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助餉

　　天色已晚，東暖閣下朱慈炯屏退了閑雜人等，去掉了赤色盤領(lǐng)窄袖袞龍袍，這才躺在床榻上回憶起今日之事。

　　如錦衣衛(wèi)同知李若璉，還有崇文門一眾將士，皆受其恩賞從此只需不斷籠絡(luò)，便可為他所用，不過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即使這千把錦衣衛(wèi)愿意效死，也抵擋不住李自成的百萬大軍，而且真到那時，不嘩變將他獻(xiàn)給李闖王邀功請賞就不錯了。

　　“自己的心腹衛(wèi)隊，自己的！”

　　想到此處，朱慈炯不禁興奮的直直撐起身板，但不過半息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又惺惺的躺了下去。

　　崇禎皇帝本就沒有軍餉，崇文門檢閱這種小事也就由著朱慈炯性子罷了，但建立新軍這種動輒就幾萬兩銀子的大事，又怎會輕信他這個未及弱冠的孩提之言。

　　巨大的信息量在朱慈炯那小腦袋中迸發(fā)，不覺間睡意來襲，在夢中竟巧遇前世說書人。

　　這次那么真實(shí)，少時家鄉(xiāng)的老巷囗，柳樹下的涼亭，吃一杯茶水給幾角錢，便可聽那說書人講評一番，好不愜意。

　　正巧這時，講著北京危難國丈周奎一毛不拔，城破之際竟被闖王手下搜出百萬雪花銀，真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朱慈炯聽的入迷之際，夢境卻突然崩塌，一大群人追著殺他，嚇的其大叫起身，驚出一身冷汗。

　　“定王殿下你沒事吧！”

　　守夜太監(jiān)見皇子心生夢魘，急趕端著龍洗，拿著蠶絲臉帕上前伺候，而朱慈炯雖被驚嚇，但卻有了主意，當(dāng)下心情便是大好。

　　清晨的第一縷朝陽散射在黃色的琉璃瓦上，使整個宮門都顯的熠熠生輝，一大早朱慈炯便騎著高頭大馬出了承天門，來了五軍都督府北側(cè)二里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衙門所在。

　　守門的緹騎（即錦衣衛(wèi)一般軍士）見少年穿著華服，腰戴翠玉，騎有高頭俊馬身份定不簡單，當(dāng)下便也不敢怠慢，趕忙上前行禮，擺上馬凳子讓貴人下馬。

　　“帶我見你們的錦衣衛(wèi)同知李若璉！”

　　“這是賞你的?！?p>　　記憶的融合，使如今的朱慈炯早已習(xí)慣皇室勛貴一慣的處事方式，有恩必賞。而守門緹騎見來人竟直呼從三品同知姓名，當(dāng)下便更加恭敬，將朱慈炯迎入衙內(nèi)。

　　剛?cè)腈?zhèn)撫司衙門朱慈炯便覺其中戾氣極重，來往的各司官職皆有機(jī)密在身即使兩人迎面而遇也不言語，而衙內(nèi)東北角更是時不時便有慘叫迭起甚為滲人。

　　待進(jìn)入一會客偏廳，內(nèi)部景像清靜雅致，與廳外區(qū)別甚大，可為別有洞天，不過半刻李若璉便趕了過來，敬重之意溢于言表。

　　“李同知請起，我來此地是有事相求，還請大人勿辭！”

　　“殿下請講，卑職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若璉在接到調(diào)查國丈周奎違法貪污的密令后，當(dāng)下便安排手下心腹行事。

　　朱慈炯見李若璉處事穩(wěn)妥，是可托付大事之人當(dāng)下心喜，但卻不在停留，離開了鎮(zhèn)撫司衙門，回到宮去。

　　內(nèi)廷坤寧宮內(nèi)葳蕤生香，周皇后在接見了眾請安娘子后，身心便有些乏累，但這卻仍掩飾不了她那美麗端莊膚如凝脂的國色之姿。

　　“眾人皆道吾，質(zhì)厚少文，有恭儉之德，卻不知我亦有煩惱之事?！?p>　　原來周皇后在報國寺為定王祈福齋戒三日，剛回便得知昨日給父親周奎五千兩“助餉”錢，竟被其吃了二千回扣，現(xiàn)在可真是怒父吝嗇，怒其不智了。

　　“今闖賊李自成兵馬百萬，來日北京城破，父親他后悔，也來不及了?！?p>　　周皇后也是心寬之人，當(dāng)下不在想瑣碎之事，整理了衣裙，便開始了每日的宮務(wù)。

　　“小爺您下來吧，上面風(fēng)大別著涼了?！?p>　　見今天大風(fēng)凜冽，而定王卻坐在墻頭發(fā)呆，鐘粹宮總管太監(jiān)婁振趕忙上前，小心的勸這位小爺下來。

　　“有主意了，腦子又重新戰(zhàn)領(lǐng)思想的高地了！”

