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日本料理是羊城最老牌的日式餐廳之一,已有好幾家連鎖分店,以環(huán)境優(yōu)雅、服務周到、食材新鮮、廚品美味而著名,在業(yè)內有著很好的口碑。
位于太古匯廣場的這家分店,是在周邊辦公樓上班的白領們和不少旅居羊城的日本人的“食堂”;它仍保持著傳統(tǒng)的日式風格,榻榻米鋪滿地,顧客需脫鞋方可入內就餐,環(huán)境十分整潔干凈。從外面看,門面不顯大,卻內有乾坤;里面既有包間也有卡座,布置得都挺舒適,特別適合三五好友小聚,而且因為就餐環(huán)境清凈、菜式可口美味,也很受追求品位的情侶們的青睞。
至于來的單身顧客,通常都是老熟客,他們喜歡選擇吧臺的位置,可以一邊欣賞著餐廳的大將和助手們料理食材,一邊不時地和他們聊上幾句再喝上兩杯,就這樣愜意地消磨時間,別有一番情趣……
洪永雄在接待處脫了鞋,報了陳曉晶的手機號讓接待處的女招待確認,順便看了看接待處擺放著的一些據(jù)說是餐廳老板收藏的日本刀具,又隨口問了“那把刀是打刀???有沒有春雨之類的妖刀?”等無聊的問題,便在一位女招待小姐姐的引領下,走向一個僻靜的卡座:陳曉晶已經(jīng)在哪兒等著了!
“陳經(jīng)理,不好意思,久等了!”
“沒關系,我可不客氣,早就自己點了東西,先開動了,都吃完了哦……”
“女士優(yōu)先嘛,理應如此!”
“呵呵,雄仔的嘴越來越會說話了,也難怪我家小蕓這么喜歡你!”
洪永雄可不想接這個話茬,笑著轉移了話題,“陳經(jīng)理已經(jīng)點好菜了?需不需要再加點什么呢?”畢竟是他請客,而且似乎還有求于人,可不能讓陳曉晶覺得自己小氣。
“我來之前在網(wǎng)上搶購了一份高泡雙人臻品套餐,打了八折,性價比很高,刺身、烤物、卷物俱全,配有兩杯高泡半干葡萄酒佐餐,對了,還贈送雪糕或者咖啡,你想要哪一種?”陳曉晶有些興奮、又有些得意地介紹著自己點的菜式。
洪永雄看出來了,她確實是個追求精致的女人,而且頗為精明和強勢,不禁腹誹,“估計她老公在家里的日子不會太舒心吧?”
“行,那我今晚就好好享受陳經(jīng)理推薦的美食了;你可是很有品位,眼光一向高人一等,肯定錯不了!不過,晚上喝咖啡的話可能會影響到睡眠,我建議選雪糕,然后你獨自享用,我聽醫(yī)囑得戒糖,就無福消受了,呵呵!”他一邊腹誹一邊很自然地奉承著,兩人看起來十分融洽。
陳曉蕓被奉承得更開心了!她雖然祖籍江蘇,卻出生在江西贛州;父親大學畢業(yè)后被分配到贛州的鋰礦工作,也就是現(xiàn)在大名鼎鼎的贛鋒鋰業(yè)。自小她家境還算優(yōu)越,對精致的生活就很向往;大學畢業(yè)后,她一直在一線城市打拼,屬于買得起奢侈品、喜歡享受法餐日餐的“白骨精”,對自己的品位很自信,特別重視別人對自己的觀感。所以,洪永雄夸她有品位、眼光高人一等,自然讓她很高興!
“哈哈,雄仔,你嘴可真甜,難怪醫(yī)生要讓你戒糖了……”她笑著調侃道。
小山日料的服務確實很周到,等洪永雄入座后,一個女招待小姐姐馬上送上了擦手的熱毛巾和大麥茶;接著,前菜很快就上來了:一份涼拌菠菜和一份毛豆!
那個女招待小姐姐一直都是跪式服務,顯得很恭敬,但骨子里卻未必,只聽她微笑道,“客人請慢用,這個是從日本空運來的毛豆,很新鮮的!”
