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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純真的夏天

第二章 麥子地和神秘的豬尸體

不再純真的夏天 笑笑就忘 2118 2021-04-14 16:42:32

  我第一次見到完整的豬的尸體,是在我家西邊的麥子地里。

  小的時候,我們一年下來也吃不了幾次豬肉。我家一年大概只有媽媽發(fā)了工資或者中秋和過年的那段時間能有豬肉吃,平時不過是吃些當(dāng)季的自己家菜園子里種的蔬菜,土豆、豆角、蕓豆、茄子等等,到了冬天就是成天累月的吃那些儲存在地窖里的蘿卜、白菜、蘿卜、白菜、蘿卜、白菜……所以到現(xiàn)在我也十分不喜歡吃蘿卜和白菜,就是因為小的時候吃“夠”了,并不只是我們家這樣,事實上金莊的人家都一樣,并沒有多富裕的人家。

  有時候我媽媽會在春天買些小雞仔,養(yǎng)大了,下蛋,當(dāng)然這雞蛋不是自家吃的,是積攢起來拿到集市上賣錢的,沒賣掉的才能輪得到我們。養(yǎng)雞可并不容易,有時候運氣不好會遇到雞瘟,或是黃狼子夜里掏了雞窩,所以買來一窩小雞,能長大下蛋的往往所剩無幾,母雞下了蛋,媽媽就把它收在一個竹籃子里,數(shù)目夠多了,就拿到早市上去賣。

  所以在我童年的記憶里,雞蛋可是非常香的東西,有時候?qū)嵲陴捵?,媽媽也很允許我吃上一個,因為稀少,所以都是一顆顆的吃。

  我最難忘的美食其中之一,就是我爸用盛湯的鐵勺子煎的雞蛋。用一把麥秸生一小堆火,鐵勺子里倒上點油,再把雞蛋磕進(jìn)勺子里,一會功夫,麥秸燒完了,雞蛋就煎好了,那滋味,到現(xiàn)在還難以忘懷!

  雞蛋尚且如此,豬肉就是更金貴的東西了。金莊東北邊有一個張瘸子,是我們村的屠戶,有時候他殺的豬太多而又沒賣完,或者年成不好賣不出去,就以很便宜的價格“派”給本村的各家各戶,這大概是我們屏鎮(zhèn)的傳統(tǒng),算是半賣半送,也算是救濟(jì)屠戶,不讓他賠本。

  這個時候,張瘸子就一跛一跛地拖著他的豬肉挨家挨戶地送過去,當(dāng)然這些派送的豬肉并不是好的部位。豬身上好的部分早就在集市上賣掉了,我們能得到的不過是些邊角肥肉、下水之類的東西。

  豬肉在我們金莊的小孩子而言可算是稀罕物,所以能夠有機(jī)會見到一頭完整的大肥豬的尸體,簡直可以算是奇遇了。

  那應(yīng)該是一個還在春天末尾、夏天將至未至的下午,我的姐姐連同她的姐妹英子、惢惢、冬梅、還有大兵家的大女兒,這么幾個人帶著我一起到我家西邊的麥子地里去玩,我年齡最小,算是她們的弟弟。

  我的姐姐那時候還在村子里上小學(xué),是個除了學(xué)習(xí)之外什么都積極的“積極分子”,唱歌啦、跳舞啦、表演節(jié)目啦,朗誦比賽啦,都是姐姐的強(qiáng)項。聽說有一次晨讀課上因為朗讀的太好,語文老師讓她把一篇課文讀給一到五年級每個班的同學(xué)們聽,不少同學(xué)都被她給讀哭了。

  后來我上了小學(xué)才知道,那篇課文就是魏巍先生寫的《再見了,親人》。

  這么一群小姐妹帶著我,在春末怒長的齊膝深的麥子地里,跑來跑去,你追我,我追你,肆意的踐踏著還沒抽穗子的麥苗,風(fēng)一吹,那漫無邊際的深綠色麥苗真的像浪花一樣,一波一波地涌來,好看極了。

  踩麥苗是我那時候最喜歡干的事,看不見邊的麥地可以肆無忌憚地瘋跑,不用擔(dān)心被絆倒,就算摔倒了也不會疼,跑累了就干脆躺倒在麥子地里,一側(cè)頭就可以聞到身邊彌漫著的、讓人沉醉的青麥草香氣。

  這個時候踩麥地是不會被大人打罵的,因為聽媽媽說,麥子抽穗之前的這段時間,麥苗是可以隨意踩踏的,這樣才能讓麥苗不再長高,才能長出大麥穗來。

  我們這群小孩子采著各種顏色的野花,紫的刺球花、金黃的小野菊、藍(lán)的粉的牽牛和各種我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用狗尾巴草編成花環(huán)戴在每個人的頭上。我雖然是個男孩子,但因為最小,就成了姐姐們打扮的對象,因此我也得到了一個花環(huán)。

  我們正在玩著鬧著,忽然不知道是誰用一種突破了天際的尖利的聲音大叫了一聲:“快!快來看!快來看!一個大豬!”

  我和姐姐們一起循著聲音找過去,才發(fā)現(xiàn)在麥子地南邊一個四方形的水泥砌成的機(jī)井水池里,一只碩大的白色大豬的尸體正側(cè)著身子漂浮在水中間??茨菢幼右呀?jīng)被泡了好幾天,那豬的尸體全身發(fā)白腫脹,肚子鼓的像個大氣球,但奇怪的是我們并沒有聞到什么臭味,也沒有什么蒼蠅。

  我們一群人圍在淹死了那只大豬的水池旁邊。誰也不知道這只大豬是從誰家跑出來的,又是怎么掉進(jìn)這個水池里。

  “這是誰家的豬呢?”冬梅問。

  “不知道,反正不是咱們莊上的?!庇⒆诱f。

  蕊蕊說:“那我們要不要告訴大人呢?”

  “告訴他們干嘛,反正都已經(jīng)死了?!苯憬銚u了搖頭。

  我又仔細(xì)看了看那只死去的大豬,它還在瞇著一雙眼睛,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種很舒服很享受的微笑,就這么漂在水面上,隨著風(fēng)吹起的波紋一蕩一蕩,像是在泡澡,又像是在睡覺。

  真是可惜,要是早點看見,說不定我們就可以不用等到過年,就能吃上很多很多頓豬肉了,我想。

  我們一群小孩子又圍在那里看了半天,誰也沒有說話,算是給這死去的大豬默哀。

  很多年以后,當(dāng)我再次回想起當(dāng)年那個下午,我們一群小孩子圍在水池邊看豬尸體的場景時,還是覺得十分離奇和怪誕。

  所以,在那個春天的下午,我的童年的未解之謎又多了一個:一只淹死在水池里的氣球一樣的大豬,不知道來歷,也沒有人尋找。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定不是我們金莊的豬,因為如果我們村里有豬的人家沒幾個,如果豬不見了,那用不了半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了,也一定有人會大喊著繞遍整個村子。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這只大豬知道自己要被主人給宰殺了,于是從豬圈里逃出來,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路,走到我們這里,走累了到水池里喝水,卻一不小心掉進(jìn)去,淹死了。

  我想,這就是我對于“神秘大豬事件”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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