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11年，立通大學。

　　葉裴語拖著行李站在校門前，望著立通大學那四個燙金的大字，這是她夢想開始的地方。

　　去年，秦述失聯(lián)了。悶悶不樂的葉裴語答應她父母和王思念要好好復習，度過高考前最后的十幾天，她將會按照裴沁的愿望，報考一個會計專業(yè)，從此好好地做一名大學生，畢業(yè)后好好地做一名會計。但就在填上名字的那個瞬間，葉裴語突然想起了秦述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如果你活得不像是你了，那你還叫什么葉裴語，你是別人了也就沒有意義了?！敝螅皇翘钌厦?，交上了一份空白的答卷。不管如何，她都要做個勇于追求夢想的人。

　　葉裴語最討厭的就是數學課，看著一黑板的數字就算老師再說簡單，她也是看不懂的。就算有人把答案擺在自己面前，她都不知道從何抄起。所以每當數學課的時候，葉裴語就會拿出作文本，在上面寫一些平時想出來的小故事。當時班里的女生都還挺喜歡看，每次都催著她繼續(xù)寫。

　　“秦述，秦述。”葉裴語趴在桌子上偷偷摸摸小聲喊他。

　　秦述沒理，在喊了他將近五次之后，秦述才終于回頭看著她。皺著眉頭意思是問“有什么事？”

　　葉裴語抬頭看了一眼數學老師的動態(tài)后，掩著嘴說道：“一會老師要是看我這邊或者走過來，你示意我一下?！?p>　　說完，秦述還是沒反應。但葉裴語知道他肯定會那么做。

　　事實上秦述真的那么做了。他不自然地向后靠著椅背，身體微微偏向她那邊，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了一下喊了聲葉裴語。但是對方一直沉迷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聽到，既然互動不起來，那么無奈的秦述只能多看了她幾眼之后選擇放棄。

　　數學老師號稱火眼金睛，站在講臺前，看著那么多同學動筆卻依舊能看出坐在后面的葉裴語并不是在做筆記。一個粉筆頭快準狠地砸在她的頭上。

　　“葉裴語你干什么呢？”數學老師問，但話里的語氣卻意外的沒有生氣，反而有些笑意。

　　她快速用筆記本蓋住下面的作文本，慌慌張張站起來說：“沒，沒干什么。我記筆記呢?！比缓蟊г沟乜聪蚯厥觯厥鼋o了她一記白眼之后接著抄黑板上的題。

　　“你做筆記需要兩個筆記本嗎？”

　　“……對！”葉裴語心虛又用本子遮了遮?！跋拢旅婺莻€是草稿本。”

　　數學老師又怎么會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站在前面插著腰看她如何編下去。“這么認真呀，還把老師的答案又重新算了一遍?！?p>　　全班哄堂大笑。

　　“我，我加深一下記憶。”她結結巴巴回答。她不敢抬頭看老師，只能低著頭用眼睛狂瞄秦述。

　　秦述也瞄了她一眼，又搖搖頭?！斑@下又完蛋了?！彼南?。

　　“葉裴語?！睌祵W老師說。

　　緊接著一陣鈴聲響起，葉裴語嚇了一激靈?！霸??！?p>　　“好，今天我就先講到這下課休息吧。你，跟我來辦公室?！睌祵W老師全程沒生氣，顯然對葉裴語這種狀態(tài)再清楚不過。

　　年級組辦公室里，數學老師把葉裴語上上下下教育了一遍。心力交瘁，作業(yè)他已經不想評價了，課也可以不聽，但至少這題想知道怎么做的時候有答案得抄上吧。

　　語文老師張報國端著茶杯過來解圍，“葉裴語你富有想象天馬行空，愿意寫東西，有沒有想法以后當個作家？”

　　“有啊，張老師。我的夢想就是可以把我的故事寫給大家看?！币宦爮垐髧撬嚑I的人，葉裴語立馬來了精神。

　　“那就好，以后你可以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我也覺得你的作文啊每次寫的都非常好，文科成績也算是名列前茅。就是呢，畢竟你的選擇還是理科，數學也是要考的，咱們不能拉下太多的分數。這樣是要吃虧的?！睆垐髧o她講道理。

　　葉裴語真慶幸那天王思念外出學習了，否則又避免不了一通批。最后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數學老師說如果下次再見到她課上寫小說，就讓她給自己寫個整本出來，不寫完不許回家。從此以后，葉裴語再也不敢在課上做這件事情了。