“是嗎?那可得要好好嘗嘗!”陳曉晶的聲音透著驚喜。
女招待保持著職業(yè)微笑微微鞠躬,眼中的不屑卻一閃而過。
洪永雄對哈日很不感興趣,但對日本卻并不缺乏了解,讀研時曾經(jīng)跟著毛教授去過日本的金融廳進行了半個月的學術交流,和金融廳就如何監(jiān)管金融機構有過溝通。日本的金融廳簡稱為FSA,是上個世紀亞洲金融風暴后從大藏省分出來的金融業(yè)監(jiān)管機構,直屬于首相官邸,職能相當于中國的銀保監(jiān)會加證監(jiān)會,很有權勢。他從這次學術交流中獲益匪淺,除了畢業(yè)論文得了金獎之外,還跟著毛教授在日本享用過不少的美食,對日本料理的了解遠在一般人之上。
看到了女招待眼中的不屑,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粒毛豆,放入口中略嚼了嚼后、勉強咽下,笑著注視著那女招待的眼睛,“這是日本超市賣的的盒裝毛豆,上市的時候已不夠新鮮了,再運來羊城,還能很新鮮嗎?”
他語氣溫和但很堅定,有種不容置疑的感覺,那女招待頓時覺得撞上了大板,受過的訓練讓她馬上明白該怎么做。
起身恭敬地九十度鞠躬,大聲道歉,“很抱歉,實在不好意思,客人!是我搞錯了,我馬上幫您更換,請稍候!”
陳曉晶有些驚愕,她剛吃了兩粒毛豆,覺得味道很清爽,聽洪永雄這么說,又見到女招待誠懇道歉,不由得有些懷疑人生……
洪永雄輕輕一擺手,“如果還是這樣的毛豆就不用換了,我只吃新瀉的黑毛豆,那才是日本最上品的毛豆,不知道貴店有嗎?有的話,我可以額外另點!”
那女招待看著說得輕描淡寫的洪永雄,有些不知所措,這問題超出了她從培訓中得到的知識范疇,只能連連鞠躬,“請稍候,我去幫您問問大將!”
看著端著毛豆邁著小碎步匆匆而去的女招待,洪永雄啞然失笑,忽然覺得自己這么裝B有些無聊,轉頭看了看對面的陳曉晶,輕聲解釋,“毛豆還算不錯,只是沒她說的那么夸張,一時興起懟了兩句,失禮了!”
陳曉晶卻仿佛重新認識了洪永雄:介紹陳曉蕓給他的時候,她只是覺得洪永雄受到了吳天的青睞,是個有前途的骨干員工;但當他被列入免初審名單時,她已經(jīng)明白自己有些小看人了,而剛才的這一幕,則更令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她父親從小就教她如何從平常細節(jié)觀察一個人的品位,他的原話一直被陳曉晶牢記在心,“古語道,為官三代方識著衣用飯,認真觀察一個人的衣著打扮和就餐習慣,就能知道究竟處于社會的那個層級和圈子!”
因為她平時見到的洪永雄基本上都穿著銀行制服,而吃飯也多在員工食堂;唯一的一次他在妹記海鮮請吃飯,因為有陳曉蕓的存在也影響了她的觀察。后來又聽說洪永雄給陳曉蕓過生日居然真的請她去吃川菜,對他的品位就更是不敢恭維……
到了現(xiàn)在,她以為終于發(fā)現(xiàn)了洪永雄的真面目,心中打定了主意,“吃毛豆都只吃日本新瀉黑毛豆的人,能出身貧寒嗎?這是個績優(yōu)潛力大藍籌啊,必須牢牢抓??!”
她笑著應道,“嗯,我也覺得毛豆味道一般,新瀉黑毛豆還沒吃過,很特別嗎?”
