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人,丁大人請留步?!?p> 朝會剛散,一個小內侍從后面追了出來。
丁大人愣了一下,轉身和煦地笑著,看著神色匆匆的小太監(jiān),溫聲說道:“不知公公有何要事?”
陽光灑在臉上,柔和的聲線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一笑之下便化解了小內侍的緊張感。
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行禮,說道:“丁大人,華貴妃有請?!?p> 華貴妃名叫丁春華,是這位丁大人“丁連山”的親妹妹。
“哦,原來如此,公公請帶路?!?p> 丁連山莞爾笑道,和煦的笑容不經意間便能讓人放下芥蒂,敞開心扉,仿佛永遠是一副溫暖如春的樣子。
丁連山沒進后宮,而是被小內侍領到了一處別院。丁連山推門進去,別院里安靜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穿過一條有些破舊的長廊,地上都是破敗的干黃的樹葉,踩過去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一個外罩白狐披肩的宮裝美婦正俏立庭中,風韻如玉,貌若天仙。
妖嬈的身姿不必多說,單這份煙視媚行,潦倒眾生的媚態(tài)就是人間少有。
“哥哥,你來了。”華貴妃說話聲音很柔,如冷泉叮咚,讓人入耳難忘。
丁連山卻是變了副面孔,冷冰冰的讓人望而生畏,絲毫不見進門前溫潤如春的樣子,冷聲道:“說吧,什么事讓你這么急匆匆地叫我過來,最好不是什么無用的話?!?p> 丁連山聲調寒冷,如極地冰川一般,一字字敲在丁春華的心頭,一陣冰涼。
丁春華心底泛上一分委屈,鼻頭有些酸,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漂亮的眸子里涌現(xiàn)一分霧氣,“難道我這二十年的付出就換來你的一句這個嗎,哥哥,你變得好陌生?!?p> 丁連山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等待著她帶來的消息。
丁春華吸了口氣,發(fā)紅的鼻頭皺了皺,眨了眨眼,隱去眼中的水霧,“再過不久,江南武林盟就在漳江…”
丁連山不耐煩了,擰著眉頭,厲聲打斷了她,“我都知道,就這些?”
丁春華撇過頭不去看他,抿著嘴唇,心里泛起無限哀傷,強撐著一口氣說道:“洛陽有赤銅出沒,目前查到是洛陽一個家族所為?!?p> “哦?”
丁連山這才有了幾分興致,神色不再冰冷,轉眼又成了那如沐春風的模樣,笑著拉過丁春華的玉手,溫聲細語地問道:“辛苦你了,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查到了嗎?赤銅去哪了?”
丁春華心中的委屈和不平瞬間被沖垮,依偎在丁連山熾熱的胸膛,感受著來之不易的溫暖。聲音更柔和了許多,“還沒有…據(jù)說是江南…”
丁連山立時推開丁春華,臉色又變得無情,冷哼一聲,不顧摔倒的佳人,冷眼看著她,“廢物!這點事都辦不好,你不用管了,我去找人處理。”
說完,拂袖而去。
“哥哥,哥哥…”
身后丁春華淚流滿面,苦苦哀求丁連山再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為了丁連山的“大計”,她放棄了做一個常伴兄長左右的聽話妹妹,置身于這深宮之中,為兄長專遞消息,還要忍受著那皇帝種種惡癖,整整過了二十年。
二十年,從碧玉年華熬到了半老徐娘,眼中再無半點年少的靈動愜意。這深宮大內,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監(jiān)獄,囚禁著人的肉體與靈魂,壓抑人的天性,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每一次與那滿臉胡茬的男人侍寢,她都要惡心好幾天,就這樣熬了這么多年后她發(fā)現(xiàn),兄長變了,變得陌生。從前那個寵愛自己的哥哥再也看不見一點蹤影,這些年在他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的心好涼,淚水打在葉子上,干黃發(fā)癟的葉子脆得狠,淚珠啪啪的打碎一片片葉子,浸潤了土地。
過后,她又站起身來,擦干眼淚,又變成了那個冷艷高貴的貴妃…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讓哥哥生氣了,她一定要做的更好…更好。
“回宮?!?p> 前日,趁著夜色,五輛馬車駛入建鄴,沒有掛著旗號,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進了城。
走到一處宅邸前,幾簇火把勿得照亮。
“小姐,久違了。”
一個干瘦的老頭舉著火把,站在馬車前,火光照著他的臉,就像是一個骷髏上蒙了一層皮一樣,看起來陰森可怖。
“有勞費管家了,東西還在后面,我先進去了?!?p> 董鏡月清冷地聲音從馬車里傳出,那費管家咧開嘴,肉笑皮不笑,深凹的眼窩里像是藏著什么東西,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具骷髏套的一層皮成了精,陰森可怖,攝人心魄。
“小姐請便,主人在書房等你?!?p> 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啊,不知以后會便宜了誰家公子…費管家看著董鏡月離去的窈窕身影,悱惻著。
只見一個巨大的大門將董鏡月的身子吞沒,大紅門兩扇大開,里面是不見五指的黑暗,門上有一匾額,上書“寧王府”三個打字。
董鏡月穿過長長的走廊,又走過一片花園,走過了片跪地的仆人,終于走到了書房前。
“父王…”
“進來吧?!睍坷锿篮榱恋穆曇魝髁顺鰜?。
書房里的人正是大夏寧王,東方玉城,而董鏡月的名字應該叫東方鏡月。
“父王,赤銅帶回來了。”
“起來吧,我知道了。”
寧王端坐不動,卻能讓人以為他一直在動。盡管不再年輕,但大宗師修為的他還是一頭的黑發(fā),一雙虎目圓瞪,眼睛里射出攝人心魄的神光,聲音宏亮如虎嘯山崗,震人心神。
“你哥哥被人殺了,你在羊鎮(zhèn)留下的人也都被人殺了個干凈。殺人者你也認識,牧小滿?!睂幫鯚o怒無喜的聲音傳入東方鏡月耳中,掀起驚濤駭浪。
“下去吧,我會派人去查?!?p> “是,是…是孩兒辦事不利。”
東方鏡月蔥指抓地,一時難以接受,種種心緒沖擊著這顆脆弱的心靈,強忍著淚水不讓流下,故作堅強地叩首,然后起身,低著頭轉身走了。
為什么偏偏是你…
路上,東方鏡月輕咬著嘴唇,再也忍不住哭泣,一時悲從心起再難自拔。飛奔回房間后撲進被子里放聲大哭,嬌艷的容顏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東方鏡月走后,東方玉城看著書案上放著的密信,眼神中閃著莫名的神采。
牧小滿…牧恩的兒子…居然還有后人在世…寧王眼中寒光一閃,殺機畢露。
而遠在荊門的牧小滿似乎心有所感,“啊切”牧小滿打了個噴嚏,正好噴在對面王欽臉上。
“小滿哥,先天高手也會感染風寒嗎?”
