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游”型蒸汽機車嘶吼著,牽引著一列敞車緩緩?fù)?吭诹苏九_邊。這些都是給廠子拉的原料,量不少。蓋著貨物的篷布被扯下來,一袋袋貨物堆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幫驢日的,拉這種東西,居然不用悶罐,用敞車?!”有工人看到這一情景,皺著眉頭抱怨道。但嘴上雖然萬般不滿,卻依然還是迅速地投入到工作中。
工人們紛紛的開始投入了各自的工作崗位,李鐵生也回到了堆貨的場地中去,還做上午的堆貨工作。
如此巨大工作量,對于李鐵生這個瘦弱的小伙子來說,實在是前所未見,但是眼看著路輪車不斷推來的貨物堆積成山,李鐵生不得不拼命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即使他已經(jīng)感到自己手套下的一雙手被磨的紅腫,生疼。
貨越堆到上面去越累,需要先彎腰把貨物抱起來,接著用膝蓋掂一下,然后拋扔到上面去,原本這是兩個人的分工合作,但是工人們?yōu)榱吮砻髯约旱膱詻Q不同意招外地工的決心,所以與該李鐵生的合作的那個人也跑去用兩輪車運貨了,反正瀟灑叔看不著。李鐵生就只能一個人艱難的完成這項任務(wù)。
終于等著貨物堆到了標(biāo)準(zhǔn)高度,就該從下面開始另擺一堆了,在這繁重的工作中,堆下面的幾層就當(dāng)休息了。
這時,一只手狠狠的在李鐵生的背后拍了拍,李鐵生回頭一看是大牙。
“你小子,跟我換班,你去站臺背貨?!贝笱啦豢蜌獾恼f。
李鐵生本來就心里不痛快,直接說:“我不換?!?p> 大牙直接把李鐵生推到了一邊:“張瀟灑說你就是來幫個一天工的,哪兒需要你就去哪兒,哪來什么固定崗位?”
“瀟灑叔讓我干這個,我就干這個,我不能私自換崗!”
“他媽的,那現(xiàn)在咱倆就去找張瀟灑去,我到要問問他,他憑什么把輕松的活兒安排給你一個幫工的!”
李鐵生也是個熱血方剛的小伙子,上午就被大牙打了一頓,現(xiàn)在又要被他逼著換崗,所以心里也升起一股火兒來,也想跟大牙爭辯幾句。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還是忍了,他來幫工是為了報瀟灑叔的恩,也就是這一天時間,就默默干活,別再給瀟灑叔添麻煩了。
就這樣,李鐵生來到了站臺上,換成了大牙的崗位。
重重的貨物被人直接扔在背上,李鐵生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擠破了,兩條腿當(dāng)時就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震得兩條腿從膝蓋一直疼到腳后跟,貨物也被摔在了一邊。
其實這兩個往李鐵生背上抬貨的,也是大牙他們一伙兒的,大牙雖然作風(fēng)張揚霸道,但是卻心細(xì),他能察覺不到瀟灑叔和領(lǐng)導(dǎo)背后的意圖嗎?他覺得瀟灑叔之所以讓李鐵生來幫工,無非就是想讓他表現(xiàn)一把,爭取留下來,打開貨運站招外地人的先河,要不李鐵生憑什么干的那么賣力?所以這才交代人好好“招待招待”李鐵生,最好讓他一天都堅持不下來,自己知難而退了。
李鐵生也不是瞎子,他也看得到周圍的人是怎么往人背上抬貨的,動作都盡量輕一點,沒這么粗暴,便也明白這是工人看他不順眼。他從地上爬起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說:“兩位大哥,麻煩你們再幫我抬一次吧?!?p> 那兩個人工人彼此看了一眼,還按照剛才那樣往他后背把貨物直接一扔,這一次他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只踉蹌了幾步們就開始往前走。但是這么幾回下來,李鐵生就覺得自己要被壓吐血了??墒切睦镆幌氲綖t灑哥這幾天對他這么好,還因為他想留下來工作而招惹了麻煩,哪怕腰疼得回不過彎來,也一直咬碎牙的堅持住了。
那兩個抬貨的也快四十歲了,家里的孩子和李鐵生都差不多大,一看李鐵生還真就毫無怨言的玩命干,多少也有點于心不忍,就都心照不宣的放輕了動作。
其實,這些瀟灑叔也都看在眼里,不過工作忙,他也沒時間關(guān)照李鐵生了。
日落西山,工人們輪流去伙房吃飯,李鐵生也拿了個白饃打了一碗燴菜,本來他早就餓了,卻累的什么都吃不下去。這時光頭端著碗來到了他面前:“是不是累的吃不下?”
李鐵生點點頭。
“吃不下也得吃,我剛來的時候也累的吃不下,但是不吃飯一會兒干活兒的時候就雙腿打顫了,快吃吧?!?p> 李鐵生也只好學(xué)著光頭的樣子,大口往嘴里劃拉起菜來,他第一次覺得這吃飯竟然也和干活一樣累。
吃完飯再回到站臺上的時候,站臺上已經(jīng)亮起了燈,此時站臺上的貨物還有很多。吃完飯還沒來的喘口氣,大家又都再一次回到了崗位上。一開始李鐵生把背上的貨物扔下去的時候還能感到身體輕快一下,但是到了后來,哪怕是扔下貨物也覺得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直到深夜,臨時增加的工作才徹底結(jié)束。站臺上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和腳步聲,工人們已經(jīng)累的連話都懶得說了。
晚上,李鐵生回到瀟灑叔的宿舍里,正在爐子上烤已經(jīng)凍僵了的手,便靠著椅子睡著了。瀟灑叔看著李鐵生心里不是滋味,這孩子竟然因為他一句話就把真把自己給累了個半死。同時,他也打算再嘗試一把,把李鐵生留在貨運站上。他覺得這娃既勤勞又踏實,實在難得。
第二天早上,李鐵生先醒了,出去打了一壺水放在爐子上留著兩個人洗臉,回去的時候看見瀟灑叔也醒了:“瀟灑叔,這幾天多謝你的關(guān)照,一會兒你就送我走吧。”
瀟灑叔起身套了一件棉襖沒有回答,而是說:“你先在宿舍等我一會兒,我出去一下?!?p> 他再一次來到了馮金山的辦公室里,告訴馮金山李鐵生昨天的表現(xiàn),并且說還是想把李鐵生留在貨運站。
馮金山有些不耐煩:“這路子行不通,昨天你不也看到了嗎?你就別再給我添堵了!”
“馮站長,這回我先去做工作,絕不會給您添麻煩!”瀟灑叔堅定的說。
馮金山咂了咂嘴:“你現(xiàn)在就是在給我添麻煩……”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