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吃飽喝足離開餐廳時,外面已然是雪花紛揚的景象,可以想見接下來的交通會有所阻滯,偏朱穗子和盛冰家都離得較遠,兩人原本要陪著谷曉宇一起逛書店,也被谷曉宇堅定地拒絕了。谷曉宇攔了輛出租車,把兩人一起塞了進去,這才獨自步行前往書店,畢竟她家離得近,早上臨出門,她還未雨綢帶了雨傘。
書店距餐廳不遠,谷曉宇決定步行過去,那知剛走到路口轉(zhuǎn)角處,就看見路邊停著得鐘女士的車,車門開時,先下來的卻是個穿警服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魁梧、面目堅毅,一下車就撐開握在手里的藍格子大傘,繞過車頭到另一邊,把鐘女士接下車來。共一把傘的兩人親密地緊靠著,男子甚至一路都攬著鐘女士的肩,全然沒留意到斜后方的谷曉宇。
谷曉宇站在原地,腦子里像突然經(jīng)歷了一場大爆炸,瞬間空白、殘垣斷壁,只有雙腳本能地跟上??粗贿h處兩人說說笑笑的樣子,分明近在眼前,又像遠在天外的場景。直至二人進了商場,開始挑選和試穿冬裝,谷曉宇才回過神來,自己這是在做什么?遂轉(zhuǎn)身走出商場,在商場外置放的長椅上坐了,這長椅頂端自帶有一方窄窄的雨篷,雖置身雪中仍能供人暫歇,她撐開的傘棄在腳邊,只任風雪刮面、百味雜陳。
“也是該找個伴了?!惫葧杂畹吐曕?,更像是給自己找點安慰。可應(yīng)該歸應(yīng)該,心里還是亂糟糟的,失落、失望、憤怒、甚至恐懼,各種有名、無名的情緒混成一團。等雪花凝在眼睫又被溫成流水,最終順著臉頰滑落時,她終于猛地站起身,拍掉滿頭滿身飄落的雪花,復(fù)又撐起棄在腳邊的傘,大步往書店方向走去,走著走著終究又慢下步子,最后變成停停走走地挪。
到紅綠燈路口時,她依然是一幅神不守舍的樣子,恍惚中連紅綠燈都忘了看,只一路機械跟隨著身前涌動的人流,一輛車幾乎擦著她的鼻尖飛馳而過,她被一股大力往路旁拽去,一回頭就看見韓遇滿面怒容的臉:“你都不看路的嗎?”她腦子正糊涂著,還想著“為什么不告訴我有個叔叔存在?”“覺得我是個累贅?”“在等我成年好還她自由?……”各種紛呈亂象沒個章法,被韓遇一拉一吼,原本難言的委屈和惶恐瞬間找到出口,眼淚不受控地爭相外涌,倒把韓遇嚇了一跳,無措又自責道:“我,我剛才太大聲了嗎?我只是……”她看著韓遇,意識回籠了一些,眼淚還是止不住。他看出異樣,越發(fā)緊握著拉住她的手,再不敢松開。
谷曉宇回過神,反倒抽抽噎噎越哭越委屈。韓遇無措慌亂中突然想起,幼時自己哭鬧時,母親抱著自己拍著背輕哄著的樣子,如是也試探著遠遠地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哄她:“你別難過!”谷曉宇哭得淚模糊、委屈滿腹,多年來被她深藏的恐懼一下子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