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翊被自己的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嚇住了,他竟然會有這種想法、就是為了這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女人?不對,她還算不得女人,只是一個小丫頭。
章玉清和長孫氏收到武陵侯府人送去的消息,急忙整裝來接,這也是這么多年章玉清和長孫氏第一次在非正式場合合體出現(xiàn)。作為章雅悠的父親,章玉清收到了武陵侯府傳過來的消息,他不能不登門道謝;長孫氏聽說章雅悠遭人傷害,幸虧房翊碰巧遇見出手搭救,消息送來的時候,章雅悠還在昏睡,她一顆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又懸了起來,繼而又像是被人揉成了一團。
“我的兒。我的兒。你不能有事呀……”長孫氏穿了一身常服就往外走,她第一次正視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以往她可以漠視章雅悠,甚至明知她的很多行為是為了吸引自己注意,仍不肯對她施以好顏色。
她現(xiàn)在突然明白,從前的漠視只是因為她知道章雅悠活得好好的,當她得知章雅悠受到傷害,她那種襲遍全身的痛感才讓她明白,她是如此在意她,她好好活著才是她安心的源泉。
難怪她日間覺得心神不寧,有一陣子竟是喘不過氣來,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骨肉相連。
還是錦屏提醒了她,畢竟是要去武陵侯府接人,要注意儀表,給她換了一身正裝。
坐在馬車里,章玉清想要安慰她,手搭上了她的肩頭,道:“別擔心了,武陵侯已經(jīng)救了她,也找郎中看了,無大礙?!?p> “別碰我!”長孫氏嫌惡道。
二人一路無言。
到了侯府見到了章雅悠,又向房翊好一方道謝,三人這才回到章家。章玉清罵道:“簡直胡鬧!一個人跑到西市去,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好在你命大,遇見了武陵侯,要是他沒及時出現(xi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
章雅悠道:“西市雖然危險,但那些人并不是在西市內(nèi)對我截殺的。他們還知道我的身份,像是有備而來?!?p> 章玉清怒道:“你還敢狡辯!我看我是平時對你管束太松了,由得你亂來!從明天起,你哪里也不準去,就呆在你的沐曦閣,把《女德》、《女戒》給我抄一百遍?!?p> 長孫氏道:“她白天才受了驚嚇,你沖她吼這么大聲做什么?我的女兒,該怎么管我來管!”
章玉清聽了這話不但沒惱,反而笑了,道:“是,是,你說得都對。行,悠兒就交給你了,你肯管,我自然一百個放心?!?p> 他知道長孫氏向來對章雅悠不待見,不待見的原因他也心知肚明,現(xiàn)在長孫氏肯對章雅悠上心,說明那道坎就過去了,長孫氏也放下了,當然,這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長孫氏卻不這么想,她突然對章雅悠如此上心,不是因為原諒了章玉清,而是想明白了。
“但是,這個丫頭要嚴懲,明天起,去雜役房做苦工,不準回來!”黃鶯一直跪在地上等發(fā)落呢。
章雅悠想要給黃鶯求個情,長孫氏道:“沒打死她或是賣了她,對她就是恩典了,帶著主子涉險,必須嚴懲!”
長孫氏打發(fā)了章玉清等人,又安撫了章雅悠一番,讓錦屏從西苑的小庫房里拿了不少補品來,野山參,血燕窩,冬蟲夏草,魚膠,阿膠,還有一些參杞丸、固元丹等藥物。
這些東西要是全吃下去,大概能吃死,但是章雅悠知道這是長孫氏的心意,照單全收,晚上睡覺做夢都在笑。
第二天一早,章雅悠溜到了后院雜役房看黃鶯,看見一個丫鬟渾身濕漉漉地躺在地上哆嗦,身底下還有一攤血水。
“快來人!這是誰,怎么躺在這里?”章雅悠喊道。
過來兩個仆婦,道:“四姑娘,這是彩云??偸峭祽校焕畲竽锎蛄艘活D?!辈试?,就是章文政的那個通房丫頭,前些日子喝藥墮胎的那個。
“你,把她扶到房里;你,去請個郎中來?!闭卵庞品愿赖溃瑑蓚€仆婦愣住了,道:“四姑娘,大奶奶吩咐了,不能讓這個賤蹄子偷懶?!?p> “啪!”章雅悠一巴掌甩過去,罵道:“你個瞎眼的懶東西,敢拿大奶奶壓我!我若是打死了你,大奶奶會給你做主嗎?”
兩個仆婦嚇得急忙求饒,按著章雅悠的吩咐去做。
章雅悠心內(nèi)嘆息,這玉生煙好手段,對長孫氏陽奉陰違,明著是留了彩云一條命,把她趕到這雜役房,又暗中交待這里的管事李大娘給她使絆子穿小鞋。剛落了胎,身體都沒復原,李大娘又把累活臟活全交給她,做不完就挨打。
“四姑娘,奴婢給您磕頭了。您救救奴婢?!辈试茝匿伾w上掙扎著起身下跪。
章雅悠道:“你先躺下吧。既然今兒讓我遇見了,也是你命不該絕?!?p> 李大娘進來了,笑道:“這是哪陣風把您給請來了?四姑娘,這個浪蹄子偷奸?;?,奴婢就小懲大誡了一下,死不了的,賤命一條。”
章雅悠一腳踹過去,道:“我看你是嘴賤!你一個奴才,敢當著我這主子的面小懲大誡,誰給你的臉!”
李大娘是章家的老人了,針對彩云也是玉生煙授意,見章雅悠這般打罰她,覺得沒面子,當即尋死覓活。
正巧黃鶯這時擔水回來了,章雅悠道:“這個老貨不懂規(guī)矩,我教訓了一下,她就尋死覓活,你來得正好,找個僻靜的地兒,讓她自行了斷。別臟了我們章家的宅子就行。”
黃鶯昨晚來得時候也受了李大娘的下馬威,這廂得了章雅悠的命令當即提溜著李大娘出門,嚇得她連滾帶爬地跑過來給章雅悠認錯。
“你可給我記住了,做奴才的,沒有誰比誰尊貴,都是奴才!把你屋里的被褥鋪蓋都拿來給她蓋上,一會郎中來了,配合煎藥照料,她要是死了,我非弄死你個老貨不可!別拿大奶奶來壓我,我的親嫂子,犯得著為了你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奴才來與我較真?”章雅悠冷道。
李大娘連連稱是,屁滾尿流地回去抱被子了。
彩云的鋪蓋就是兩床單薄的破棉被,屋子里又冷,這會子仍在瑟瑟發(fā)抖。
“你去領(lǐng)點木炭,給屋子里生個爐子吧?!闭卵庞品愿傈S鶯道。
這廂才安頓好,就聽外頭有人道:“四姑娘可真是宅心仁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