洪永雄正想進一步解釋新瀉黑毛豆特別之處,剛才的那個女招待已經(jīng)半恭身地引著一位戴著廚師帽身穿制服、一臉嚴肅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客人,這位是我們的大將,曾在東京深造多年的黃廚師長?!迸写止Ь吹亟榻B道。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大將微微欠身施禮。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洪永雄和陳曉晶入店隨俗也有禮貌地打著招呼。
“聽說客人對毛豆不太滿意?請問有何指教?”大將語氣平淡,但能夠感覺到隱隱有些不爽。
“哦,是這樣,我習慣了新瀉黑毛豆,覺得剛才上的有些不夠新鮮可口。”洪永雄不動聲色地回應道,他心里明白,“肯定是這個女招待去報告有人無理取鬧、嫌毛豆不新鮮,卻不會提她自己說過什么。但新鮮是個很難量度的概念,如果堅持毛豆不新鮮,只會做實了自己真是無理取鬧,引起糾紛;但以新瀉黑毛豆為標桿進行比較,誰也無法提出異議吧?老子吃習慣了天鵝,你上了只燒鵝就是不合口味,這沒毛病吧?”
“哦,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大將的表情緩和了許多,有些尷尬地道,“客人,不好意思,本店最近沒有新瀉黑毛豆到貨,非常抱歉!”
洪永雄撇了一眼大將和女招待,微笑著道,“沒關系,沒有就算了,前菜也不一定非要毛豆。”
“您說的是,那給您換一份蟹黃燒吧,保證用的是新鮮蟹黃,不是蟹黃醬!”大將越發(fā)有些恭敬了,他明白洪永雄的意思,“前菜以一葷一素為宜,但這個套餐里的前菜都是素菜,明顯是糊弄不懂行的人,目的當然是為了節(jié)省成本。而強調毛豆是從日本運來的、很新鮮,也是為了轉移顧客的注意力,可惜被我識破了,你看著辦吧!”
“那可是太好了,時近中秋,正是蟹肥菊盛之時,蟹黃燒很應景,非常感謝!”洪永雄有些裝上了癮,忍不住繼續(xù)賣弄起來。
見洪永雄很上道,并非無理取鬧之人,大將松了口氣,微微欠身,“那請慢用,您的菜馬上就好!”
女招待送走大將,態(tài)度更恭敬了,端來了兩杯葡萄酒,輕聲道,“您的高泡葡萄酒,菜馬上就好,請稍候!”
陳曉晶更興奮了,望著洪永雄道,“把毛豆換成蟹黃燒,我們可是賺大了,單點要五十多呢!早知道你這么懂行,應該等你來了再點菜!”
洪永雄連忙謙虛道,“那里呀,我也就是去日本進行學術交流的時候學了些皮毛,還是陳經(jīng)理會點菜,性價比高,幫我省錢了,謝謝啊!”
陳曉晶聽了哭笑不得,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還想再說什么,女招待端著托盤又來上菜了,“您的蟹黃燒,請慢用!”
只見剛擺上桌的一個白瓷里鋪著七八片炸得金黃的糯米卷,散發(fā)出濃郁的蟹香,讓人食指大動。
“哇,漂亮,我要拍照!”陳曉晶叫道。
“咔嚓”,閃光燈一亮,桌上的美食即將成為她朋友圈的噱頭。
“我開動了!”兩人向女招待致謝后,入店隨俗地擺了個儀式,開始用餐。
洪永雄用公筷夾了一片蟹黃燒放入自己面前的小碗,又換了自己的筷子夾起來放入口中,“嗯,確是剛炸出鍋的蟹黃燒,用的還真是新鮮的蟹黃,雖然不可能是大閘蟹的蟹黃,也很難得了,一般都是用蟹黃醬的,不過中秋前后正吃蟹的季節(jié),也算正常吧……”
陳曉晶吃完了一片,一邊用公筷去夾第二片,一邊激動地道,“真好吃,跟以前吃過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特別鮮美!”
洪永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女招待,對她頷首微笑,“你們大將的日本料理很正宗!”
一生何求郎
五一期間連綿陰雨,有些提不起神,但這章自己感覺很精彩,就是用時長了點,希望各位讀者喜歡!懇請繼續(xù)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