惚拿不準太子的心思,猶豫躊躇難決。兩人各有愁腸,誰都不愿再多說一句,像兩具木頭雕像呆呆的坐著,聽任寒夜如同惡魔吞噬自己。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雪兒猛然察覺寢殿的屋脊上似有物事晃動,心頭一懔,定目望去。卻見光禿禿只剩枝椏的依稀樹影之間,兩條高大的身形伺伏在寢殿的瓦楞上悄然行走,矯健敏捷,一看便知是身負絕好輕功之人。
太子兀自未覺。雪兒感到不妙,莫知那兩人在屋面上要干什么,正欲提醒太子喝問,已見那兩人勾住殿檐,輕手輕腳的翻下屋面,從窗牖處無聲無息的竄入太子寢殿里去。雪兒恍然大悟,果斷湊近太子的耳畔小聲道:“鎬民哥哥,你的窩里來了兩個竊賊,先不要聲張,我們一起悄悄跟過去捉拿他們。”
太子立顯驚疑,茫然四顧,不知賊在何處。雪兒向寢殿指了一指,在他眼前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小心照計行事,不要弄出聲響來,然后借著夜黑,拉著他沿小道躡手躡腳潛往寢殿后門。太子心大心小的由著雪兒,兩人剛走到殿外的游廊之下,便聽得殿內有人壓著嗓門低聲道:“太子那廝不在這里,我們到別處尋他。”話音雖小,卻著實把太子嚇了一跳。
另一人聲音略尖道:“三更半夜他不在自己的寢殿,會去何處?太子宮這么大,沒個定數(shù),哪能找得到他?”壓著嗓門的那人道:“聽說前不久有個野蠻潑辣的小美人兒到太子宮大鬧,結果反被留在宮內當作上賓,想來太子那廝對那小美人兒必定垂涎欲滴。此時深宵情濃,他多半按捺不住欲火,偷偷尋那小美人兒幽會廝混去了?!?p> 聲音略尖的那人道:“你是指那個叫雪兒的小姑娘么?她是原樓蘭國藍玉公主的女兒,和她娘一般水性楊花,早與太子那廝有過一腿,不是什么新鮮貨。太子若想與她狎褻快活,留她在寢殿之內豈不是更加方便,何必跑到別處與她偷偷摸摸。眼下殿內連個宮人都沒有,估計太子那廝領著群小夜游去了,不久當會回來?!?p> 壓著嗓門的那人道:“說得也是,傳聞太子風流浪蕩成性,喜好吃野雞夜味。你我且在殿內伏守等候,只要他一進門來,立馬手起刀落,將他的腦袋削下,提回去報功請賞?!甭曇袈约獾哪侨说溃骸昂蠎绱恕!眱擅\人商量定計,就在寢殿內耗著不走。
太子和雪兒躲在游廊下聽得膽戰(zhàn)心驚,又氣又怕,知道殿內兩人必受他人指使,意欲圖謀不軌,不由想起在范夫人客棧的那番遭遇來。然而彼一時,此一時,兩處境況相差太大,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實難相信在長安京城守衛(wèi)森嚴的皇宮之內,竟然也有人膽敢潛入進來行刺。幸虧太子不在寢殿之內,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兇險近在咫尺。太子想要叫喊宮中衛(wèi)士前來捉拿刺客,雪兒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將話音壓低到幾不可聞,貼著他的耳朵極小聲地勸止道:“千萬不能讓那兩個賊人發(fā)覺我們,否則等不到皇宮守衛(wèi)趕來,我們就已經(jīng)命喪賊手。須得想辦法先遠離寢殿,才能確保安全?!碧有幕乓鈦y,魂不守舍,悉由雪兒定奪。
雪兒借著微弱夜光放眼四處探察,但見殿后苑囿盡被齊眉高的垣墻環(huán)繞包圍著,太子有她相助雖然不難翻越過墻頭,但難保不會發(fā)出意外聲響,驚動殿內兩名賊人。若不逾越垣墻,想往前門出去,須得穿過寢殿正堂,從兩名賊人的眼皮底下開溜,那樣無異于自尋死路。寢殿的西側是一大片荷塘,雖有廊橋曲折相通,但最終仍需迂回到寢殿中來,才能到得了西南角的側門。此外只剩下一條路徑可走,就是橫跨過寢殿后門,沿著游廊一直往前潛行,經(jīng)由寢殿東邊宮墻的側門逃出去。
雪兒與太子交換了一下眼色,意在選擇東向的路徑。太子點頭贊同,兩人即矮身貓腰闃然而前。剛邁出幾步,卻聽得殿內聲音略尖的那人對同伴道:“你在殿內守著,我到殿外把風?!比缓罂觳较驅嫷詈箝T走去。雪兒眼見已來不及跨過寢殿后門,而就地伏身又離后門太近,趕急拉上太子躲到稍遠的廊柱后面。
那賊人出得后門來,警惕著四下里張望。雪兒悄悄探頭窺看,只見其人身著夜行緇衣,手握利劍,蒙頭蓋臉,只露出一雙惡鬼般可怕的眼睛。他在門外逡巡片刻,徑往東側躍上圍垣高處,伏在飾蓋墻頭的檐瓦上方,將寢殿前前后后、苑里苑外盡收其眼底之下。如此一來,太子和雪兒無法再從東面?zhèn)乳T偷溜出去,甚至多走動幾步都有可能會被他發(fā)覺,只得暗暗叫苦,無計可施。
