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青春都無可取代，即使相似。
可是有什么不是相似的呢。
每一片樹葉，紋理不同，大約在外人看來，也是相似的。
每一段時光，每一代人，每一個群體，在外人看來，都是相似的。
也只是等到許多年以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那些過往都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
那些寂寞孤單的歲月里，我們都始終有著那樣的信念，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里，總有一天我會飛到更遠(yuǎn)更高的地方。
大約在一起的感情總是真的，可是感情又大多需要在一起才能維系，我們很難說是因為不在一起而沒有了感情，還是那段感情里的我們依舊還在過去，只是我們不斷遠(yuǎn)走，又成為了另一段感情的主角。
我們曾那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承諾，那種承諾是那樣值得珍視。盡管大多都無法實現(xiàn)?？捎惺裁催z憾呢，那樣真實而年輕的青春，不會褪色，她永遠(yuǎn)都在過去的角落，甚至不需要緬懷或紀(jì)念。
寧楊結(jié)婚的事情，我是在人人網(wǎng)上看到的，那時候人人還叫校內(nèi)。
上了大學(xué)之后，我們就漸漸少了聯(lián)系，除了陳燕，其余人我甚至都不是特別清楚她們的去向，最初幾年還偶爾發(fā)發(fā)短信，越到后來，越成為回憶了。
36
上午三四節(jié)是班主任的課，第四節(jié)課歷來被老師們所厭惡，因為這個時間段意味著大家都躍躍欲試去搶飯，根本沒有多少心思在教室。
畢竟班主任的課，大家都很老實。我看了新發(fā)的地理試卷，心里還是有一點點得意的。地理成績曾經(jīng)不忍直視的我，居然在地理老師的調(diào)教下可以記住經(jīng)緯度的方向了！
我一邊看著地圖上這個圓不圓方不方的地方猜想這是哪個大洲的哪個小島，一邊聞到了鐵板燒的味道！別問我為什么知道是它的味道，因為我們對彼此太過熟悉。
我悄悄四處尋覓，這誰膽子不要太大啊，居然敢翹課去買飯。我跟楊幸福目光相接，便知道他也聞到了。
老劉不知道是沒聞到還是氣場足夠，一直隱忍不發(fā)。
敲了下課鈴，老劉忽然放下手下的教材，“來，咱這節(jié)課拖會堂。大家先別急著去吃飯。我看有人已經(jīng)吃飽了?！?p> 難怪剛剛他一直沒提這個事，原來老劉留著一手呢。“你們這是誰在吃鐵板燒吧？”
我們當(dāng)然都閉口不言。
要不說班主任就是班主任呢，老劉直接走到了王凱旁邊，“是不是你？”
我都挺緊張的，老劉氣場真的令人害怕。他離得這樣近，我都害怕這場風(fēng)波波及到我。
王凱沒說話。
老劉很篤定的樣子，“我都聞到了，就是你這個地方的味道?！?p> 王凱只能認(rèn)栽，跟著老劉去了辦公室。所有人都松口氣，沖向了食堂。
自從分班之后，被大家稱作小周迅的歷史老師就開始教我們了。小周迅高一的時候帶的是重點班，分文理科之后，她繼續(xù)帶文科一二班。
她特別喜歡楊幸福。每次上課的時候，都笑瞇瞇看他，好像他做什么都對，他什么不做也對。反正怎么著都是老師的心頭好。
雖然每個老師都說要一碗水端平，但顯然這根本不可能。老師也是普通人，自然也會有好惡的心情。對于喜歡的學(xué)生，老師是怎么看怎么滿意的，而對于調(diào)皮搗蛋的學(xué)生，你偶爾考一次好成績老師都會覺得你是作弊。
雖然沒道理可講，但也是人之常情啊。
后來楊幸福成績下滑，但唯獨歷史仍然遙遙領(lǐng)先，而且，逃課的時候，歷史逃的最少。
我問他，是不是因為歷史老師長得漂亮。
他居然回答是！
歷史課一下課，學(xué)校廣播里就傳來了廣播操的聲音。其實課間操也不見得都是壞事。至少擴胸運動的時候還能往在往后轉(zhuǎn)的時候趁機看隔壁班的韓旭兩眼。
