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日常(上)
賀朝國祚綿延,數(shù)百年來雄視天下。
但哪有萬年的朝代?連續(xù)出了幾個貪圖享樂的昏君后,朝堂內(nèi)已派系林立,民間積弊日深,朝廷的掌控力也遠不如之前。
各大武林門派與世家勢力趁機做大,練私兵,抗稅賦。加之天災人禍不斷,之前越富庶的地方,搜刮得越厲害,多有百姓不堪暴刑暴賦揭竿而起,尤其近幾十年愈演愈烈,大賀朝漸漸有了江河日下的亡國之態(tài)。
現(xiàn)在世道很亂,雖然戰(zhàn)火沒有燒到菩提寺所在的偏僻州府,百姓的生活其實也受到了影響,市面上糧食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各種物資更是緊缺得厲害。
所以普通百姓的生活日漸困苦,按說這時候?qū)で笮睦戆参康娜藭啵聫R宮觀的生意會不錯才對。
可誰讓這里地處深山,來去極不方便呢。
反正,宗言到這里五天,就沒見過一個香客。倒不是他進入角色關(guān)心起了寺院的香火。
而是因為貧窮,實實在在影響到了他的生活和修行。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他都會為自己輕率的決定后悔。
當初說什么來著,以后輕易不再裝神弄鬼,就算裝高人也不裝和尚。
他現(xiàn)在沒裝和尚,是整個人都在和尚廟里了。
宗言在現(xiàn)代社會孑然一身,每月還要苦兮兮地還房貸,省吃儉用的生活質(zhì)量肯定不如別人,他也自認是個能吃苦耐勞的,卻也真沒餓過肚子,甚至偶爾奢侈一把,去吃頓大餐也頂多心疼兩天。
穿越到古代,好運氣的先找到工作,雖然忙活,老板娘給的待遇著實不錯,吃穿不愁,雖說不上頓頓有肉吧,每月幾頓酒肉還是有保證的。
可到了這里,他才見識到什么是拮據(jù)。
早幾天青黃不接,后園子沒收獲,天天拿野菜對付也就算了。
原以為菜園子的青菜能吃了,食物怎也要豐盛些吧?
嗯,是不像之前單調(diào)。青菜炒青菜,野菜拌野菜,青菜鹵子素面條,刺嗓子的饃饃野菜湯……
簡單也就算了,關(guān)鍵缺少調(diào)味品,加之做飯的人手藝有大問題,也只能說吃不死人而已。
唉聲嘆氣了好一陣,宗言就著菜湯將干巴巴的窩頭填進肚子,將筷子一放:“從明天起,我負責做飯。”
“好哇好哇?!毙∩硰浳蚰钭顩]心機,之前還在愁眉苦臉地吸溜著菜湯,聞言竟然雙眼發(fā)亮地連連點頭。
倒是悟恒掃來一眼,淡淡道:“寺中錢財告罄,可買不起旁的東西。”說罷便慢悠悠地嚼起了窩頭。這番話,似在告誡宗言,更像在為自己的廚藝辯解。
是的,這幾日的齋飯,都是他做的。
宗言又是嘆氣,也是他來得不巧,正遭遇菩提寺最困難的時期。
一個有武功傳承的寺院已算得上小門派。寺中僧人沒幾個,卻個個練武,連六歲的小悟念都已經(jīng)開始學些簡單的拳腳了。
而菩提寺雖然香火不旺,弘濟與悟恒卻有下山化緣的習慣,若順便遇到攔路的劫匪與作惡的強盜,所得的布施還或更豐厚些。這么些年,倒也積攢了不少的銀兩和珍惜藥材。
可惜去年入冬前,原本的監(jiān)寺大和尚,竟然帶著寺里所有的積蓄潛逃了。
具體為什么悟恒沒說,反正自此以后,菩提寺僧人的生活質(zhì)量直線下降,連補充氣血的藥材都無法提供。
也難怪悟恒看著這么清高的一個人,竟然也會跟著宗言去摸尸了,還不是窮病害得?
