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許江柔被鋪天蓋地的哭聲吵醒,她的喉嚨發(fā)干,她想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忘了,她這幾天連飯都沒怎么吃過。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緩緩睜開眼,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她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是媽媽家那邊的人。
她前幾年才慢慢了解到,媽媽的家里本是非常有錢有勢的,家里人不同意媽媽和爸爸在一起,可媽媽執(zhí)意堅持,外婆氣得不輕,讓她離開家門,再也不要回來。
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嫁了爸爸,這一愛就是生死相依。
許江柔用了很大力氣才從病床上下來,拿了桌上的外套,她頭暈的厲害,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她推開病房的門,徑直向前走著,連看都沒看旁邊旁邊那幾個似乎微愣住的長輩。
“你要去哪里!你,你這個害死你媽的罪人,白眼狼”一道凌厲的女聲響起,似乎要將許江柔的耳膜穿破。
許江柔停下了腳步,從嗓子里憋出一聲嗤笑,
“關(guān)你什么事”
說完許江柔就走了,頭也沒回。
“媽,怎么能讓她走了呢,”說話的是許江柔的大姨,聽了許江柔的話,臉色變得漲紅起來。
“就是啊,媽,你看看她是怎么說話的”
老太太的眉頭皺了起來,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還有著流過淚的痕跡,聲音低沉“吵什么,你們還嫌不夠吵?”
二人看老太太動了怒,都不再說話了。
其實早該想到,當時那么溫柔聽話的女兒,會為了那個許亦,離開家里,她就更應(yīng)該想到,她那個女兒,會愿意為了許亦去死的。
她交代下去,找最好的墓地,離許亦那個混小子越遠越好。
許江柔的新學期的第一天也沒能去成,她請了假,在家這幾天,許江柔頭一次抽煙,嗆得眼淚直流,啤酒瓶扔了滿屋子,她整個人蒼白又無力。
她不愿想她看到的一切,這短短幾天經(jīng)歷的一切。
她不敢。
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呢,描繪情緒的詞語一下子有了形體,難過它像潮水一般像你涌來。
她像是要溺死在每一個夜晚。
她昏天黑地的睡,有時突然就醒過來,后背薄薄的浸了一層汗,她突然就有些恨。
白天就到南絕駐唱的網(wǎng)吧里喝酒,南絕知道她的情況,調(diào)些度數(shù)低的酒,隨著她喝,再給她送回家里去。
那天下午,許江柔懶懶撒撒的倚在吧臺,手上一杯特調(diào)的果酒,南絕點了支煙,在她旁邊坐著。
“什么時候回去上學?”
“不知道呢”許江柔抿了口酒,“也給我一根”
南絕看著心里心疼的緊,她和許江柔也認識了快一年多,從沒看到她這個樣子,像是變了個人。
日子就這么過了快一周。
那天晚上許江伸手摸煙盒的時候發(fā)現(xiàn)煙沒了,她慢慢直起身,隨便扯了件大衣套在身上,準備去趟便利店。
賀安景就是這時候回到A城的。
賀安景今年十九歲,從小就學習畫畫,今年考進了A城最好的藝術(shù)大學K大,各種著名的獎項一大堆,在許江柔父母陸陸續(xù)續(xù)去世的前幾天,賀安景去了美國,參加一個設(shè)計比賽。
那個比賽對賀安景來說很重要,所以在比賽前,他給許江柔打了個電話。
出乎他意料的是,許江柔的手機關(guān)機了,賀安景皺了皺眉,心里不由得緊了幾分。不知道為什么,他又打給了許父,許母,全都沒有人接聽。
賀安景覺得,一定是出事了,他顧不上什么比賽,攔了車就往酒店回,溫和清冷的臉上出現(xiàn)鮮有的焦急神色,回酒店的車上,賀安景撥通了賀衍的電話。
“什么事?”賀衍那邊很吵,說話不帶一點情緒。
賀安景頓了頓,聲音溫和“許家最近有什么事嗎”
賀衍顯然是沒想到賀安景會問這個,把煙放進嘴里吸了一口,才說“好像那許家老太婆的女兒自殺了”
賀安景那一瞬間像是腦袋失了聲,年少的記憶一下子涌進腦海,后面怎么掛的電話他也不知道了。
許江柔呢,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所以他訂了最近的航班,下了飛機,直奔許江柔家里去,連行李箱都忘了拿,他向前跑著,夜已經(jīng)有些深了,賀安景額間的碎發(fā)被吹的有些凌亂,看見那扇熟悉的門,他微微弓下腰,喘了口氣,他慢慢抬起手,手還沒摸到門。
就看到許江柔出現(xiàn)在門口。
賀安景像是渾身脫了力,但還是往前走了一步,站定,抱住了許江柔,不自覺的收緊了力氣。
許江柔有點愣,打開門看到賀安景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賀安景抱住她,嘴里還低聲呢喃著什么,許江柔不知道賀安景是怎么了,可看到他,還是讓許江柔心情好了一些。
她試探性的拍了拍賀安景的背,聲音低啞“安景哥?”
這一聲讓賀安景一下子回過神來,他松開許江柔,眼圈有些泛紅,他還是笑笑,摸了摸許江柔的頭,
“外面涼,進屋說好不好”許江柔點點頭,轉(zhuǎn)身進了屋子。
賀安景跟著她走進去,屋子里很亂,煙霧繚繞,啤酒瓶子扔了一地,賀安景徑直走進了廚房,打開燈,一地的玻璃渣子。
賀安景覺得自己的心跟著玻璃一起碎了。
許江柔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賀安景的背影,突然有點想抽煙,她一下子都忘了剛才穿衣服要去干什么。
賀安景走出廚房,看著許江柔,他強忍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餓了嗎,我去買些東西回來”
說完賀安景就要出門去,走到門口,賀安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轉(zhuǎn)過頭來,嘴角帶著笑
“你剛要出去買東西吧,我?guī)湍銕Щ貋怼痹S江柔抿了抿唇,沒說話,可目光卻落在空空的煙盒上面。
賀安景輕挑了下眉,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