雖然第八套廣播體操我都還給體育老師了，但是當(dāng)時的那種可以少上點課多玩會的心情卻還能想起來。
小周迅雖然很漂亮，但是天生帶著一股喜感，用蹩腳的普通話給我們上課，當(dāng)然人家在BJ上過學(xué)，普通話比我們南城的“南普”好太多，但怎么聽著都是喜感爆棚。我們通常都是一邊聽課，一邊默默的記下哪句好笑的話，下課后讓楊幸福一遍一遍學(xué)。
我看他齜牙咧嘴的樣子，故意說，“歷史老師對你這么好，你這樣對她，她知道了得多傷心啊?！?p> 他滿不在乎的笑笑，“嗨，這有什么，我歷史老師大人大量，才不會計較這點事。”歷史老師當(dāng)然偏愛他，成績頂好，長得也還不錯的男生，哪個老師不喜歡呢？
只有班主任除外，在我若干年的讀書生涯中，班主任老劉是為數(shù)不多的很少偏愛學(xué)生的一位。雖然他從未說過，但他幾乎完全做到了一視同仁。不管是成績好壞，還是家境好壞，老劉幾乎都是一樣對待。
37
因為高二暫時還沒有升學(xué)的壓力，那年的元旦晚會，我們很是大大地操辦了一番。蔣文靜負(fù)責(zé)了節(jié)目的選拔和安排。還是不得不贊一下，這位大美女除了長得美，歌唱的也是很美，一曲《my heart will go on》唱的很是蕩氣回腸，寧楊接連唱了《七里香》《我的好心情》還有《看我七十二變》也贏得了很多掌聲。
后來，我們慫恿老班高歌一曲，老劉很是豪邁了來了一首人劃槳開大船，真是別有深意。小周迅也來教室唱了一首孫燕姿的歌，真是人美歌甜?？傊總€人都玩得很開心，很盡興。
其實那時候?qū)Ω枨挠惺裁磋b賞力，最早的啟蒙就是還珠格格里的調(diào)調(diào)。王凱唱了一首《窗外》，還有一首王力宏的《愛的就是你》，上初中的時候這歌挺火的，但因為很少聽這種愛情歌曲，這小調(diào)一出，還真讓大家聽得津津有味。
之后王凱又唱了一首林俊杰的歌，那時候林俊杰和周董的歌都很流行，咬字不清的特色著實讓很多年輕人追捧，周董如今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而當(dāng)初的歌曲也遺忘在了當(dāng)年的窗外。
大合唱唱的《你是風(fēng)兒我是沙》，又能引起共同回憶，又不會叫人忘詞的歌?？傊?，這次元旦晚會做到了全民參與，大家同樂，由于嗑瓜子嗑的一直在喝水，被楊幸福笑話我像一只老鼠。
嗑到后來，瓜子便成了大家打架的工具，扔的遍地都是。
元旦晚會持續(xù)到晚上九點多，這幾乎是高中唯一一次比較歡樂的聚會了，這種場合出風(fēng)頭的基本都是成績并不是很好的學(xué)生，這一點真是奇怪，所謂三好學(xué)生，倒是沒有多少真“三好”的。
喧鬧之后的疲憊和寧靜往往叫人更寂寞。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開始了期末前的復(fù)習(xí)。
沒過多久考試周就到了，我對期末考試完全沒有信心。尤其是地理，那個考經(jīng)緯度的圖，我明明才看過的，可是就是想不起是哪個國家了。我還記得是地理課本的哪一章的哪一部分，可是拼了命也想不起來名字。
這場的監(jiān)考老師是小周迅。我就坐在第一排，她面對著我坐，直勾勾看著我。還好心問我，這樣子會不會影響我考試。我真想說影響，還沒等我說什么呢，她倒是先說了，“我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最討厭老師考試的時候看我了?！?p> ……
反正地理考得不理想。偏偏有些人在教室里對答案，考完試對答案真讓人郁悶，我兩只手捂著耳朵還是能聽見周圍人的討論。
都已經(jīng)考完了又什么好對答案的啊，你自己考什么樣子還不知道嗎？平白讓人心煩。反正最喜歡對答案的就是王書涵，她每次對答案都要跟周圍人喊一遍，真煩人。我實在聽不下去，就拿著書往教室門外的花壇那走。反正是剛吃過飯，估計老劉一時半會也來不了。
38
