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想謀朝篡個位8
玉梨苑。
苑如其名,苑里種著一棵繁密茂盛的梨樹。
已經(jīng)過了花期,梨花早已敗落,化為泥土沉淀在地底。
現(xiàn)在只有滿樹的綠葉,蓊郁蔥蘢。
滿隨著微風輕拂,細密茂盛的綠葉便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奏響了一曲悠揚清越的小調(diào)。
整個院子除了樹葉沙沙的聲響,便只有窗邊一壺正在燒開的水壺,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
妃白踏進院子的時候,微微驚訝了下。
這么樸素安靜的院子,倒是不太像那些個嬌貴公子住的地方。
她突然就想起來之前母親說的,趙家郎君和穆玉為了搶瀾園,兩人大打出手。
瀾園是她的院子里最好的一處,后來被那穆玉搶了去。
而其他的幾處院子,早早地就住了人進去。
所以這趙郎君便只能住在這最為偏僻的玉梨苑了。
妃白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整個院子一眼。
院子被打掃得很干凈,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塵不染。
但,院子里也過分干凈了。
除了一些必要的物件,其他的任何裝飾物都沒有。
女將軍雙手環(huán)胸靠在院子里唯一一棵梨花樹下,神情散漫地打量著院子里的環(huán)境。
很安靜。
靜得仿佛一個人也沒有。
來之前妃白甚至都想好了,見到這嬌滴滴的人兒時,該怎么不動聲色地拒絕這人的接近。
但她進來這院子已經(jīng)幾分鐘了,竟然連個侍從都看不到。
……
若不是知道這里確實住著人,妃白都要懷疑這里是不是個荒宅……
正當她這么想的時候,一道清潤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出來。
“將軍既是來了,為何不進來?”
妃白挑了下眉,看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內(nèi)的少年。
說是少年,一點也不為過。
他看上去約莫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樣貌清秀,膚色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身形略有些清瘦。
一襲無暇的白衣,清冷漠然。
把那張不算太出色的長相,都襯得多了幾分難言的出塵氣質(zhì)。
少年安靜地站著,仿佛沒有注意到女子打量的眼神。
他一雙狹長的眼眸,瞳色漆黑,安靜地凝視著某人的時候,顯得格外認真和專注。
妃白對上他的眼睛時,眼尾忽地揚了一下。
眼底似有桃花綻放,瀲滟生媚。
“本將軍聽聞你幾年前意外落水,不甚留下了舊疾,這幾年一直不見好,我便來看看?!?p> 女將軍一邊說著,一邊腳步散漫地走近。
少年一直在門邊等著。
等妃白走到他面前,他才不緊不慢地盈盈下拜,施禮:“趙南參見大將軍……咳咳。”
說著,便輕咳了幾聲。
在妃白出聲讓他起身之后,趙南才慢吞吞地回答了她之前的話。
“靈之身體無礙,勞將軍記掛了。”
清潤泠泠的嗓音,帶著兩分沙啞的意味。
原本想清澈無暇的玉石,但此刻帶上了絲絲縷縷的顏色,就像透過光的翡翠一眼,顯得更為漂亮了。
也,莫名地有點勾人。
妃白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下。
這把嗓子,倒是和少年略顯平平無奇的長相不符。
“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了?!彼摲隽艘幌拢屭w南起身,“本來我也只是來看看你身體怎么樣了,現(xiàn)在看來確實情況不大好。”
妃白抬腳往屋子里走,一邊道:“大夫和御醫(yī)怎么說的?”
好歹是女皇送進她府里的人呢,生了病請個御醫(yī)還是可以的。
是以趙南生病后沒多久,女皇得了消息,就派了一個專門的御醫(yī)過來給趙南看病。
趙南慢了半步跟在她身后,看著僅有自己肩膀高的女將軍,少年眼底劃過一抹幽幽的異色。
轉(zhuǎn)瞬即逝。
他半斂下眸光,纖長茸密的眼睫毛輕輕垂著。
胭脂色的薄唇輕啟:“咳咳咳……大夫和御醫(yī)都說了,靈之本身就底子差,是以那一次在湖里被凍久了,寒氣入骨,治不好了?!?p> “只能慢慢地調(diào)養(yǎng)。”
醫(yī)術這塊,妃白不是很懂。
所以她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如趙南所說的那樣嚴重。
但見他說一句話就要咳上兩聲的樣子,想必身子骨確實不大好了。
妃白走到窗邊的矮榻上盤腿坐下。
她擺了擺手,示意趙南也坐。
在兩人中間的矮幾上,正在煮著一壺水。
妃白的視線在水壺上停留了一分鐘,隨即抬眼掃了一眼屋內(nèi)的情況。
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幾乎沒有其他的裝飾品。
幾乎和院子里一樣,略顯得清貧了點。
“這玉梨苑實在過于清幽了些,你住在這也不利于養(yǎng)病,不若我讓人把清溪苑騰出來,你住那里養(yǎng)病可好?”