其中所獲得的錢財,除了購買些糧食和給老和尚治病的藥材外,也就夠買些素油和粗鹽,再要多,只能化緣。
可戰(zhàn)力最高的老和尚重傷在身,這時候誰還有心情下山呢?
宗言現(xiàn)在認真修習《小筑基法》,初期的消耗不算太大,至于餓肚子的情況,也是成年人了,等后山的糧食與藥材成熟,一切自會好轉(zhuǎn)。
為了修行和委托任務(wù),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東西難吃實在不能忍。他自認為單論做飯的手藝,肯定比剛從老和尚手里接手齋堂的大師兄悟恒要強。
想到這里,他對悟恒笑笑,道:“大師兄放心,師弟絕不會亂來的?!彼延辛讼敕ǎ灰獙嵤?,情況肯定能夠改善。
只是,為啥我要這么命苦呢?
第一個任務(wù)裝高僧,好歹有白面饅頭吃。
現(xiàn)在可好,饅頭變窩頭不說,還每天只有一頓。
扭頭望向小沙彌悟念,想了想又重新拿起筷子,將盤子里的清拌菠菜全都夾進對方的缽里。
“多吃點這個,預防老年癡呆。”
“???”悟念愣了愣,睜著大眼睛問道:“二師兄,何為老年癡呆?”
“就是說你老了,會癡癡傻傻的,甚至連親朋好友都不記得?!弊谘陨裆珡碗s地看著小沙彌光禿禿的頭頂,若不是這家伙老年癡呆,他怎么也能獲取些情報,就算做不到盡善盡美,來時多帶點食鹽米面之類的也好啊。
話說這家伙的心愿到底是什么?不會真的是平安長大吧?那可要等好久了,別到時候自己真被洗腦成了和尚。
或許因為他目光中的憐憫太過明顯,小沙彌一下子被嚇住,等后知后覺地想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竟然哇地一聲大哭出聲,撇下筷子便跑了。
“你沒事兒招惹他做什么?”悟恒皺眉,瞪了宗言一眼后,匆匆地追出,顯然是安慰去了。
后者則只能干笑以對,糟糕,自己無意中成欺負小孩子的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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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宗言在酒肆打工的時候,總是自嘲起得比雞早,但那真只是偶爾情況,多數(shù)時間還是天色大亮才會起床的。古代勞動人民再勤勞,除了農(nóng)忙,也少有摸黑干活的時候。
菩提寺的和尚才真正是狠角色,丑時起床坐禪,寅時敲鐘,上早課時天才剛蒙蒙亮呢。
因為住持受傷,兩個弟子的早課便會聚在弘濟的禪房里,老和尚就算再虛弱,也坐在床上一同誦經(jīng)。
宗言曾好奇跟去一回,以后便再也不去,寧愿在房間里發(fā)呆,也不想湊熱鬧。
對于一個既不會背經(jīng),也跟不上節(jié)奏的人來說,那實在太過無聊。
不好吃白食,上午的集體勞動他一定會參加,劈柴挑水,伺候莊稼,漿洗縫補,和泥修墻,不算累,卻也閑不著。
下午寺中一般無事,悟恒教導小沙彌戒律,他則會去找老和尚修武。
晚上跟著坐禪,人家打坐,他也打坐,內(nèi)在不同,表面上卻大同小異。
這便是宗言最初幾天的生活節(jié)奏。
不過接了齋堂的工作后,他第二天一大早便尋了個背籮,拎著柴刀便開始在寺廟周圍的樹林里游蕩。
因為視力不好,他走得很慢,身子也伏得很低,卻對腳邊的野菜毫無興趣,專朝陰暗潮濕的地方鉆。
是的,為了改善伙食,他在找蘑菇。
這古代人可能吃毒蘑菇吃怕了,山上這么優(yōu)越的條件,竟然將這些山珍看作了毒蛇猛獸,起碼在這個世界,真沒多少人敢吃。
可宗言不怕啊,他可認識不少種類的食用菌,而這時雨水充沛,蘑菇可是最新鮮肥美的。
當然,若能僥幸逮到一些可愛的小動物,那就更完美了。
緣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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