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朽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老婆一聲喝令,不準陳平吃飯,他也不敢叫陳平吃飯,他心里是疼孩子的,見老婆一時氣頭上,不敢去撞槍口,此時老婆的“老虎屁股”萬萬摸不得,再說當著老友的面,怕老婆不給自己臺階下,心下又急又氣,又惱又羞。
在陳平?jīng)]來之前,家里好象沒這么氣氛緊張,如劍拔弩張似的。
他實在弄不懂陳平怎的?心里覺得女兒一直是乖巧懂事的,縱使她哭,肯定有她哭的理由,只是她膽子小,不便說罷了,然而自己居然護佑不了她,叫他有些梗心口。
他和女兒都還沒怎么修和好,女兒曾經(jīng)一次在凱本街上賣奶奶種的菜,街坊鄰居姚嬸告訴她:“矮子妹,你三爸有錢,你還賣菜?你三爸正從街口過來了,不如把菜全賣他,你何必在這里蹲得腳脹腰酸的,半天也賣不出幾分錢。”
陳平聽說三爸來了,嚇得菜都不要,撒起噠噠往坡上跑去,象逃命似的直往坡上爬,往樹林里躲,姚嬸愣在原地,心想:“這娃崽顛了,哪有這樣怕老子的?她爹沒那么惡吧?”,姚嬸一臉問號,百思不得其解。三爸見她飛噠噠地逃跑,又知道這崽在躲他,他氣得無可奈何,就不去追她了。陳平站遠遠的山坡上,見三爸的車開走了,才敢下山。
至今三爸想起這一幕,都還叫他心里扯起痛,一直都弄不明白女兒為什么那么害怕他?他也忙得沒時間去弄明白這些,只想女兒大了,會理解他的,他辛苦干這危險工作,也是為兒為女,為這個家,他心里也感謝老婆把這家操持起,讓他勞累回來,有個有家味道的溫暖窩。
想著陳平來后,慢慢會跟他和一家人處好的,可老婆就是時常和她過不去,仔細想來,老婆也沒啥錯,只是這里面的矛盾不知怎的就調(diào)和不了?
按說老婆是對她嚴厲些,但老婆他是清楚,心腸不壞,如果她是那種心狠的人,也不會嫁給他,不管怎樣,她也幫他管4個孩子,還要面對他眾多侄子侄女和親戚在他家來來去去,老婆也不容易。
但是在陳平和老婆之間,總是叫他左右為難,都是自己親人,但倆人總有一些矛盾要爆發(fā),他為了息事寧人,總是偏向老婆一邊,他也知道女兒過得特別委屈。只為家和萬事寧,只有讓女兒委屈點。
萬萬沒想到,這個不是自己養(yǎng)大的女兒,在膽小中透著一絲倔強,搞得他和老婆還真不知道怎樣管教她才好?
家里的家務活,她是干得多些,她在家做事是沒得說的,但她在大哥家也同樣是做這些,沒聽大哥說過她偷懶,在家還做得心甘情愿,怎么一到老婆眼里就毛病多,雖然沒見她偷懶,但老是讓老婆生氣。他也發(fā)現(xiàn),老婆是舍不得讓她回鄉(xiāng)下的。
今天這個事,一定得問清楚,否者以后還要發(fā)生,不解決就大家難受,
他原想用暴力解決,想要陳平快些把哭的原因說出來,大家好吃飯。但是又感覺打她沒用,何況當著朋友打孩子也不好,朋友們是要勸架的。
他只有把憤怒生氣的臉暫時掩藏起,盡量擠出他的笑容問陳平:“三娘是好好問你的,你就講出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講出來我們不會罵你打你的。你哭絕對是有原因,要不好端端的,你哭,不是有病嗎?沒聽說吃個豬油飯就汪汪哭的道理,我想,你不是因豬油飯好吃才哭吧?還是有其他原由,我看你越不解釋,反而有問題?!?p> 陳平正緊張惶恐著,腦子被周圍“嗡嗡”的聲音包圍,搞得她混亂不堪,她本來是想講出來,可偷瞄三娘的臉,非常生氣樣,又把想說的事縮回去,她覺得說出來,三娘會認為她就是養(yǎng)不家,還是會折磨她。所以她寧愿挨打罵,挨餓也不說。
三娘一看老公都這么勸解了,可死丫頭寧死不屈樣,就光火,跳將起來指著她頭罵道:“今天你不說,這頓飯就莫消吃,你越不說,心里越有鬼,什么時候說出來,什么時候再吃飯,老子看你能餓幾頓?”