期末考試中的晚自習(xí)一般都是復(fù)習(xí)第二天的科目，任課老師一般不過來，只有班主任會不定時出現(xiàn)。
我裝模作樣在廁所外面徘徊了一會，就溜到了南門的紫藤花架那。這個時節(jié)空余一架紫藤枝。紫色的花瓣早就化作春泥，紫藤花架一片安靜。
因為小時候看過的一個叫紫藤花園的電視劇，我對紫藤花別有好感。坐了一會覺得有點冷，沒地方去，我只能又回了教室。
楊幸?？次疫M來，好像很好奇：“你去哪了，怎么現(xiàn)在才來?！?p> 我沒直接回答他，習(xí)慣性反問：“干啥，你管得著嗎？”
他笑：“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有攻擊性，我這是關(guān)心你好不好？咋了，看上去心情不好？跟哥說說?！?p> “不是，我覺得今天考試不咋地，哎……”我半趴在課桌上，看到我倆的桌子中間放著一包炸雞柳，還帶了好幾個簽子。
看到我疑問的眼神，他有些吞吐說：“我…那會去書店，回來的時候就……路過看到了，就買了點?！?p> 我納悶：“你沒吃飯？”
“吃了，這是……夜宵，吃不吃？”
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大概我吃得很香，他很滿意的樣子，繼續(xù)說道：“考完了就別想了，復(fù)習(xí)明天的是正經(jīng)?！?p> 我笑了笑，忍不住跟他說：“我跟你說啊，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考試了，結(jié)果數(shù)學(xué)大題一道也不會，最后考了個16.5分。”
他也笑，“16.5分，你這還有零有整的。放心吧，夢都是反的。趕緊好好復(fù)習(xí)?！?p> 雖然叫我好好復(fù)習(xí)，他倒是在看小說。
我試圖看下他在看什么：“你還看小說呢，信不信待會老班就來了?！?p> 他不為所動。
我又湊近一點：“看的什么？”
“想知道？”他挑挑眉。
我點點頭。
“不告訴你?！?p> 我切的一聲，頭轉(zhuǎn)過來，看見老班正從門口進來。
“老班來了。”我低著頭，悄悄提醒他。
顯然他以為我在騙他，根本不信，繼續(xù)低頭看。
我怕說話被老班發(fā)現(xiàn)，就用腳踢踢他。他反過來勾住我的腳，把我絆在兩個桌子中間，因為動靜太大，成功吸引到了老班的注意。楊幸福從我背后往外走的時候，我正低著頭忍著笑。
他從老班那回來是半小時以后了。
看他回來，我還是忍不住想笑。
他看我一眼：“你似乎很開心？”
我當(dāng)然否認(rèn)：“沒有啊，我哪里有很開心?！?p> “你剛剛笑的嘴角都快夠到耳朵了。我被老師逮著，你就那么開心？”看他一臉疑問，我也不忍心不回答：“沒有沒有，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狗咬呂洞賓啊?！?p> 他對我翻了個白眼，我也不介意。
楊幸福最近學(xué)習(xí)不怎么上進，經(jīng)?？葱≌f，偶爾還翹課，不過他基礎(chǔ)好，大概不會像我這樣提心吊膽。我自己還是滿頭包，又什么資格和立場替別人擔(dān)心呢。
39
我們吃飯時間其實很短，早上吃飯時間我直接回宿舍洗頭洗衣服了，衣服泡了好幾天，再不洗就臭了，只能趁著早飯時間給洗了。
沒有時間吃飯，就只能在樓下買了個面包當(dāng)早飯。
楊幸?？醋雷由戏旁诿姘瑔栁覟槭裁礇]吃飯。
我開玩笑，“因為忙著學(xué)習(xí)，廢寢忘食了?！?p> 他說，“看你這么努力，哥給你泡包面吧?！?p> 他的好心使我懷疑，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從桌洞里掏出一包面，還是我很愛吃的康師傅香辣牛肉面。
他迅速拆開，泡好，不知道作何居心，居然還給我加了個鹵蛋。
班主任今天沒來，我發(fā)誓，剛剛過來的時候我還特地走辦公室窗戶邊瞄了一眼。
