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躍平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的昆侖山脈這塊土地上時,他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明明已經(jīng)是四月份,這個春回大地的時刻,昆侖山脈上卻還被皚皚的白雪所覆蓋著,腳下的雪那冰冷的溫度,輕而易舉地穿過棉鞋,把他的幾個腳趾都快凍僵了。長途跋涉以及隨著海拔升高越來越明顯的高原反應(yīng)讓他不得不大口的呼吸,冰冷的空氣便迅速順著他的氣管和肺部占領(lǐng)他整個身體。
這里真冷啊!
他幾乎不知道高天琪是怎么挨過這段路程的,高天琪明明是個怕冷的女孩子,卻一意孤行的要來,在這一刻他甚至在心里責(zé)怪高天琪的這個決定。
想到這里,他也只能帶著整個隊伍加快速度行進在這片冰雪中。
而此時的高天琪也正努力地工作在第一線,她已經(jīng)在風(fēng)火臺這個位置停留了兩天,晚上就睡在一個山坳中避風(fēng),白天趁著陽光充足的時候就開始進行測量勘探等工作。
她幾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種感覺,那就是麻木與僵硬,有的時候她拿著工具的手已經(jīng)凍得沒有知覺,當要往本子上記錄數(shù)字的時候,她不停的對著手哈氣,可是就連哈出的氣也都冷冰冰的,她不得不把手伸到衣服里,汲取著身體的每一點熱量。
周躍平到達了勘探隊伍的大本營,他指揮隊伍里的工人放好物資,就尋找起高天琪的身影來。
可是,隊長卻告訴他高天琪跟著趙工去往了海拔更高、氣候也更加艱苦的烽火臺地區(qū)。周躍平幾乎愣住了,他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并沒有伸手拉起隊長的領(lǐng)子。
看到周躍平那鐵青的臉色,隊長無奈的說:“這是天琪自己的決定……我們也都知道,天琪的父親曾經(jīng)犧牲在風(fēng)火臺,所以她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憾才非要去……”
“可是,你怎么能放她一個小姑娘去那么艱苦的地方,她萬一承受不住呢?”周躍平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他的心里也很清楚高天琪的倔強,若不是高天琪執(zhí)意是不會有人同意的。
一路跋涉到這里,周躍平的體力也達到了極限,但是他想都沒想,便再一次背起了自己的背包,決定向風(fēng)火臺接近!
好在已經(jīng)快到晚上,在別的工人的勸說下周躍平才在這里停留了一晚,他躺在睡袋里滿身的疲憊包裹著他,讓他渾身酸痛無比,可是卻因為掛念高天琪而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很久才睡著,甚至在夢里,他都在焦急的趕著路。
當天邊的第一縷曙光升起,周躍平便組織工人與他一同前行,當然,工人們對他的決定自然怨聲滿天,他顧不上這么多,轉(zhuǎn)頭對工人們說:“你們要是覺得累的話,可以多休息個半天,但是我要先上去了!”
工人們索性也被周躍平叫醒了,也只好跟著他一路前行。
與此同時,趙工所帶領(lǐng)的小分隊也在緊鑼密鼓的勘探當中,曾經(jīng)的問題再一次困擾著他們,那就是這里的凍土問題到底該如何解決?
高天琪此時也終于對父親感同身受,她切實的體會著高原反應(yīng)所帶來的難受:頭痛欲裂,渾身無力,惡心,體力不支……然而還有一個最令她難以克服的就是,冷,鋪天蓋地的冷。
她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與自己的體力做斗爭,與此同時,她也在深深的思考著解決凍土問題的辦法。解決這個世界性難題的重擔(dān),此時深深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終于在心力交瘁之下,她的眼前發(fā)黑,雙腿幾乎顫抖的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一種對于生命的強大渴求從心底襲來,她甚至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她剛想開口求救,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倒進了一個雪窩中。
“天琪……”
耳邊響起趙工和其他同事的聲音,可是那聲音也如同吹散在這青藏高原的烈風(fēng)之中,越來越遠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高天琪感覺自己仿佛走在一條深深的隧道里,她在想這條隧道應(yīng)該是鐵路隧道,可為什么腳下卻沒有鐵軌呢?這么想著,腳下便飛速生長出兩條鐵軌來,她迷茫的摸了摸鐵軌又繼續(xù)往前走去。
這條隧道深得似乎沒有盡頭一樣,無論她怎么走都走不到頭。她開始懼怕起這條隧道中的黑暗,絕望深深的包圍著她,令她幾乎摸不清方向。
而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那個聲音在呼喊著她的名字,她對尋著方向跑過去,最大的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絲絲的亮光……
看到高天琪的眼皮微微顫抖,周躍平一顆緊繃著的心終于稍微放下了些。他剛剛來到這里便得知高天琪突然暈倒的消息,同事們迅速把高天琪抬到帳篷中,又在旁邊生起火來,可高天琪的臉色卻仍然蒼白得可怕,就如同那連日以來已經(jīng)讓人的眼睛疲勞到極致的冰雪一樣。
周躍平在看到高天琪的這一刻,幾乎心碎難當,他與高天琪久別重逢,卻沒想到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要知道在這種高寒地帶人一旦暈倒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天琪……天琪……”周躍平剛開始是以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小聲的呼喚著高天琪,再后來就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他人生第一次這樣恐懼,這種對于即將失去高天琪生命的恐懼,幾乎將他整個靈魂撕碎。
“你是來送物資的?”趙工在緊急時刻焦急地問周躍平。
周躍平說:“是……”
在趙工的這一句突然提醒之下周躍平才從那崩潰的心情中冷靜下來,他在來青藏高原之前經(jīng)過了一場培訓(xùn),其中包括如何對高原反應(yīng)的人進行急救。
他從背包中迅速翻出了簡易的氧氣瓶,又做了一個簡易的吸氧面罩放在了高天琪的口鼻處,接著他整個人便緊緊地抱住了高天琪,盡量保證高天琪的體溫不會過低。
而此時旁邊的火也已經(jīng)生了起來,終于高天琪的臉色漸漸回歸了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