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聞聲辨識一一作孽者乃他的宿怨妖孽!他揮棒痛擊,狠狠揍它。妖孽不及躲避,趔趨側翻,黑霧倏然消散,露出真面目一一大鵬雕!鯤頭豹眼,錦羽紫衣,栩栩生威,雖有潘安風范,然而張口如盆,獠牙尖利,銳爪戟張,唳叫驚心,戕害擾民,噬血成性,生靈俱畏,所到之處愆殃不輕,獵捉之術熟絡至極,此時雙爪扼住后羿,滴血淋漓,但聽后羿迷糊中呼救:“大圣,救我一一”
大鵬雕審視騷擾者乃孫悟空,面不改色,從容淡定,渾然不在意,道:“當是誰?原來是只頑猴!哈哈!!躲哪高就?既往無恙?”
孫悟空牙咬得“嗝嗝”作響,油然想起北斗星君的話,忍耐著道:“看看閣下如果給如來長臉!俺能否給你臉面?你心中清楚,用得上度量嗎?”
大鵬雕道:“我要得到的,沒有蒼天不應允的,誰敢奈何?”
孫悟空道:“縱橫捭闔,順逆撇捺曾讓你隨意捏陷?這一回,縱是獅駝國的一只螞蟻都叫你悠著點,咱倆可是不見不散了!”
大鵬雕道:“少點繁文縟節(jié),了斷便罷!“
孫悟空道:“如何了斷?說與天地知曉,俺遵循你呢?!?p> 大鵬雕道:“你斗不過我,滾回花果山水簾洞,過你攀樹摘果的日子,‘齊天大圣’也莫稱了,管作猴猻本份!”
孫悟空笑道:“唉喲喲——要是你斗不過俺呢?還回到如來那里養(yǎng)精畜銳,處優(yōu)養(yǎng)尊嗎?哈哈!該掂量掂量閣下的幾斤幾兩了,真是摑了如來的臉呀。”
大鵬雕不以為然,道:“我甘作隼,宿泊懸崖硝壁,棲遁石窿縫隙,又如何?”
孫悟空道:“君子之諾,天地鑒證,縱是你隼質難羈,狼心自野又何妨?作孽者天地不容,庇護者亦鞭長莫及,接招吧!”
“看招一一”大鵬雕一聲吆喝,唳叫如雷,天震地動,山川顫抖,江河簸蕩,露出猙獰面目,獠牙戟張,盔甲堅韌,功深精堪,馭戈自如,戈尖上哧哧銳響,物隨主便,熟絡輕巧,與金箍捧迎擊撕扯難解難分,殺聲咆哮,驚天動地,神明鬼曉,無不驚詫。
孫悟空與大鵬雕糾纏了一個時辰,電光石火交融變幻,金箍棒有千般解數,翩若驚鴻,矯若蛟龍;戈戟豈是俗物,萬化崢嶸,呼雷喚電,時如冰霜澆侵,時如炎陽曝烈。五百回合難扯難分,在地上如旋風糾紛,在云端似火龍翻騰,此時此刻噴云吐霧天地暗,哮哮吼吼只聞聲,真是天地如盤,對弈又逢宿敵,亦是鐵刷帚銅鍋,家家挺硬。
原來,玉帝和如來惜別之后,唐僧及豬八戒等留守諸佛,與后羿就國事議案商榷,大鵬雕倏然而至,揮爪抓住后羿,就要夾生而食,只聽豬八戒呼道:“吃人也得循個章法,找過地方,斯斯文文才吃得出好味道?!?p> 唐僧道:“何故吃人吮血,不怕犯天條?”
“我想吃誰就挑誰,天條?吃葷一一那還要品茗斟酌天條?吃素一一莫不是食物之子孫,為何不恥于天條?”大鵬雕教訓起他們來,道:“你他娘的腹中囊飽,嘴上兜圈子,繞是非,擺架子,弄短長!受經蠱惑了,妄自昧,好生為之!”說罷破空而去。
只聽到豬八戒忿忿怨言,罵罵咧咧,道:“天殺的弼馬溫,瘟到那里去了,王都給人宰了,還呆個啥,散伙散伙!”