看他一眼誠懇的樣子，我還有一點點的小感動。過了三分鐘，他把面推到我面前。泡面這東西經(jīng)常是別人先聞到味道。還沒吃呢，后面就有人踢我的凳子，我回頭瞪他一眼，“干嘛啦。”
“干啥呢你，全班都聞到了。”我轉(zhuǎn)過頭不理他，實在抵抗不住這個香味，我又看了楊幸福一眼，他大概看懂了我的眼神，不怎么耐心地解釋，“沒有毒，要不我先吃一口？”
“不。”我趕緊護住，第一口還沒有吃完就看到班主任在前門盯著我看，我呆住，嘴里的面還沒有完全咽下去。
前面的書擋住了泡面，但是沒有擋住我發(fā)愣的臉和嘴里還在咀嚼的面。班主任徑直走到我的旁邊，“吃挺香？”
我還想著班主任怎么看到的呢，跟著他出門的時候回頭一看，泡面的熱氣正在冉冉升起。還有楊幸福一張哭笑不得的臉。
被老班教育了一頓，我回來忍不住朝楊幸福發(fā)脾氣，“你是不是坑我呢？”
他一臉真誠，“我發(fā)誓，我真心不是想坑你。要不我去班主任說，泡面是我的，你只是想嘗一口？”
……我連眼神都不想給他。
40
老班超級喜歡開班會。有時候是長會，有時候是短會，但基本上他每次出現(xiàn)不說個幾句是不可能的。
大約那個時候的班主任都很喜歡說教，動不動就是將來怎樣，考上大學(xué)就高枕無憂等等。順便反駁從前初中班主任所說的，考高中比考大學(xué)難，只要考上高中就意味著上了大學(xué)什么的全是屁話。
當(dāng)然還有順便奉勸大家不要早戀的戲碼，“你們啊，不要把自己的視野局限了，以后等你考上大學(xué)了，什么樣的人見不到。不要現(xiàn)在覺得這個人挺好的，其實等你出去了，你會見到更多更好的人，會見識更多更廣闊的世界。所以你們不要著急，該做什么的年紀(jì)就專心做什么，這個階段就是學(xué)習(xí)的階段。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
期末考試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我的排名在班里二十名左右。因為期末考試，寒假都沒有那么讓人期待了。
不出所料，陳燕還是在班里前三名，她其實也成天玩，我們班看小說最多的就是她了。
但是楊幸福跟我總結(jié)過她為什么可以不那么在乎時間。
因為她效率高，在需要好好聽課的時候就不會看小說，在做題做累了的時候才會調(diào)節(jié)一下。還有歷史課政治課這種，串知識的，她自己就能夠搞定。
有什么公式或者方法的課，就不會跳過。
他還告訴我，有些人看著像是不怎么努力，其實人家是努力在了對的地方。你看到的恰恰是人家不需要努力的時間。哪有人可以不勞而獲呢，又有誰真的是天才呢？
“就像陳燕，你覺得她很聰明，她是很聰明，但是她看小說不撿著可聽可不聽的課嗎，她一早上能背好幾章近代史，你行嗎？她對地圖上的經(jīng)緯度掌握的哪個洲哪個犄角旮旯都知道，難道是天生的嗎，不也是自己記住的嗎？”
我心說你這么能總結(jié)，能不能把自己的成績也提高一下。他這次成績下滑很厲害，但是他自己好像并不太在乎。
他頓了會，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肯定覺得我成績這樣，根本沒有資格說你。你是要考大學(xué)的，我現(xiàn)在不想學(xué)習(xí)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上大學(xué)。”
“你真的不想上大學(xué)嗎？”
沒等他回答，我自顧說道，“我想考BJ的大學(xué)。”
“我哪里都不想去?！彼行┑统恋卣f。
楊幸福那時候好像真的是對考大學(xué)不感興趣，他有時候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tài)。
可能考大學(xué)這件事情，念書這件事情，最忌諱的就是想太多，因為目標(biāo)清晰單一才更容易實現(xià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