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表孫悟空在藏經寶閣遵規(guī)循規(guī),朝起晚睡,絲絲不倦,全神貫注于經書之中,他或坐或端或臥,偶爾金雞獨立,偶爾飽虎伸腰,偶爾盤龍張爪,總之手不離書,目不辭章,心念經文。一段時空的觀察,阿儺與伽葉頻頻夸獎道:“能讓這頑猴安份,也只有如來佛祖了!”久而久之阿儺與伽葉都耐不住寂寞,左顧右盼起來,對孫悟空的監(jiān)督逐漸松懈了。
“莫不是如來器重俺,怎會有這般眷顧呢? ”孫悟空話出驚世駭俗,自我標榜道:“俺得此番機會,功德不可稱量,世尊偏愛我呢!”
“太過偏愛你呵!”阿儺和伽葉心領神會,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
“記得前事二圣曾向俺師傅索取取經人事,都把俺師傅的臉皮都羞皺了,慚愧至極不得以獻出了紫金缽盂,而今二圣未向俺討人事,可謂難逢的善待,多謝了!”孫悟空歇息時常常與他倆把嘴幾周旋。
“這才是先尊的奧妙之道,承謹歸誠,道涵有道,覽閱經書去吧!”阿儺和伽葉吩咐道:“大圣可要牢記先尊囑托呀。 ”
“讀懂所有佛經,莫負佛祖厚托!”孫悟空點頭微笑道。
阿儺和伽葉對孫悟空監(jiān)督愈來愈松,終歸孰視無睹了。
孫悟空已早得仙體,出神入化,無所不能,他身上長著八萬四千多根毛發(fā),根根能變,物隨心應,待機而動。此刻,阿儺與枷葉對奕起來,陶醉在久違的搏奕之中。孫悟空心中大喜道:“機會來也!”他拔一把毫毛,塞進口中嚼碎,望空噴出,輕令一聲:“變!”瞬間變做數(shù)百個孫悟空,攢簇在孫悟空的周圍,個個乖巧聰慧,伶俐睿智,盡數(shù)把經書熟背精讀,品茗薈萃,且在每頁留下指痕,表明閱歷,以示佐證。
日薄西山,夕陽噴紫時分,阿儺和枷葉撤下棋盤,目睹孫悟空依然手捧經書,一絲不茍的樣子,暢然日:“這猴子要讀完經書,需到驢年騾月呢!”
翌日,孫悟空如法泡制,在阿儺和伽葉對弈時打哈欠的恍惚間,吹了一口“ 招山換水” 仙氣,為他倆設了一盤頑局,讓他倆棋逢對手,各自勝算有望,自是互不相讓,長久執(zhí)持。
孫悟空的真身跳出了藏經寶閣,來到靈山腹地,但見處處枝繁葉茂,綠樹成蔭,氣象更新。他恰時似脫胎換骨了,展盡頑皮本性,跳樹攀枝,摘葉尋果,丟澀挑甜,削皮剔核,好不自在。
話說阿儺和伽葉依舊朝發(fā)經文暮收佛典,每當看到篇章上留下孫悟空的指痕,一萬個心也就放下了,如此日月如梭,光陰飛逝,秋去春又來,不計經年。
此日是炎夏與爽秋交迭時節(jié),天氣驟然變幻,細雨綿綿,曠野迷離,一道若大的彩虹跨天而過,五顏六色,色彩分明,且似觸手可摘。孫悟空驚呆了,沒見過這等彩虹,跳上窗外枝頭,額前手搭涼篷,舉目遠眺,感嘆道:“真乃天賦也!”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彩虹之中,恍惚間展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光彩迷離的情境:盈空喜見云霓,滿野盡現(xiàn)奇葩。日映黛林彩云綴,風生曠野瑞氣繞,喜鵲歡啼青竹間,錦雞嬉戲繁花叢。更見麋鹿自花出,青篤對日鳴。 孫悟空又嘆為觀止道:“不愧為靈山閬苑福地也!待我觀賞觀賞。 ”
此地并無屏障,俯瞰無余,躍入眼里乃是“ 祖蔭樹下,葡萄園中” 一石碑,約有九丈余高,三丈余闊,高聳林間,氣勢宏偉,巧奪天工,格外壯觀。孫悟空渾身是勁,興高神爽,“葡萄” 美味誘餌著他,此刻他萬欲全無,樂得他舉手投足盡顯歡顏。卻也理智起來,道:“勿莫貪嘴,以免吞了誘餌,待俺弄明白,方可享用,為時末晚?!?p> 孫悟空就緩緩地吹了一仙氣,捻著訣咒,喊出一口“ 嘰啦啦” 的咒語,拘得這轄園土地前來,笑吟吟的對大圣施禮:“你是何方神圣? 能進此園,自是前緣神圣,請告尊稱品位,容我知道。 ”
“你這小小土地,氣勢磅礴,靈山上下誰不曉俺齊天大圣,你賣乖做甚!”孫悟空“ 剎… …” 地不耐煩起來了,狠狠地道:“你又是如來豢養(yǎng)著的妖精,你逞甚?俺可不認得瑟呢!”
