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雅悠此時想打退堂鼓，卻被李設(shè)拉著小跑，追上了房翊，笑道：“武陵侯，小四可是叫你叔叔，你也管管你那位，不能見誰都咬啊?！?p> 房翊道：“管不了。”
分明是不想管，章雅悠腹誹。
“你不用怕，他不管，還有小爺呢！”李設(shè)笑道。
章雅悠急忙道：“你是沒看見李可柔方才的眼神，她是要殺了我呀?！?p> 房翊停下來，俯身看著她，道：“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
章雅悠點點頭。
“跟我走，死不了?！狈狂吹?。
李設(shè)小聲道：“房翊開口了，你沒事的。放心。”章雅悠想不到李設(shè)看似驕傲沖動，對她卻是如此細(xì)心，連她的緊張情緒都注意到了，心中難免有些感動。
入座的時候，房翊和李設(shè)恰好坐在了章雅悠的左右兩側(cè)，看著都很隨意，都沒拿正眼瞧過她。
今天到場的人不多，但都是天潢貴胄，除了通王李諶，還有肅王李祥、舒王李誼、咸安公主李安陽，以及李設(shè)、李可柔等人，也就章雅悠和房翊兩個外姓人。
戲臺子上是通王府自己養(yǎng)的戲班子，咿咿呀呀唱了大半個時辰，章雅悠也沒聽進去，吃了幾口點心，想著快點回去，有點心不在焉，又有點怪李設(shè)多事，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該出來見他。
此刻，她坐在房翊和李設(shè)的中間，倒也不擔(dān)心李可柔敢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對她使壞，就是有點發(fā)困，偷偷打了兩個哈欠，眼皮都開始打架了。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幾聲鼓響，接著又是清幽、深遠(yuǎn)、哀怨中透著激昂的樂聲。在煙霧之中，一個婷婷裊裊的身影，婀娜、輕盈、綺麗，那纖柔的腰肢是如此柔軟，那露出的藕臂是這般潔白。
白色的紗衣在水墨背景中飄拂、飛舞，配上那悠揚的樂聲，簡直美不勝收，好一曲《水墨清秋》。
舞到動情處，她臉上的輕紗隨風(fēng)飄了下來，只見她美目流盼，口含朱丹，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氣質(zhì)清雅，體態(tài)成熟，章雅悠不覺看得呆了，她不由得想到——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quán)。環(huán)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
這般妖嬈美麗、這般成熟多情，連章雅悠一個姑娘都忍不住心生歡喜。
一聲贊嘆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不虧是平康里的花魁，這一曲《水墨清秋》果真是天下無雙。”
李諶帶頭鼓掌，道：“來人，看賞?！?p> 陸姑娘？聽到這個稱呼，章雅悠微微一愣，是那個武陵侯府里諱莫如深的陸姑娘嗎？是那個與房翊并肩而行、讓她雪地驚鴻的陸姑娘嗎？
她看了一眼房翊，房翊面無表情，但她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冷峻。
“無雙給各位貴人請安，謝王爺賞賜。”陸無雙微微福著身子。
真的是她！
“給無雙姑娘看座?！崩钪R道。
陸無雙的座位就在房翊的斜對面，她落座的時候悄悄看了一眼房翊。
李可柔聽到眾人的贊美，眼神里閃過一陣狠厲，繼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一伸頭，看了一眼章雅悠，明明是對著她笑，卻讓章雅悠感受到了危險。
李可柔走到李諶面前，帶著撒嬌的語氣笑道：“通王殿下，這陸姑娘的舞姿確實驚為天人，不愧是武陵侯的紅顏知己。”她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看了一眼房翊。
李諶也看著房翊笑：“陸姑娘的確是天下無雙，只對季佐此情不渝，羨煞我等。”
此情不渝？原來如此！這陸無雙果真愛慕房翊。
李可柔笑道：“我聽聞這章家的姑娘也有一身好技藝，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如果她肯給大家獻上一曲，我們又多了不少樂子?！?p> 章雅悠當(dāng)即明白，李可柔這是想讓她當(dāng)眾出丑。
一來，她并無準(zhǔn)備，有陸無雙這樣的珠玉表演在前，她即便是有備而來，也是狗尾續(xù)貂了；二來，即便她真的會吹拉彈唱，以她的身份，在這個場合也不適宜太過張揚或木秀于林，她的出身雖不及這些人高貴，但她好歹也是大家閨秀，章家在長安城也是名門清流，斷不可能與戲子同臺唱戲，尤其李可柔用了“樂子”這個詞，顯然就是想羞辱她。
李設(shè)道：“這是我朋友，不是帶來給你取樂子的。你要作威作福，回你鄭王府去?！?p> 李可柔道：“給她一個展現(xiàn)才華的機會不好嗎？你是故意找我作對還是不給通王殿下面子呢？”
李設(shè)道：“少在那里挑撥我與殿下的關(guān)系了，戲子多的是，伶人也一大把，殿下想看什么樂子沒有。我告訴你，少打她的主意?！?p> 他的這番話，引來了眾人的目光，章雅悠起身，給大家行了禮，笑道：“我實屬不才，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技藝，如果通王殿下不嫌棄，我也愿意獻丑。”
章雅悠看得明白，這個時候，任由李設(shè)和李可柔爭論下去，恐怕事情會越來越復(fù)雜，最后受殃及的還是她。
陸無雙笑道：“不如我為各位貴人再獻上一曲歌舞，如何？”
章雅悠微微一愣，這是要給自己解圍？
李可柔冷笑道：“到底是戲子，上趕著給人取樂子，這是要再得一點打賞了？行，跳的好、唱的好，本郡主重重有賞?！?p> 房翊淡淡道：“你們可以合奏一曲《螢塵》?！?p> 陸無雙笑道：“侯爺?shù)奶嶙h甚好，不知章姑娘意下如何？”
李諶、李誼等人都覺得這個提議甚好，《螢塵》乃是大唐久負(fù)盛名的樂師董庭蘭的封山之作，剛出來不久，據(jù)說被聽聞?wù)唧@為神曲，很多人久聞其名，但因沒有樂譜而無法彈奏出完整的曲子。
章雅悠上一世學(xué)過，那一年她二十五歲，這首曲子當(dāng)時已經(jīng)流傳了十幾年。這一世還不曾習(xí)過。
這么高難度的曲目，房翊為什么如此提議？章雅悠心下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