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北城門口。
節(jié)度使帶著邊防營的五百精兵,順著城內的階梯登到城樓頂上,俯視著兵臨城下的戎狄大軍。他雙手一抬,命令那五百精兵打起精神來。
蘇榛榛一行人,跟著老大人也逐步到了北城門。不過她們沒有上去,在城門口腳下附近,臨時搭建了一個棚子。
走到北城門口這一路上,蘇榛榛見到太多步履匆匆的行人了。從前看過只覺得臉上沒那么多憂愁,更多是對于整個世界繁瑣的認知,這次看似乎因那號角陣陣,要么是面無表情,要么是憂心忡忡。
她站在老大人和方某人身后,沒有說什么廢話。
戎狄的士兵,眼瞧著城墻上站滿了大唐的兵卒,那號角聲仍未停止。仿佛那個吹號角的戎狄兵不會累,又或者有著別的想法。
沙盤上,老大人和方某人擺弄著兩方兵棋。僅僅過了片刻,兩人似乎有了判斷。老大人抖擻著袖子,只身走上城墻。
方某人則是坐在那沙盤前,聽著來來往往的傳信士兵的消息,一邊擺弄著沙盤,一邊傳回消息給那城墻上的老大人。
蘇榛榛站在原地,忽然轉過身望向魏安陽。有件要緊的事情得現(xiàn)在去做,而且這件事必須要她們兩個人一起做,否則是沒用的。
幾乎同時,兩人說出了那件事情。如此緊迫的氣氛中,兩人竟不約而同的捂著臉笑起來,聲音很小,因為怕被方某人批評。
方某人心里明鏡兒似的,伸手持起一顆大唐的兵卒棋子,緩緩說道:“某說,你們倆沒完成的事情,還不快去做。某早就說,別那么在意真相,只要結果有所作用便可以了。”
“是啊,受教了?!蔽喊碴枔P聲應道,然后握拳敬之以禮,拉著蘇榛榛一路小跑回到幽州府衙。
他從辦公的書房里拿出了自己的少府私印,持筆寫下了一篇官府文書,蓋上了那印了朱紅赤色的私印,吩咐護衛(wèi)張貼在官府的告示板上面。
蘇榛榛望著他,有種他變了的感覺?;蛟S是自己先入為主的偏見太過邪乎,導致自己真的以為他是個紈绔子弟了。
她就站在一旁,看見那文書最后還寫了一句:此案如后有所疑,無論何時何地,因何種原因,皆要重新查證。
會心地一笑。
遙遙望著北側城墻,兩人從府衙出來接著往回走。路上的蘇榛榛總覺得心里不安生,也不知道因為什么。
直到走回北城門口時,她才明白為何自己剛剛總會不心安。幾個兵卒抬著那簡易的擔架,從城門口往她們這邊走來。
那位京城來的權貴老大人,被戎狄射了冷箭。
蘇榛榛看著擔架上,老大人胸前的衣襟已經(jīng)被那冷箭射傷流出的血染紅。他是一個極愛干凈的人,如今衣襟卻臟亂不堪。
恍惚間沒站穩(wěn),好在魏安陽連忙扶著她,蘇榛榛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會這樣?”蘇榛榛啞然半晌,才慌張的說出幾個字來。
只是離開了一會兒,那位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老大人竟會被戎狄的冷箭暗傷,方某人一個人坐在那沙盤前滿面憂愁。
大唐,難不成已經(jīng)羸弱到如此程度了嗎?
魏安陽雙手扶著蘇榛榛,從未如此認真的看著她,那雙眼眸堅定不移:“蘇榛榛,振作起來!幽州雖然不像京城什么都有,但那一箭我剛看了射得很偏,不會有生命危險?,F(xiàn)在要在意的,是戎狄來襲!”
最后的四個字,徹底的給蘇榛榛心底的一驚。
或許這刻,蘇榛榛才朦朧地明白,當初欽天監(jiān)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能夠逆轉大勢的人,一定是她。
她那雙清澈的眼眸,漸漸的有了深邃的顏色。嘴角那抹微笑,看不出是自然還是不自然,只是魏安陽感受得出她振作起來了。
她匆匆走到方某人身前的沙盤處,硬生生的在那場景下問了個問題:“大人,當初欽天監(jiān)是說,我是能夠讓幽州戰(zhàn)勝戎狄的天選之人對吧?”
方某人抬起頭看著她,點點頭:“某親測的,假不了?!?p> “我現(xiàn)在才想明白,為何說只有我才行。因為我自小在邊境長大,讀的書是兵書,也不會參與到那股權力的斗爭中。似乎,我比每一個紈绔子都要更愛大唐的國土?!碧K榛榛欣然說道。
她淡然的仰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高墻,又說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請求:“大人,可否讓我發(fā)揮作用,我想為大唐出一分力?!?p> 方某人點點頭,說:“某準了你的請求,準你便行權益。魏安陽,還有我那乖徒兒,你們三個便一起出出力?!?p> “是!”
……
臨近日暮,戎狄大軍的號角聲才漸漸停下。
蘇榛榛站在高墻上,緩緩望著兩邊。一邊是就地扎營的戎狄大軍,一邊是看了那張貼的告示競相告知的幽州百姓。
天地之間有風聲,高墻兩側起火光。
夜至,滿月過后,那輪圓月漸漸長殘。
蘇榛榛望著天空,不知該說些什么。
顧嶺樹看著高墻兩側,望著滿臉寫著心事的蘇榛榛,緩緩說道:“看到了什么?”
蘇榛榛回答:“兩側的差異,戎狄人和大唐人,準確的說是幽州人,離得近卻有很多的不同?!?p> “哪里有不同?”
“戎狄人穿著似乎太過原始,就像是直接把狼皮扒下來穿到身上,而幽州人總喜歡將蠶吐的絲織成布匹,再縫制成衣。”
顧嶺樹點點頭,意味深長的呼吸著。
蘇榛榛說的很對,戎狄人總喜歡搶別人現(xiàn)有的,就像現(xiàn)在這般,看到了幽州的繁華,看到了大唐的繁華,便總想著伸手搶過來。
而幽州人,總想著把已有的東西改造成更好的?;蛟S她并不知道,早些年間幽州城的面貌。但三山浦這些年,營房換了一批又一批,漁船新了一代又一代,這些她都看在眼里。
或許,若她是戎狄人,便能知道為何一定非攻城不可的理由吧。
倏地一束光,點亮了西部的天空。那束光來自城外,緊接著兩個兵卒慌慌張張的從西城門跑過來。
“報!戎狄大軍突襲!西城門告急!”
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