正當時,諸佛都看到金箍捧的熟悉的光影,后羿從大鵬雕爪中掙脫而掉下來,豬八戒伺機接住,后羿因此躲過了劫難。
且說如來在歸程之中,無量佛菩薩趕上稟告,如來大驚,急匆匆返回獅駝國,目睹的情景比他預料的更加糟糕,孫悟空與大鵬雕糾纏一團,刀光斧影,殺氣沸騰。如來深深明白,他的到來,場面得不到緩解,反而愈發(fā)激烈,他的名聲已震懾不往此等情形,他的威信遭到與生俱來的挑戰(zhàn),如坐針氈。恰巧是玉帝也聞訊重返獅駝國,見此情形,心想大鵬雕乃如來心儀之物,這種局面應由如來駕馭,況且那頑猴一旦失手,對天庭來說亦是塞翁失馬,倒不如靜觀事態(tài)。
觀音菩薩悄然而至,她也惘然,她這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菩薩,在這種場面也是“俗人摸黑吃黃瓜,頭尾難分”了,她明白“善惡終有報,乾坤必無私”,是兮非兮,她的取舍將關系牽涉到她的譽為信道,她如出一轍一一選擇沉默!
眾神佛束手無策,誰在這場景中都位卑名微,不肯和稀泥淌渾水,所有的疑竇都悶在心中,靜待“山窮水盡是何路”,心中忖量著“誰是贏家”,“誰輸不起”。
如來問觀音菩薩道:“觀音尊者,汝神通廣大,此番俟于智齒,何以馭勢執(zhí)導?”
觀音菩薩舉目慈祥,良久道:“弟子既往布德施惠以振困窮,吊死問疾以養(yǎng)孤孺。宥謂寬宥,罪謂故犯,過輕則赦,罪重則宥,君子以赦過宥罪,違天擅戮,豈是因果所能遵循耶?眼前……”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如來眉宇間泛起淺淡的無奈與焦慮。
大鵬雕長期倚附如來,自是吸納了靈氣,也養(yǎng)成了專橫跋扈的秉性,更是摸透了主子的性情,對于孫悟空這樣山野來的佛祗,向來輕視傲物,巧偽趨利,聚斂無厭,況且與孫悟空宿怨結梁彌深,而今得以清算了,因此它下手狠毒。且說孫悟空智商與手段自然不俗,云中走勢不比大鵬雕敏捷賊快,只聽大鵬雕恐道:“野猴子,滾回花果山,方且饒你!”
孫悟空的法數幾乎用歇,難以克敵制勝,此時窺視到觀音已臨陣前,卻無解釋之法,他便知他成了過河卒子,陷入有進無退的境地,深知“姥姥不痛,舅舅不愛”的苦澀滋味,只有靠自已,扭轉乾坤,視險如夷了。
“有誓在先,縱是金盡裘弊,巢毀卵破又何俱?”孫悟空力挺著不敗的局面,以待另避蹊徑。
大鵬雕志在必勝,越戰(zhàn)越勇,道:“野猴子,你休想喘氣,看你怎么樣?眼下不抽你筋攣,敲你骨髓誓不休憩?!?p> 孫悟空不得矣有意往觀音菩薩身也靠攏,以謀自保,未料大鵬雕步步緊近,他卻不驚意看到善才童子,舉棒架住大鵬雕的戈戟,“哈哈”失聲狂笑,這一笑可把大鵬雕弄愣了,眾神佛也看呆了。
孫悟空邊笑邊戰(zhàn),邊戰(zhàn)邊退,邊退邊運籌帳幄,不一會廝殺到南海,下面是波濤洶涌,上面是浩瀚碧空,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域,大浪滔天,氣勢磅礴。
“哈哈”大鵬雕也縱情豪笑,倨傲至極。
孫悟空起用“荷葉過海”之法,凌空自如,栩栩生威,恰時光電交加,如意變幻,虛實難猜,迷離恍惚,揍得大鵬雕毛發(fā)紛飛,步步退卻。
大鵬雕不竟智慧超凡脫俗,自知涉險已深,陷于夷戮之患。意欲逃離南海,抽身之時,一位仙君張開雙臂聳立在它面前,長袖如壁,把它堵在海上,它不識此仙君,臉色倏變,不知所措。
孫悟空見之,揖手行禮道:“鎮(zhèn)元兄弟,久違了?!?p> 大鵬雕無法逾越鐵壁的長袖,幡然改途欲往落伽山逃避,孫悟空抓住它慌不擇路之機,拔下六根毫毛,念個咒語,變出六個孫悟空,傾刻在大鵬雕四面六方出現六輛車子,每個孫悟空都推著車子,大鵬雕也變出六個一模一樣的大鵬雕,鼎足對峙,互不相讓。霎時,各個孫悟空口里噴出火來,鼻子里濃煙并出,眨眼之間滾滾俗煙,焰焰真火,隨風沸騰,接著六輛車上,火光涌出,煙生澆灌,頓時煙火迷漫,翻滾沸騰,真是個曠野烈火,向邇熊熊,烘天熾海。
大鵬雕驚悚了,似乎墜入蠱惑,慌了神,亂了套,絕望嘆道:“天煞我也!”