雪兒心想:“兩名賊人哪怕在寢殿內外守上一整夜,天明之前必定走人。自己和太子不妨暫且隱藏起來,等到兩名賊人離去,也就安全了。”拿定主意,與太子就近偷偷鉆入廊柱旁邊的花木深處,攝神防備,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那兩名賊人耐心伏守了兩個多時辰,直至五更將盡,方肯遁去。離開時先前壓著嗓門的那名賊人兀自不甘心,亮出伶俐的口齒道:“你我之前數(shù)次行事,皆因刻刻有宮人宮衛(wèi)守著太子那廝,無法靠近其寢宮。此次好不容易逮著那些宮人宮衛(wèi)偷懶之機,得以潛入進來。下次行事,恐怕難有這般方便了?!蹦锹曇袈约獾馁\人道:“有其一,必有其二。我就不信你我總是這么不走運?!?p> 那口齒伶俐的賊人道:“我們倆并非不走運,實是早該想到,既然那些宮人宮衛(wèi)膽敢偷懶,太子那廝必定不在寢殿之內歇宿。下次再來,須得滿宮搜找,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太子那廝揪出來?!蹦锹曇袈约獾馁\人道:“那樣的話,難保不會驚動宮人,致有無辜死傷。而傅大人明令除太子之外,禁止殺害任何宮人。”
那口齒伶俐的賊人道:“太子那廝馬上就要與許家之女成婚,我們不得不鋌而走險了。否則等到許家力保太子宮,那許娥日日陪在太子那廝身邊,你我更難有機會下手?!蹦锹曇袈约獾馁\人道:“誠如兄臺所言,不過先得稟明傅大人,謀定而后動?!?p> 兩名賊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北面的苑墻走去,身輕如燕逾墻而出。雪兒為確認兩名賊人不是假裝離開,先從花木間閃出,飛身躍上寢殿的翹檐,望見兩名賊人已經(jīng)往北去遠,才安下心來。但此時呼號宮廷守衛(wèi)捉拿已來不及,只好由著賊人逃走。太子直等雪兒召喚,才敢從藏身之處鉆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仍心有余悸。
回到寢殿之內,太子想到兩名賊人言及其二人已數(shù)次欲潛入自己的寢宮對自己下毒手,而自己卻渾渾然一無所知,簡直就像躺在賊人的利刃下睡大覺,實在是毛骨悚然,越琢磨越是害怕。此次能逃過一劫,自知多虧雪兒機靈,念其有過在前有功在后,倒不好嫌怨她纏在身邊礙事。為備萬一,作速召來眾多衛(wèi)士在四周嚴密守護,督囑他們小心防范賊人。
眾衛(wèi)士聽說有人膽敢夜闖太子寢殿企圖加害太子,雖然將信將疑,卻全都不敢掉以輕心。暗地里更是后悔不該聽從雪兒的支使,以致放棄值守難辭其咎。此時雖已平安無事,個個仍怕?lián)煻袒滩话?,趕即打起精神來,加倍提防,以期將功補過。太子一夜未眠,倦容滿臉,卻毫無睡意,與雪兒在殿內直坐到天亮。
次日一早,王鳳得報情狀,急切來見太子。他已知悉太子在寢殿留宿雪兒,甚是不悅。但聽太子詳述賊人入宮行刺的經(jīng)過,又不禁暗暗慶幸有雪兒在旁,遂沒有責驅雪兒,只是怪怪的慰勞她幾句,臉上顯出極不自然的和顏悅色起來。
雪兒道:“昨晚賊人未能得逞,必定還會再來。王大人最好馬上給太子宮增派衛(wèi)士從嚴防守。”王鳳好像全不以為然道:“區(qū)區(qū)兩個賊人何足掛齒!你們大可不必驚慌,就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更不要將昨晚遇賊之情傳揚出去。一切聽憑我來處置?!彪S即傳令下去,約束太子宮上下誰也不許對外走漏昨晚的消息,并嚴禁無關人等進入太子宮來。
太子和雪兒對王鳳的異樣舉動甚為不解,但太子宮的防衛(wèi)諸事悉由王鳳總管,只能聽從他的吩咐。一眾宮人衛(wèi)士本來正擔心會因昨晚沒有盡到職責而受罰,豈料王鳳非但未予追究,反而想要他們一同包庇隱瞞,便以為王鳳也懼怕事泄遭罪,無不皆大歡喜,恭敬從命,彼此盼求相安無事。
王鳳派人將雪兒送回甘府,告誡她往后半月之內不能再到太子宮來,以免許大司馬一家聽到風聲后猜疑誤會,耽擱太子的婚事。雪兒心里極不痛快,但知自己遣退太子寢殿的守衛(wèi)險些釀成大錯,不敢使性硬賴在太子宮內,怏怏而去。
雪兒走后不久,兩名宦官領著一人來見王鳳,其中一名宦官名叫孫常,另一名宦官名叫周悅。他們二人是太子宮里的諫議大夫,是為數(shù)不多忠心追隨太子的內侍屬官,來見王鳳乃稀松平常。但跟在其二人身后的那人卻大大出乎太子意料,著實令太子驚訝不已。
那人不是別個,正是歐陽華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