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勉強原諒
楊奕坐在那里,輕輕理了理自己的衣擺,然后在他老子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站了起來,對他拱了拱手:
“父親今日這話,說得委實重了些?!?p> 說完,也飄飄然離去。
左閬指著門口,看著一旁的妻子:“他他他,他們——”
楊蓮芝笑了。
她輕輕勾起嘴角,給她相公斟了杯茶遞給他,等左閬接過后,然后也施施然起身進了內室。
左閬:……
他做錯了什么?!
——
這邊。
其余兩房回去后亦是一陣雞飛狗跳。
二夫人坐在那里,直甩著袖子給自己降火,對著坐在對面的二爺?shù)溃?p> “你個慫貨,看看你的好大哥,平日里還總說什么待你極好,不讓我跟大嫂打擂,這不聲不響的,就把咱們趕出了將軍府,這是哪門子的好?”
老二沒吭聲,被親爹娘和大哥嫌棄了,他現(xiàn)在也是很難過的,懶得理這個母老虎。
三房那邊的場景也不外如是。
但是不管兩房人內心怎么波瀾起伏,面上卻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
至于過了幾天那幾個“打秋風”的姑奶奶又回來,聽說這件事情,直接大鬧了慈寧堂,氣得老夫人直接病倒。
老太爺更是直接下了命令,以后要回娘家就回杏子胡同親娘家,不準再來將軍府了。
連帶著二房三房拖拖拉拉的,都被老太爺親自派了人盯著,讓他們十日之內搬走。
否則休怪他親自動手了。
——
于是整個將軍府在短短十日之內就空了下來。
二房三房的人恨不能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盡數(shù)搬到老太太給他們的,杏子胡同兩家相鄰的三進院子里去。
“唉,可算是清凈了?!?p> 左妍窩在她娘的榻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些人走了,她覺得府里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呢。
她娘一邊翻著手里厚厚的賬冊,一邊陰陽怪氣回她:
“是啊,你這空氣清新了,娘這回啊,全是享了你的福!”
這滿府上下,三房人加起來,竟然有接近六百仆人。
每月的支出簡直就是個無底洞一般,楊蓮芝越看心底越是心寒。
這么多年,老爺?shù)拇蟀胭p賜雖然都在北境,但是留在家中的產(chǎn)息和俸祿也不算少。
原是因著不能親自侍奉兩老,就愿意多補貼點兄弟,卻沒想到兩個老的那是半點兒沒見著,全都入了其余兩房的口袋了。
有那御賜的綾羅錦緞,也都是給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了,老太太沒見著一匹。
還有那些名貴的器物,擺件什么的,在老太太那里也都沒見著一樣。
去哪了不言而喻。
左妍看了看她娘面前堆著小山高的賬冊,訕訕地笑笑:
“娘啊,咱們辛苦這一時,快樂后半生?。‰y道您還想著整天沒事兒跟二嬸她們比比看誰更能翻嘴皮子不成?”
楊蓮芝嗔了她一眼,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雖然北境苦寒,風沙又大,但她極少出門,吃穿用度一應俱全,回京時愣是嚇了兩個妯娌一跳。
沒有她們想象的“黃臉婆”模樣,反而因為這些年過得輕松愉悅,看起來竟然比她們在上京養(yǎng)尊處優(yōu)還要年輕不少。
“你啊,慣是皮,和你爹都這么久沒說過一句話了,還打算氣他多久啊?”
楊蓮芝放下手里的賬冊,起身走了過來,坐在女兒身旁問道。
左閬已經(jīng)不止一次跟她抱怨,女兒最近都不搭理他了,連爹都不叫了。
他說錯話了他道歉還不成嘛!
左妍從盤子里捻了一顆葡萄往上一扔,葡萄就掉進了嘴里。
她不緊不慢地把果肉吸了出來,將皮吐在了另一個盤子里,這才跟她娘說:
“誰讓他胡說八道了,堂堂大將軍,竟然也說得出那樣的話,我左妍還就不做那安于內宅相夫教子的人呢!”
說著,她瞥著她娘的臉色,突然就想到了她爹上回教訓她的話,于是趕緊描補:
“娘啊,我真不是看不起你,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你是最最最厲害的娘親,只是,我……我就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說?!?p> 楊蓮芝拍了拍她的手,欣慰地笑笑:
“娘明白你的意思,人各有志,娘的出身在那里,你外祖母一心想讓娘高嫁,做個官家娘子,卻不知曾經(jīng)娘也是想成為你舅舅一般的,走南闖北的女商人?!?p> 左妍:⊙?⊙!
她娘繼續(xù)道:“你出身將門,打小就像個男孩子,跟你哥哥們上躥下跳的,天生就是為戰(zhàn)場而生。上天唯一不公的,就是給了你一副女兒身,這世道待女子向來苛刻,有些人自己做不到的,她也見不得別人好。”
“你爹那天有句話說對了,若要人重之,必先自重。這個自重,還有一層意思,便是絕對的權勢,你爹能力再好,若是沒有圣上的賞識,沒有定北大將軍這個頭銜,他也不過是眾人口中一個野蠻人罷了……”
這天,左妍在她娘口中聽了很多從未聽過的話。
她娘說,這才是她爹那天想要告訴她的。
“只他嘴拙,最后弄巧成拙,詞不達意,反倒惹了你不快,你爹哪里會覺得你不該,他有你啊,半夜做夢都會笑醒?!?p> 這是她娘最后說的,算是變相為她爹解釋了一番。
于是左小將軍勉強點了點頭,在心底先原諒自家老頭子一半。
剩下的一半,還要看態(tài)度。
——
早先說的梅花宴,如約而至。
一大早,楊蓮芝就來到女兒的小院子,親手把她從床上挖了起來。
“這一日不練功了,就變得這么憊懶了!”
她娘坐在榻上,看著坐在鏡子前任由丫鬟給她梳妝打扮的女兒。
那雙眼睛半睜不睜,端的還是沒睡醒。
不知道這句話是哪里刺激到她了,左妍刷地睜開了眼睛。
“練功?”
她看了看窗外還沒亮明白的天色,聲音還有些剛起床的沙啞。
一身白色襲衣,頭發(fā)半挽著,偏著腦袋看著出聲的方向,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楊蓮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小討債的,竟也有這般憨態(tài)。
“練功,練什么功,你還沒練夠?趕緊的,讓丫鬟快些,這里去西郊燕山還要一個時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