女將軍一雙含情眼,深深地盯著俊秀清冷的少年。
目光真誠而深情,仿佛已經(jīng)對眼前之人情根深種。
趙南細弱的指尖幾乎不可察覺地頓了一下。
半晌,他輕輕搖了搖頭,長睫微顫:“咳咳…咳咳咳咳……多謝將軍的好意,奴家不想搬走?!?p> 隨即,他怕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好,又拘謹而小心地補上了一句。
“靈之知曉將軍好意,并非不識好歹,只是靈之住慣了這院子,搬到其他的地方,奴家也不大適應?!?p> 略有些靦腆卑微的語氣,還小心翼翼地抬眼覷了她一眼。
這個樣子,和妃白記憶中關于趙南的印象有點偏差。
畢竟當初君妃白對其另眼相看,就是因為他不同于一般男子的清瘦柔弱。
但,或許是因為身體弱了下來,現(xiàn)在連性格也變得扭捏怯懦了。
妃白突然之間有點興趣缺缺。
她抬眼掃了一下少年微微泛白的臉色,懶散地應了聲。
“喔,那隨你吧,”她斂著眉,整了整自己的袖子,又道,“這玉梨苑你要住便住,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或是有什么需求,到時候只管叫管家便是。”
她話語里帶著幾分霸道的寵溺,莫名顯得繾綣溫柔。
趙南怔了一下,隨即斂眉,應了下來。
“是,奴家曉得了。”
見他點頭應下,妃白才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嗯?!?p> 之后兩人都沒說話,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
“咕嚕咕嚕——”
水燒開的聲音,引起了妃白的注意。
她偏頭看了一眼趙南面前的小爐子,眼底帶上些許的好奇和疑惑。
“你這是要自己泡茶?”
水燒開了,趙南便從一旁的玉質(zhì)罐子里,用木勺舀出一點點茶葉,放到妃白面前的茶杯里。
許是受不了這水壺升騰的霧氣,他忍不住以手抵唇輕咳了幾聲。
“咳咳……是,奴家這兒清貧了些,沒有什么好招待將軍的,不過奴家泡的茶水尚且可入口?!?p> 最后一句話,尾音微微地翹了翹。
語氣里透著幾分自信驕傲的意味。
趙南取了一旁的泡茶工具,開始了自己的動作。
無論是裝茶還是倒水,少年的動作都是慢條斯理的,顯得格外的優(yōu)雅和矜貴。
妃白漫不經(jīng)心地勾了下唇:“嗯,這泡茶的手藝,確實不差。”
起碼看上去像是個藝術品了。
趙南微微抿唇,扯了扯唇角,十分靦腆地輕笑了下。
“多謝將軍夸獎?!?p> 沒一會兒,茶水就泡好了,他抬起紫砂壺的小茶杯,往妃白面前的白瓷杯子里倒茶水。
妃白目光不知何時,落在少年的手上。
修長好看的一雙手,骨骼明晰,肌膚白得幾近透明,好像只有一層皮包裹著指骨,顯得過分清瘦了點。
她的視線又不動聲色地移到少年身上。
之前離得遠還不覺得,現(xiàn)在離得近了,可以看到少年過分清瘦的身子。
雪白色衣袍材質(zhì)蓬松,穿在身上不自覺便有些膨脹感。
也因為如此,之前妃白才看不出這人的真實情況。
現(xiàn)在看上去才意識到,這人真的病了這好幾年。
她眉眼微動了下,轉(zhuǎn)頭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問道:“怎么你院子里都沒人伺候?這些奴才是不是偷懶去了?”
“本將軍不過三年沒回來,這些奴才顯得太沒用規(guī)矩了點?!?p> 她自顧自地訓斥,說那些奴才怠慢了趙南。
趙南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第一杯泡好的茶水放到妃白面前。
“將軍,請喝茶?!?p> 妃白垂眸,看著白瓷茶杯里的青黃色液體。
茶杯里還隱隱冒著熱氣,她仿佛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
妃白眼睛亮了一下。
“這是白溪山銀針?”
白溪山銀針,在炎國境內(nèi)屬于非常頂級的茶葉了。
炎國炎國,國如其名,一年四季的天氣都比較炎熱干燥一些。
是以很多需要寒冷環(huán)境的作物,幾乎在炎國境內(nèi)活不下去。
而這白溪山銀針,便是這其中一種作物。
白溪山,位于炎國京城往北走三十公里的地方,一座靠著海邊,并不很高的小島上。
雖然距離炎國京城不遠,但二者的天氣簡直天差地別。
在京城,幾乎感覺不到特別冷的時候。
但白溪山不一樣,它的海拔不高,但從半山腰開始,往上的地方逐漸就能看到常年堆積的雪層。
冬天更甚。
而白溪山的銀針茶,就是在白溪山山頂上栽種的作物。
據(jù)說是當?shù)鼐用裱邪l(fā)后的產(chǎn)物。
用來泡茶喝,不僅可以清心凝神,還有調(diào)養(yǎng)內(nèi)里的作用。
但因為白溪山的環(huán)境也確實惡劣,銀針茶不是這么好種出來的。
每年上供給女皇的,也不過幾斤罷了。
就算是君妃白,此前也只在宮宴上喝過,結果她竟然在這里喝到了?!
女將軍眼神詫異地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少年。
他仿佛一點都不知道這白溪山銀針代表著什么似的。
動作依舊是慢條斯理的。
等到泡好了自己的那杯茶,捧到手里,他輕啄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回答妃白的話。
“將軍好品味,這確實是白溪山銀針?!?p> 不等妃白追問,他自己便交代了這茶的來源。
“我在宮中的時候,有一幅丹青畫作曾有幸得女皇陛下欣賞,便賞賜了我一小罐的銀針茶?!?p> “三年來我很少喝,今日得知將軍回府,故用它來招待將軍的?!?p> 話語輕輕,語氣平穩(wěn)淡定。
一點都沒有要爭寵示好的意思。
但他能把這茶拿出來招待人,已經(jīng)說明了事實。
不過,這樣的“討好”,妃白樂得接受。
女將軍柔和了語氣,神情都變得溫柔起來:“你有心了?!?p> 趙南抬眼看著她,小意溫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