　　立通大學，專業(yè)多、師資強大，是省內最好的綜合性大學。葉裴語不惜一切代價放棄去年的高考后努力學習，今年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成功考取了立通大學的廣播電視專業(yè)?？芍^是從小以來發(fā)生在她身上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沿途風景無限好，葉裴語看著校園里的各種人文風情。高大的教學樓、舒緩的音樂、操場打籃球的學長、朗誦英語的尖子生……還有牽手的情侶。

　　大學真好，只是……缺少了秦述。

　　一路打聽，葉裴語來到了公告欄前，上面有他們這屆新生的宿舍和班級安排。葉裴語個子不是很高挑，費了半天力氣從人群中擠到前面。

　　“葉裴語，葉裴語。”她一邊念叨自己的名字，一邊用手指劃著尋找?！鞍?，找到了，班級三班……宿舍，C棟412?！?p>　　“這么巧啊同學，我也是C棟412的。”站在葉裴語身旁的一個打扮文靜的女孩說。

　　葉裴語不怕生，一聽是一個宿舍的立刻握住她的手，“真的嗎，緣分吶，你也是廣播電視專業(yè)的嗎？”

　　“是的，我也是三班?！蹦桥⒂悬c靦腆的回答。

　　“太好了，你好，我叫葉裴語。你叫什么？”葉裴語說著感覺兜里的手機在震動。沒想到老媽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女孩看了看她的舉動，趕快接著她說：“我叫李夢思?！?p>　　“很高興認識你?！比~裴語就是這點好，性格開朗，不怕和各種人交流。兩個人握握手就算成了朋友。

　　“你不接電話嗎？”李夢思看著她手里的手機還在響忍不住問。

　　“啊，對。我都忘了。”葉裴語接通電話，然后就是對面的連珠炮式發(fā)問。

　　“小語啊，怎么接電話這么慢啊，有事啊，到學校了嗎，沒找錯地方吧，學校怎么樣啊，進宿舍了嗎，宿舍人都還行吧，收拾好東西了嗎？”電話那頭的裴沁這樣問。

　　“媽，你喘口氣。我剛看到分宿舍的表格?！彼α藥茁暬卮稹?p>　　“我喘什么喘啊，都這么長時間了你也不打個電話，還嫌我話多?！迸崆哂悬c生氣的說。

　　“哎，我錯了。一切都好，我剛認識了一個宿舍的姑娘正準備一起去呢。”葉裴語邊說朝李夢思一笑，對方也不好意思地摸摸書包的肩帶一笑。就在說話的功夫，隔壁的公告欄上一張喜報引起了葉裴語的注意。

　　2010級法醫(yī)學專業(yè)同學秦述，獲得省內舉辦的多校聯(lián)合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競賽冠軍。

　　葉裴語沒有往下看，她只注意到“秦述”這兩個字。2010級秦述，時間和姓名全部吻合，難道那個讓她歡喜憂愁，讓她日思夜想一句話都沒說就失聯(lián)的秦述也在立通大學？難道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葉裴語認為如果是第二個人的幾率簡直太小了，是她認識的秦述的幾率反而最大。

　　“哎，老媽不說了我這還忙著呢，先掛了，沒事我再打給你，拜拜?！彼比ヲ炞C這個人的存在，一年不見，他還好嗎？“思思，是這樣的。我突然有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把我的行李一起帶去宿舍，我就這一個行李箱沒別的。很輕?！彼龁问痔崞鹦欣钕浣o李夢思看。

　　李夢思覺得這同學很好相處，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給我吧?！?p>　　法醫(yī)學專業(yè)。葉裴語記得秦述以前說過，自己很喜歡讀醫(yī)學，但他更喜歡讀法醫(yī)。因為法醫(yī)是幫助亡魂和怨者的最后一道途徑。

　　葉裴語按著校門口接待的學長發(fā)給她的地圖找到了醫(yī)學院所在地，進去轉了一圈都沒找到秦述人，本來五層樓并不高，她來回來去跑了好幾遍弄得滿頭大汗。終于在一個實驗室里得知秦述現(xiàn)在在宿舍。

　　葉裴語不知道她和秦述到底是不是很有緣分，她住在C棟，而秦述所在的男生宿舍就在她的對面。感覺自從認識他開始，仿佛兩個人一直很有緣分。她有太多話想和秦述說。想問他秦述這么久你去哪里了，你家里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高考考得怎么樣，你過得好嗎，你……現(xiàn)在有女朋友嗎，你為什么一句不說就走了？

　　……

　　來到男生宿舍樓下，前門被宿管老師把守的密不透風，所有進去的人都要出示自己的證件，自己現(xiàn)在只有新生的錄取通知書不說而且還是個女的。正在她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恰巧看到幾個男生從宿舍后面的一個洞爬了進去。