王欽抹去臉上的口水,幽怨地看著牧小滿。
牧小滿不好意思的干咳一聲,拍了王欽的頭一下,正色道:“別胡亂分心,抓緊。”
此時的王欽面色潮紅,渾身血液像是被什么煮開了一樣渾身散發(fā)熱氣。
多日的苦修,王欽終于要突破了。
王欽頭上冒著蒸汽,運轉起神拳術,手上打著把式念著口訣,一點一點地搬運翻騰的氣血和暴動的內力。
一夜過去,王欽身上翻騰的氣血終于平復下來,慢慢的收了功法。
呼~
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守了一夜的牧小滿王欽滿笑了。
“小滿哥,我六品了?!蓖鯕J驚喜萬分。
一夜努力,王欽內功入六品,外功也到了外功暗勁六品的水平。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王欽每一次突破后整個人形象和氣質都發(fā)生了變化,臉上也不見以前女孩似的嬌弱氣,不再像當初那樣羸弱了。
原本就俊美的王欽,近日變成了一個面容柔和,瀟灑英俊卻又不失陽光之剛氣的翩翩公子。
后來牧小滿解釋說這是神拳術“補天”的作用。能把一個人推向完美的極致,真正達到完美無瑕的境界。
補天篇中寫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每次洗經伐髓脫胎換骨后,王欽都會最直觀的感覺到耳目聰明,更加靈敏,身輕如燕踏步如飛。
最多再有三次,王欽的資質和身體相貌就能達到極點。
呼…
明月高升,金烏落山。
果然,今夜都沒了動靜。白天的那番敲打還是很管用的。
一夜無事。
第二天,金烏高起,玉蟾歸隱,新的一天開始了。
房間里,王欽一遍遍練起神拳術,循環(huán)往復。
隔壁的牧小滿則是閉眼感悟著,“見我”的境界。
后天與先天的區(qū)別不僅僅是實力的差別,更是普通人與“超人”的差別。
先天高手,不論是外功還是內功,都強于后天九品一大截。
首先是“神”的初步顯現(xiàn),為“識神”,道家稱之為“元神”,佛家稱為“意生身”,都是靈魂與意識結合的稱呼。
內功先天高手用“神”導用真氣,練氣化物便是“神”的初步運用;意志力越強,“神”越強,練氣化成的物也就越強越堅硬。
“神”不僅可以“練氣化物”,最重要的便是能夠感悟天地,明確自己的“意”,“意”是成為宗師和大宗師的前提,這太遙遠,暫且不說。
“識神”內視己身,可更直觀的觀察身體;而探出體外,就算閉上眼睛也可以清晰地感知周圍事物的方方面面,細極入微。
天空中的水汽翻涌成云被風吹走,葉子上凝結的露珠從葉尖滑落,鳥兒在空中飛過嘭嘭的心跳,街上集市中行人流下的汗水。
這些在牧小滿“識神”的探察下一目了然。
呼~
真是發(fā)現(xiàn)了個新世界啊。這就是先天的風景嗎。
牧小滿驚嘆著世界的細節(jié),贊嘆著境界的神異。
“阿欽,下床吃飯了?!?p> 門開了,同樣是神采奕奕的樣子,臉上開心的笑著。
“來了來了?!?p> 樓梯口處,迎面走上來一人,牧小滿突然神色凝重起來。
正是那陸文走了上來。
猛獸的氣息。
牧小滿瞇著眼,提高了警惕。
陸文走了上來,看到了牧小滿時愣了一下,而后就點了點頭后走了。
“逍遙客,不差?!?p> “小滿哥,那人誰啊。”
牧小滿看著走遠的陸文,說道:“一個危險的家伙,以后遇見他小心點?!?p> “先天?”王欽問道。
“嗯,走吧?!?p> “哦哦,等等我啊。小滿哥…”
不知不覺間,明天就是臘月初三了。
這幾天天氣一直不怎么樣,又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