“哈哈......在下稍安勿燥,實話相告此乃圣母女媧娘娘寄托在靈的葡萄園,我是隨園士地,不受如來管轄,此外間坊世事與我無關,故不識貴尊,乞多體諒!”土地大神笑“ 嘻嘻” 道,“有緣終相見,無緣不相逢呀!”
“呵 、呵、呵… …有緣有緣!”孫悟空愕然,久久疑慮:此土地而非靈山土地?亟需俺弄清楚,圣母不是隨便惹的。
“何謂有緣? ”孫悟空正視土地時,土地己悄然回本廟訖隱,緲無聲息,他驚呆了。轉瞬間,他樂滋滋地算計:這是天外桃源,圣母素無害人之心,雖然緣逢了,待老孫吃上一頓!
孫悟空遛達著,蹦蹦跳跳,心曠神離,盡情陶醉在這泌人心脾的馥郁花香里,好不快活。偌大的葡萄園婉約雨過天青,清風爽送,氣候宜人。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瑞氣繚繞,此乃仙域福地,蓬萊閬苑。處處風華盡顯:蜿溪碧波攸蕩漾,繁樹綠葉青茸茸;玉砌雕欄入畫廊,風朔觸綻進花叢。更多精彩的是:百花香滿園,萬樹挪婆娑。條條整整的仙草,簇簇擁擁的花卉,更是那亭臺圓池,金碧輝煌,尤若泉流碎玉,地萼堆金,盡顯鬼斧神工,修飾精雕得格外壯觀,真可謂海岳平寧,乾坤消泰,真乃靈山第一仙境。
和睦的聲音繚繞動聽,百鳥爭鳴:喜鵲報喜,杜鵑啼應,鸚鵡校舌,烏鴉行孝,黃鸝跳躍,候鳥翱翔,燕子翩遷......枝頭上,更有蝴蝶戀花蕊,蜜蜂采花蜜。
串串葡萄,顆顆果子緊鑲擠擁著,或藏在葉叢或垂吊藤枝,綠的晶瑩,紅的玲瓏,紫的剔透。孫悟空本來善于爬樹摘果,挑生品熟,棄酸賞甜,順意擇選。此刻專揀熟得發(fā)紫的,津津有味吃起來,進嘴如珍珠,吐出系皮核,清脆可口,甜蜜蜜的滋潤到心脾,他情不由衷想起蟠桃園里肆意縱欲,記憶尤新,回味無窮,豈有眼前快活自在。此時此刻,真讓他忘掉俸祿的高低,身份的貴賤,名利的得失,佛規(guī)的嚴明,偷得平生三日閑。
“哈哈… …原來是個饞嘴獼猻,我還認得,都幾萬年了。 哈哈!小毛猴怎樣來的?這里從來沒有外人光顧過,你與如來不是嫡親就是密友吧!”在亭子上依欄的是一只狐貍,他爽快地和孫悟空打招呼,道:“歇歇嘴吧,別貪得無厭,飽得撐壞了肚子,變得可不是來享受的了!”