　　洞……一看就是慣犯做的。

　　葉裴語想了想，算了丟人就丟人吧，也不是沒爬過洞。等待四下無人之時，也從那個洞里爬了進去。她身材比較小，“出溜”一下就滑了進去。她向實驗室的學長問來了秦述所在的房間號，戴上帽子和口罩，一路暢通無阻的裝作男生一樣走到了五層。

　　不愧是立通大學的宿舍樓，因為學生很多，就搞得宿舍的結構和酒店一樣。葉裴語，標準的路癡，盡管看了逃生地圖，但仍然進去就不知道怎么出來。對于518到底在哪對她來講是個未解之謎。繞了好幾圈，真的太不容易找到了靠近518的洗漱間。

　　有個男生，短發(fā)微卷，身姿挺拔，左耳后有一顆小痔。即使是從背后看，但燒成灰也能認出此人是秦述不假。葉裴語怕他又走了，急忙跑上去要喊他，就在這時從洗漱間的死角跑出來幾個男生。為首的男生手里端著滿滿一盆水，和葉裴語相撞又滑到，幾人紛紛摔在地上起不來，撒了一身水。

　　聽到巨大的聲響，大家都探出頭看熱鬧。秦述也轉過頭看向發(fā)生“事故”的這一邊。

　　一個女生正望著自己，身上臉上都是水，但顯然有些水是從她眼睛里流出來的。

　　“秦述。”千言萬語，見到本人，葉裴語只剩說出他名字的力氣。

　　而另一名當事人秦述也一臉吃驚，張大雙眼看著她。帶著懷疑的口吻道：“葉裴語？”

　　他這一說完，葉裴語哭得更厲害了。“混蛋……”

　　“哎，秦述，這人你認識?。俊焙腿~裴語一起摔倒的男生慢慢爬起來后問。

　　“啊?！鼻厥鰧τ谝姷饺~裴語這件事感到十分震驚，他真的想不到兩個人會在這里見面。高考前他們連夜搬走，就連轉校手續(xù)都還是一周后和王思念在校外辦理的。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葉裴語了，而現(xiàn)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和以前一樣愛哭鬼似的。

　　“怎么上宿舍來找你了，女朋友耐不住寂寞啊？”那男生笑得猥瑣。

　　“不是，快滾吧?！鼻厥鲛Z他們。

　　聽到他說“不是”，葉裴語又哇地一聲哭起來?！扒厥觯闼麐尰斓啊！?p>　　罵人是非常不對的做法。這一嗓子驚動了來查看情況的宿管老師。看到葉裴語是個女的，還有地上那一大片水漬，宿管老師一臉怒氣地差點滑倒。

　　“你叫什么名字，哪的？”宿管老師掏出褲子里的本子往上記。

　　葉裴語哼唧著才勉強止住眼淚，噘著嘴說：“11級廣播電視，葉裴語?！?p>　　“好啊，今天才剛入學就來男生宿舍闖禍。沒人告訴你男女宿舍禁止互串嗎？”宿管老師生氣地在本上寫了幾筆，然后又拿出手機。見到和她一起摔倒的幾個男生正在偷笑，指著他們說：“還有你們，來了就給我玩水，我說沒說過不許端著盆在過道里亂跑?！?p>　　“說過，老師我們錯了。”幾個男生異口同聲。其中一個還拽了下葉裴語。

　　一看就是慣犯，葉裴語很知趣地也隨著他們說：“我也知道錯了。”說完又吸吸鼻子。

　　“下次不許再犯，但是你們這件事提醒我了，這是個典型例子。我要在開學大會上說一說?！彼薰芾蠋煼浅烂C地背著手說，他可是負責包括女生宿舍在內的主任。

　　“啊，老劉，不是說不許下次再犯了怎么還要說啊？”

　　“叫誰老劉呢，叫誰老劉呢？沒給你們記處分就是好事，立通大學的宿舍管理規(guī)則可是非常嚴格的。還愣著干什么，擦地的擦地，你趕快離開?！闭f完宿管劉老師就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離開了。

　　“完蛋了……剛來就要出名了。”葉裴語心里敲鼓。又想起秦述還站在她對面呢，就抬起頭看著他。而她發(fā)現(xiàn)秦述竟然一直看著他，眼神都沒有離開過。

　　“秦述……”葉裴語說著走到他身邊。她覺得只是一年不見，秦述的個子又長高了，而且還成熟了不少。

　　有那么一瞬間，葉裴語覺得秦述似乎抿嘴笑了一下。

　　“跟我走?！鼻厥鰧λf。和高中時一樣，秦述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面。雖然他個子很高踮起腳尖也看不到他身前的風景，但葉裴語卻記住了秦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