火熊熊地燒,煙滾滾地生!
眾神圣佛陀趕來,目睹火生煙漫的場景,都口瞪目呆了。
“大圣,手下留情!”觀音菩薩還是一副慈悲心腸,呼喚道。
“剎“地觀音菩薩身后的善才童子飛身而出,揮掌弄風撓火,技湛精嫻。
“你這是何故?”觀音菩薩問道。
“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善才童子道,“息!”眨眼之間,煙消火滅,但見大鵬雕被燒得渾身瘡疤,臉頰被煙熏黑黝黝,熾得眼豎嘴翹,鼻仰須焚,毛損爪折,儀容掃地,狼狽不堪,眾神圣見之,笑聲如潮,觀音菩薩也掩嘴而笑。
觀音菩薩和藹道:“大鵬雕,靈山你是回不去了,找個地方安生吧。”
接著,觀音菩薩手持柳條,給大鵬雕澆上圣水,吩咐道:“你作孽彌深,不可回到從前,好自為之吧!”
大鵬雕凌空而起,一沖而下,冷不防在孫悟空的屁股上狠狠地叨了一口,又惡狠狠道:“我要食你子孫!”而后在眾仙佛頭頂上盤旋一圈,戛然而去。
“我子孫萬代掀你窩棚,掏你鳥蛋,讓你不得安生!”孫悟空指著大鵬雕呢喃著,真是百密一疏,幸無大礙,只是屁股上從此留下一大塊紅疤,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猴子與大鵬雕結冤成仇,冰火不融,大鵬雕只好筑窩在猢猻掏不到鳥蛋的懸涯硝壁之上,母猴懷中的嬰猴也常遭遇大鵬雕獵食,彼此倒騰掠食,至今不變。
大鵬雕飛走了,擇壁而棲,此后不表。
孫悟空撫著屁股,呆呆地看著如來,不知所措,但聽如來道:“回吧!”
眾佛隨蜂擁著如來,陸續(xù)離去。
孫悟空問觀音菩薩道:“去哪?”
觀音菩薩道:“心在那,就去那吧!”說畢她悄然回落伽山去了。
南海岸邊,海風輕輕地吹,空曠之下,海浪與沙歐的聲音交織著天籟韻律。
鎮(zhèn)元大仙與孫悟空相對默然,孫悟空感慨萬千,道:“未料到你我兄弟如此相逢,慚愧呀!”
“緣矣!”鎮(zhèn)元大仙道:“小弟為渡一俗女納緣,謀求連理,路經南海,恰巧與兄弟邂逅,幸得相見,兄弟在靈山過得怎樣?”
孫悟空淺述與大鵬雕結冤的成因,嘆道:“而今得以了結,也許會得罪了如來,或某些權貴,心中患得患失委屈不安。眼前往那安身最為妥當?”
鎮(zhèn)元大仙意味深長道:“心在那里就回到那里安身吧,心儀之則安矣,善則善之,且莫踧踖不安矣?!?p> “兄弟明白,這就回靈山!”孫悟空果斷道,“兄臺同往靈山一聚,意下如何?”
鎮(zhèn)元大仙笑著謝道:“小弟那點事務必擇時而為,辦妥后便好尋汝,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孫悟空與鎮(zhèn)元大仙兄弟倆依依不舍地惜別,孫悟空自是心在靈山就回靈山,鎮(zhèn)元大仙也匆匆忙忙的奔東南方而去,欲知鎮(zhèn)元大仙急往何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