狐貍聲音雖輕,卻如雷貫耳,嚇愣了孫悟空,他凝神細看,眨起火眼金晴,但見狐貍周圍并無妖氣,卻是祥光遍體,瑞靄氤氳,他驚愕地失聲叫道:“狐貍也得此番祥瑞寵罩?! 是不是我的眼睛不中用了?”他習慣地掩出金箍捧,剎那間跳到狐貍面前。
“唉 、唉一一且慢動手,惹狐貍也要看主人呢,這不同尋常地方。 ”狐貍臨危不驚,漫不經心地道:“上門鬧騰,有勁!這地方如來來了也要忌諱,你毛囊長膽子了”
“俺這棒是揍妖魔的,看你不像妖魔鬼怪。 ”孫悟空收起金箍捧,道:“說說看,這里怎樣有緣與你? ”
“現(xiàn)在所謂的靈山,原來是我的地盤叫:狐家堂!我乃狐家堂的堂主叫欲念孤貍。自遭如來盤踞后,我被擠掉了,心有不服,我的好友稀世橫豺也為我打抱不平,鼓動我吃掉如來的知曉錦凰,我因此偷吃了靈山的知曉錦凰,此后,鐘磐聲替代了凰鳴聲,我也受到如來的禮遇,豢養(yǎng)在這里不但與世無爭,而且與世隔絕的葡萄園來,至今已歷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了,如來許我十萬年赦免,想是務必要遇上個某個貴尊了,抑或是你啦。 ”
“俺不是你要遇上那貴尊,俺只是一個偷葡萄的毛猴,不需要抬杠。 ”孫悟空不想惹上狐貍臊,在此不肯受稱貴尊。
“偷東西有什么本事,有能耐讓如來把這個葡萄園予你,我為你扛把子,怎么樣?便宜你呢!”欲念孤貍以誠待客,甚是熱情。
“去去,別騷了我!俺美不起。''孫悟空刨根問底,道:“說說這些年怎樣過未的? ”
“我在這葡萄園里已呆了近十萬年,與我相處的鄰居都是高品位有涵養(yǎng)能包容的,你勿使性子?!庇罟仑傇溨C地道,“你猜猜我怎樣過的?隨遇而安日子就好過,把磨難當作享受來過,生話就滋潤了,日子就打發(fā)掉了。”
“你這小子看破凡塵,橫豎聽任不可預知的拿捏,超凡脫俗,好樣的!”孫悟空好奇地問道:“這葡萄園還有更神秘的地方嗎?快快說來,待俺瞧一瞧。 ”
“小毛猴,你隨我來。 ”欲念孤貍領著孫悟空沿著蜿蜒的小路,穿梭在葡萄遍野的碧園,來到祖蔭樹下,道:“這棵樹叫祖蔭樹,樹結雙子子果,土地說吃了這雙子子果,可以看到天通井中秘密,我天天吃雙子子果,從來沒看到天通井里存在的奧妙,抑或是無緣于我?!?p> “就這般神奇? ”孫悟空毫不在乎地擺擺手,道:“這十萬年你都等不來緣,俺自然無緣。 這雙子子果嘛… …俺還要嘗嘗,見了啥滋味都不曉得,也怪遺憾的,不要哄俺吃了癲,俺可是不甘受騙的?!?p> “小毛猴,如來就是這樣吃了雙子子果,方才能與天通井的先賢交流,我哄你做甚?” 欲念孤貍許諾道:“你若看到天通井中的先賢,你勢必長于我,在下拜你為兄長,平生遵命于你,何如? ”
孫悟空透過欲念孤貍的神情,洞察琢磨他的心態(tài),直覺他并無惡意,縱身飛上祖蔭樹,挑選了一把雙子子果,躊躇著品嘗起來,情不自禁地嘆道:“甜的一一清甜的!妙哉!妙哉!”
欲念孤貍看不慣孫悟空吃相,含沙射影地日:“猴嘴吃啥果都一個相一一甜相!甜到心里去!膩翻你!”
孫悟空躍到天通井邊,頓時口瞪目呆,但見天通井里宛若掀開了帷幕,光線柔和,景象通透,人物栩栩如生,尤在眼前,展現(xiàn)出一位女子朝孫悟空呼喚道:“胞 …… ”
孫悟空不見則矣,一見驚心:這不是女媧娘娘嗎?這女媧娘娘可是惹不起的。覺得雙眼角在跳動,非比尋常,預感不祥,走為上計,縱身跳出葡萄園,返回三界,落在藏經寶閣內,收了毫毛,換回真身,抹掉唇邊果汁痕跡,依舊參禪看經,目無他視,心無他念。
“猴哥… …你躲哪去了,五年不見你啦,都想瘋了我,老豬看你呢!”豬八戒東張西望,上竄下跳,莽莽撞撞地尋找孫悟空,呼喚聲驚動了正在對奕的阿儺和伽葉,他倆爽笑拍起棋盤,異口同聲道:“哈哈… …和了、和了!”
唐僧領著沙和尚和小白龍循廓而入,剛遇上撤奕的阿儺和伽葉,合掌皈依,表示問候。
孫悟空耳尖,聽到豬八戒所說“ 五年不見你” 他愕然了,樹掌搖晃著五個指頭,納悶起來:我怎么一去五年?一晃就五年了!
“斗戰(zhàn)勝佛,如來要招見你啦,務必從速前往。 ”金頂大仙飄然而至,高聲宣詔。
孫悟空惘然不知所措,他想是否如來覺察到他躲葡萄園偷懶去了,無從預知如來詔他為那般,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