　　朱慈炯有了主意，便熟練的用手撐著黃色琉璃瓦，腳搭著紅墻跟上倒扣的大缸，幾個呼吸間便穩(wěn)穩(wěn)的落到了地上。

　　“走，去坤寧宮，見我母后。”

　　心知自己獨(dú)木難支，難以說服父皇朱由檢，朱慈炯便往坤寧宮，充當(dāng)說客贏得母后支持去了。

　　“慢些，小爺您慢些！”

　　鐘粹宮總管太監(jiān)婁振拿了披風(fēng)，便追著給朱慈炯披上了。

　　“母后兒臣來了！”

　　記憶中他對這個周皇后還是比較依賴的，所以朱慈炯進(jìn)入坤寧宮內(nèi)也不做做，像極了他著了年齡應(yīng)有的樣子。

　　“皇兒，無恙母后就安心了！”

　　“都是母后祈福，感念天地所致?！?p>　　“貧嘴，也學(xué)會奉承你母后我了?！?p>　　雖說這位母后在朱慈炯心中記憶深刻，但也終究不如見面來的真實(shí)，饒是他早有準(zhǔn)備，也被周皇后略施粉黛但卻傾國的樣貌驚的一愣。

　　桌案上糕點(diǎn)豐盛，朱慈炯吃了幾塊，便開始試探著提起國丈周奎“助餉”之事，周皇后表示甚是無奈。

　　朱慈炯便說有解決方法，周皇后見年歲尚小的定王，有如此為國為民之心，當(dāng)下便表示支持。得到了母后的首肯，朱慈炯便拿著李若璉送來的證據(jù)，上嘉定伯府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去了。

　　“沒錢，真沒錢，定王殿下你看，我著衣服還打著補(bǔ)丁呢?！?p>　　定王剛來周奎本來還是挺開心的，但提到錢臉色立馬變了，甚至還將補(bǔ)丁漏給朱慈炯看，真是一點(diǎn)兒臉面都不要了。

　　“噢，我的外祖呀，這些是您往來的信件，公文您看一下？”

　　“這，你不能這樣對我，我要找你母后?！?p>　　“我母后，被您吃回扣之事氣的不輕，當(dāng)下已休息了，不愿見任何人！”

　　朱慈炯拿著青花瓷杯飲著西湖龍井，穩(wěn)坐在太公椅上，神情淡然，氣的那國丈周奎，倒在地上，抽泣著好似潑婦一般。

　　此時周府眾人，也就是朱慈炯的阿奶、舅父、舅母紛紛趕到，勸說周奎不要動怒，也認(rèn)為定王有些過分了。

　　“這樣吧，我夢中有感，給各位長輩講了故事。”

　　見周府眾人皆到了，朱慈炯不急不緩的起得身來，不提“助餉”之事反而賣起了關(guān)子。

　　“有一周姓人家，借著女婿做官的勢力，積累起了百萬銀兩，但突有一日女婿家中遭難，想回來借岳丈錢財，卻不料這位岳父視財如命一毛不拔。”

　　“最終女婿家破人亡，而周姓人家失去大樹庇護(hù)，最終為強(qiáng)寇入侵，而那岳父還是一毛不拔，最終老婆，兒子，兒媳相繼被殺?！?p>　　“家中錢財還是沒有保存下來，最終貧困交加，死無片瓦遮身！”

　　朱慈炯說著眼神犀利的看向眾人，已近明示，嚇的周家婦孺驚恐不已。

　　“你說李自成，劉宗敏他們比賊寇如何，像不像吃人不吐白骨的老虎！”

　　見眾人已有懼色，朱慈炯卻沒有絲毫放松的跡象，仍是步步緊逼，聲色俱利。

　　“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

　　周奎已被嚇得不成樣子，聲音幾近瘋癲。

　　…………

　　朱慈炯走后，周奎便被周夫人攙扶了起來。

　　周奎拍了一下袍服上的灰塵，面色如常的說道:“定王，不過孩子脾性，我如此作踐自己，也好讓他囂張囂張，滿足一下內(nèi)心的求勝欲，可是……”

　　周夫人不解的問道:“老爺，那可是什么，我們繼續(xù)裝窮，咱那個天子女婿，也不能為難我們?！?p>　　“是啊，爹，有姐姐在，一切好說?！?p>　　“哎，來往公文，沒有錦衣衛(wèi)的助力，誰又能查的到。”

　　周奎看著關(guān)于他的一沓沓罪證，嘆了一口氣。

　　周安聽到此話，臉色驟變的回道:“爹，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皇帝姐夫的意思?！?p>　　“對，我就怕如此，更怕定王也是得了皇帝的授意，來敲打我們?！?，周奎想了想又說道，“平日全借皇后，咱們才能有恃無恐，如今剛因助響惹惱了皇后，如果再這么下去，哎，婦人之言，就不該聽你的貪皇后的錢?！?p>　　周夫人見周奎惱怒，也只能委屈地解釋道:“我這不是尋思著，姑娘的錢就當(dāng)孝敬我們，又何必全送我那戶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