倆客人見女主人火氣這么大,沒想到這母女都是倔強性格,這樣下去難問出結(jié)果,只得加入勸解行列。
巖伯伯跟陳平熟,他知道這孩子可憐,且乖巧懂事,他拉著她胳膊柔聲問:“妹崽啊,你還是跟我們說是啥原因,說了好吃飯,我們也好跟你三爸好好喝杯酒,我們在,沒人會打罵你的,快說了吧!”
陳平聽了巖伯伯的話,憋半天委屈的淚水流下來,但她還是選擇不說,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來的這勇氣,敢跟三娘三爸叫板,他們越逼她越不說。
這下三娘覺得沒面子,她就是覺得陳平故意讓她在外人面前出丑,故意在外人面前要她難堪,讓外人覺得在她這后媽面前受氣,她才哭,難不成這鬼崽崽又要作怪,跑回凱本不成?她再回去,那她在親戚們面前就更被動,那些人肯定認為她這后媽就是不待見她。
再加上她這死犟樣,如果今天不馴服她,恐怕后面更難調(diào)教她。
自己也沒說不喜歡她,有時一想她生下來就沒媽,也可憐,心里也是同情可憐她的,自己一針一線給她織毛衣毛褲,也沒得說哪里對不住她啊,實在想不通,這孩子怎么老是愛跟她作對,誰又能理解自己當后媽的苦,自己嚴加管教她,也是為她好。
她一把將陳平拉到墻角站立,問她:“你不說,在這反省,等你想通告訴我們。你就有飯吃,不說,就等挨餓?!?p> 說完她坐回她的凳子,叫大家趕緊吃飯,她幾下把飯扒拉完,就跟還在喝酒的三個男人說:“你們不要慣著她,不準她吃飯,你們哥仨慢慢喝,多吃菜。真是對不住兩位大哥,被她掃興,我去休息了?!?p> 兩位客人是有些尷尬,一會喝完酒,吃了些菜飯回家,臨走巖伯伯還勸陳平道:“妹崽,莫犟啊!犟要吃虧的?!?p> 倆叔伯還是覺得馮老師太計較,和孩子哪有這么計較的,但遇到這種尷尬事,哪里好勸的開。
家庭矛盾,還是自己解決。外人少摻和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等客人走后,三娘來到廚房,讓紅云洗碗,她把剩下的飯菜用幾個碗裝好,放竹籃里,掛在廚房高高的梁上。
當然籃子里的飯菜她是心里有數(shù),就是不想讓陳平偷吃,她知道她會餓的,挨餓誰不怕,不這樣整治她,大點更不得了,看誰怕誰?看誰征服誰?
她知道,沒得她允許,家里人是誰也不敢拿飯給陳平吃的,
因晚飯陳平?jīng)]吃兩口,到半夜肚子餓得咕咕叫,越餓越睡不著,她知道這個家沒誰真正疼愛她,那飯掛那么高,明顯就是不讓她吃,她想,不吃就不吃,可肚子不答應,肚子罵她:“你憨啊!哪有這樣作賤自己身子的?”
陳平又對肚子默念:“人是怕餓肚子,餓肚事小,氣節(jié)是大,自己就是吃飯哭了一場,就不讓我吃飯,明明就是不喜歡我,處處針對我?!?p> 她饑腸轆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大早起來,走路還是有些晃,肚子一個勁咕咕叫著抗議。
三娘叫她打掃衛(wèi)生,不讓她做早飯,不讓她進廚房,就是怕她偷吃。
三娘狠狠地對她說:“餓你三天三夜,看你還扛得住不?”
