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質(zhì)問
寒冬料峭剛過,北漠河的堅冰剛剛消融。
明明是春天,一望無際的北漠草原上,看到的卻不是滿眼翠綠。
殘陽如血,卻艷不過這將整片草地染紅的鮮血。
地上滿目瘡痍,分不清是誰的殘肢斷臂,橫七豎八的躺著敵我雙方的尸體。
寥寥無幾的殘兵圍坐在一具尸體旁,死死拄著手中的紅纓槍,雙目無神的看著遠方。
緊密而來的馬蹄聲,通過土壤的震動傳到他們耳邊。
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槍,艱難地站了起來。
對中間那具尸體呈現(xiàn)一種誓死的捍衛(wèi)之勢。
“小將軍!”
待看清來人的身份的時候,一個士兵用盡全部的力氣,嘶吼出聲。
那聲音雖嘶啞,但透著無盡的希望和欣喜。
“小將軍!”
“小將軍,你終于來了......”
喊著喊著,僅剩的十來個人竟然齊聲哭了起來。
七尺的漢子。
面對茹毛飲血殺人如麻的敵人沒有流淚。
面對同袍們一個個倒下也沒有流淚。
卻在這一刻看到了來人嚎得像死了爹媽的孩子。
左妍,一個十分柔氣的名字。
但她卻是北地除了她父親和二兄外,出了名的“悍”將。
她一身戎裝,滿身的臟污,不難看出也是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
此時的她,愣愣地坐在馬上,看著面前一群嚎啕大哭的漢子,竟然遲遲不敢下馬。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三年,也跟隨自家二兄在真正的戰(zhàn)場上馳騁了三年,凡是兩人出馬的大小戰(zhàn)役,無一敗績。
他倆都隨父,因此各自分別有了北地“小元帥”和“小將軍”的稱呼。
卻從未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折戟。
她來得還不夠快嗎?
可是他們約好的時間是明日凌晨,今日夜半啊。
“左旭...呢?”
經(jīng)過幾日的奔襲,她的喉頭灌了無數(shù)的烈風(fēng),每吐出一個字都極為艱難。
哭聲戛然而止,他們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同一個地方。
那個在他們中間,被他們始終拱衛(wèi)著的,裹著厚厚的披風(fēng)躺在地上的身影。
近千人的輕騎,鴉雀無聲,就連馬兒都停止了呼吸一般,聽不到響鼻聲,只有傍晚的殘風(fēng)還在呼呼地吹。
她怔愣了半晌,才終于翻身下馬,她的身后,是整齊劃一的動作。
大腿內(nèi)側(cè)早就被馬鞍磨得皮開肉綻,每動一下都會牽動著全身的痛覺神經(jīng)一般。
她還是很怕痛。
即使在這片草原上生活了三年,她握劍的手都有了薄薄的繭,大腿上的傷總是好了又傷,傷了又好。
便是她母親給她拿來了南邊比皇室用的冰肌玉骨膏都好的消疤圣藥都不管用。
但她此時好像沒注意到這疼痛一般,這是第一個死在她面前的“親人”。
快要走近的時候,她卻頓住了,直接掉頭上馬。
“兩人一騎,帶上他們,左穆你帶上他,我們回家。”
左穆,她父親左閬的第五個義子,她的義兄。
從她上戰(zhàn)場開始,就是她身后的影子,是護衛(wèi),也是得力助手。
這個他,就是左旭了。
一個高壯男子自她背后沉默出列,將地上的人負在背上。
一行人翻身上馬,浩浩蕩蕩離去,激起一地的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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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左家二郎殉國,倒也不必北地縞素。
但幾乎北境全體軍士,竟出奇一致禁酒三日,除了整齊劃一的訓(xùn)練聲音,再無喧嘩。
雖沒有系上白布,他們卻用自己的方式,來緬懷這個少年時期就表現(xiàn)出不輸其父的將帥之才的“小元帥”。
中軍大帳。
左家父子三人和一干將軍、副將面色肅然,復(fù)盤著這場本來必勝的戰(zhàn)役。
左閬問道:“左妍,你先說說你收到求援信息是什么時候?!?p> 北地蠻族二十六個部落,為了南下廣闊無垠、水草鮮美的北漠草原牧馬,此番趁著冰雪初融,發(fā)動了對北境的一戰(zhàn)。
蠻族聯(lián)盟軍共計五十萬,由女真族悍將努爾真統(tǒng)帥,而他們北境守軍,不足四十萬。
且防線過長,軍隊分散,在保證其余幾個小城池安全的情況下,能夠調(diào)動的兵馬只有三十萬上下。
按照他們先前的部署,左旭和她兩人先帶兩千輕騎繞道兩翼,突襲努爾真聯(lián)盟軍隊的兩翼軍帳,企圖讓部分聯(lián)盟軍回援,減輕前線作戰(zhàn)的壓力。
而兩位大將各帶五萬兵馬從側(cè)翼包抄,他們二十萬主力兵馬則從中路直接跟敵軍對上。
相較于他們彼此還有策應(yīng),她和左旭的隊伍幾乎是孤軍深入。
為了全線推進,聯(lián)盟軍的軍帳從河谷這邊橫跨到河谷那邊,綿延數(shù)百里。
她帶著輕騎悄無聲息繞到河谷后的山上,用火箭將對方的帳篷燒個精光后,直接帶著人跑了。
正當她準備撤離,去支援左翼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他們左家獨特的聯(lián)系煙花在半空綻開,是左旭的人發(fā)出的。
明日凌晨,攔截,河谷。
攔截誰,沒有說,但是這些年的默契讓她知道,一定是什么大人物。
所以在燒完敵軍軍帳的時候,即使他們被敵軍追了幾百里路,最后仍然星夜回馳。
可是他們到的時候,只余下滿目的瘡痍,和遍地的尸體。
以及,身子都快涼透了,還死死握住手中長槍的,左旭。
“三日前,我剛剛偷襲完聯(lián)軍左線大帳,就看到右邊天空的傳訊煙花......”
她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嘶啞,若不是大帳中寂靜無聲,大家都在認真聽她的回答,根本就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整整六天了,從離開無境城開始奔襲,到馳援左旭,直到今日,她沒有合過眼,連水都只喝了幾口。
昨日,她娘直接從內(nèi)城殺了出來,讓她不要再上戰(zhàn)場了,但是她不能。
她失去了一個兒子,她失去了一個哥哥。
這仇只有報了,她才能心安。
從剩下的幾個殘兵口中得知,左旭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他成功的吸引的是對方的近一萬人馬的兵力,還是努爾真的親衛(wèi)部隊。
努爾真不知為何發(fā)現(xiàn)了這支輕騎的身份,為了剿滅這支有著左家軍“小元帥”之名的左旭率領(lǐng)的輕騎,甚至不惜貽誤戰(zhàn)機。
所以他們主線作戰(zhàn)雖然艱難,但最終還是擊退了聯(lián)軍。
一萬對一千,他們從河谷上游打到了下游,整整一日一夜,直到左旭戰(zhàn)死,對方精銳也折了三分之一,才趕赴戰(zhàn)場。
她大兄左秩問道:
“除了你,還有何人看到那信號?”
左妍咬了咬后槽牙,知道她大兄是為了洗脫她馳援不當?shù)南右?,沙啞著聲音答道?p> “我?guī)サ囊磺?,五百是親軍,他們都看見了。”
只有大家都看到的,才是既定的事實。
這魚不吐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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