三爸見她,也只得搖頭,他不想幫女兒,也不敢?guī)团畠?,因為“母老虎”的威嚴氣還沒消,不想惹火燒火燎的老虎屁股,為了女兒在家能長住,他只有忍氣吞聲。
到中飯,三娘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那飯菜的香味實在讓陳平的胃難受,讓她嗅覺難過。
三爸知道,女兒三頓飯不吃,肯定已經(jīng)餓得不行,他還是勸陳平給三娘認個錯,他心痛陳平,可又無力幫她的那種難耐,有苦說不出。
到晚飯時,三娘又做了可口晚飯,陳平餓得頭昏眼花,走路有些偏偏晃晃,她一天喝了很多水,上廁所只是屙尿,屙不出屎,已經(jīng)沒得屎屙。
晚飯再沒得吃,估計要暈死過去,三娘這招實在太狠,特別是聞著屋里發(fā)出美味佳肴的香味,口水老是不爭氣地在她口里盤旋,如海浪陣陣洶涌澎湃,合著肚子咕咕叫,感覺肚子都有些痙攣,她是把口水咽了又咽。
肚子向她發(fā)出嚴重警告,再不吃東西,恐怕要見“馬克思”去了,肚子在跟她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不把事情說了,要打要殺隨他們,可不能當餓死鬼。”
最后“肚子餓”打敗她的尊嚴,她在三爸的勸說下,不得已,再次到三娘面前承認錯誤:“三娘,我錯了,昨天哭是因為吃了豬油炒飯覺得這里生活吃得太好,而大伯和奶奶他們在家沒啥好東西吃,我想起他們在家過苦日子,我卻在這里吃得那么好,心里覺得難受,就哭了,沒敢跟你說,怕你覺得我還是想回鄉(xiāng)下,想大伯他們,而不想你們,我才不敢說,我現(xiàn)在知道錯了?!?p> 三娘看她那委屈沮喪的樣子,一聽是這個理由,簡直哭笑不得,心想“這孩子把她想得太過了,我難道有這么可怕,我只不過是想教她好好做人,不要啥事藏著掖著,女孩子家要勤快些,將來才能討吃,尤其她這樣的胎記,如果不把她訓練勤快些,將來她怎好嫁人?哪個男人要一個臉有缺陷且不勤快的姑娘?”
最后,三娘也原諒她,她本來也想晚飯拿給她吃的,難不成真要把她餓死?只是想銼銼她的棱角銳氣而已,陳平終于得飯吃,吃得狼吞虎咽。
豬油飯事件后,陳平想,以后堅決不能讓自己餓肚子,她做事更勤快,埋頭干活,也想在三娘面前表現(xiàn)好些,以后少拿餓飯的事威脅她。
她心里可沒感覺三娘是要培養(yǎng)她吃苦耐勞的精神,就是要她當丫頭使喚,要不她為什么不讓陳麗、陳軍做事?她象弟妹那么大時,可以做很多事了,他們也可以做些簡單輕松家務啊,明顯就是三娘不想累自己的孩子。
后來她又想,算了,在大伯家也是干這些活,也苦,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命,誰叫自己沒媽媽,陳麗、陳軍小她很多,好歹也是她弟妹,沒臉跟他們爭幸福生活,就不計較,計較也沒好結(jié)果。
三爸每天開車那么辛苦,掙錢養(yǎng)這么一屋人,自己還不懂事,讓他操心,讓他為難,要是媽媽還在,自己和哥哥不是跟陳麗陳軍一樣幸福嘛。三爸肯定是心疼她的。
哥哥不幫她說話,看他那膽小沉默樣,自身都難保,哪能顧及她?
三娘只是對她沒啥笑臉,吃穿都沒少她,聽說有些后媽那是把孩子往死里打,往死里折磨。經(jīng)常挨凍受餓,三娘還是不算狠的,她還是沒打她多少,算好的,陳平只有這樣安慰自己。
如果上學,陳平就少看到三娘一些,放假了,怎么也得在她面前晃動,她又不敢出去玩,只能盡量找事做,讓三娘覺得她沒偷懶,三娘倒是對她學習不是很上心,所以她的家庭作業(yè),不是象哥哥和陳麗那樣管得嚴,多做事,才對家作用最大,然而冬天在冷水里洗一家人的衣服被子床單,才讓她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