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好熱水,小姑娘匆匆跑來把茶杯輕輕放在徐妙的布包里。見她閉著眼也沒再拉著人嘮嗑,抬頭看了看袋子里藥水余量,悄悄離開了。
徐妙正在做夢,她站在教室里抽人背書。夏日晌午,六月的風(fēng)從窗戶外吹進來,催的人昏昏欲睡。近處幾個學(xué)霸還依然挺直腰背撐著,后面幾排已經(jīng)全軍覆沒,倒了一片會與周公去了。
站在講臺旁的小個子男生滿頭汗水,正磕磕絆絆的背著書:“……親賢臣,遠(yuǎn)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yuǎn)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未嘗……未嘗……”他抓了抓頭,苦惱的想了半天。
徐妙暗暗嘆氣,心中有些孔明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之感,正想提醒一下,下課鈴聲響了。她輕呵一口氣,收拾課本準(zhǔn)備下課。
突然,頭頂上方掉下來一塊白色墻皮,徐妙疑惑的抬起頭,遠(yuǎn)處有學(xué)生大喊:“老師小心!”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徐妙睜開眼睛,隔著位的座椅上有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正拿著手機和另一邊的好友大聲議論著什么,兩人說說笑笑看得出感情很好。徐妙看著,竟有些一絲絲的羨慕。
她抬頭看了眼自己的藥水袋,一共三袋藥水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袋了,還有一半不到就快結(jié)束了。打開保溫杯,里面是滿滿一杯冒著熱氣的開水,徐妙輕輕吹了吹喝了幾口。有些被燙到,她又縮了回去,也沒蓋蓋子,拿在手里涼著。
那姑娘忽然驚呼一聲,另一邊的好友拽了她一下提醒她小點聲,卻不小心碰掉了手機,手機掉在地上滑到了徐妙跟前。徐妙看著劃過來的手機心中有些好笑,又來?
手機上正在播放視屏,密密麻麻的彈幕幾乎遮擋住畫面,快要看不清了。但這視頻網(wǎng)站就是會玩,有些彈幕一遇到人像自動讓位,露出一張徐妙想忘也忘不了的臉。
“……華興集團的太子爺唐堯已經(jīng)確定國內(nèi)發(fā)展,據(jù)說家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其生日宴上挑選未婚妻,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又會是哪家千金小姐這么幸運呢……”
“不好意思,手機掉了。”那女孩匆忙跑過來撿起手機,兩人拿起手機又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著什么,偶爾傳來刻意壓低的尖叫聲。
徐妙閉閉眼,只覺得吵鬧,她抬頭看了眼還只剩一小半的藥水袋按了護士鈴。
市中心附醫(yī)是幾十年的老樓,除了住院樓就只有一棟門診樓。城南新區(qū)已經(jīng)新建院區(qū)了,行政處為了辦事方便都搬到了院區(qū)后面一排家屬小洋房那辦公。
程禮倒了杯開水放到桌子上往前推了推,滿臉看好戲的表情:“我說你昨晚到底干什么了,都把人折騰到醫(yī)院來了?”
唐堯接過一次性紙杯,也不喝拿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神晦暗不明,頓了會兒才慢吞吞開口說道:“我不知道她生病?!?p> 程禮好笑地?fù)u了搖頭,“沒什么大毛病,喉嚨有些發(fā)炎,已經(jīng)開了藥,這會兒估摸著快要結(jié)束了?!?p> 唐堯點點頭,將一直拿在手上的袋子扔給了對方。程禮打開袋子拿出個長方形的紅絲絨布盒子,打開來里面是一條鑲著大顆藍(lán)寶石的項鏈。
“嘿,我媽心心念念的海洋之心。謝啦!”
唐堯無所謂的搖搖手,準(zhǔn)備去門診樓找人。
身后,程禮慢條斯理的收起項鏈說道:“我勸你還是去門口等著的好,徐妙情緒可不大好,孤零零一個人來醫(yī)院也沒個人陪,結(jié)束了你反倒過去獻殷勤,怕是適得其反。病人情緒,我們醫(yī)生還是有必要照顧到的?!闭f完,拿起桌子上的眼鏡戴上,一副醫(yī)者仁心的模樣。
唐堯聽他說完,狐疑地看了過去:“真的?”
“那當(dāng)然,我還騙你不成?”
“好吧,我去門口等?!碧茍蚬们倚帕怂脑?,果真換個方向讓司機把車開到門診樓等。
輸液室,徐妙任憑面前的小姑娘苦口婆心的勸著讓她把藥水掛完也不聽,執(zhí)意要走。小姑娘沒法子,只好給她抽針。
拔了針,徐妙坐在椅子上緩了緩,下意識咽了下嗓子,只覺得嘴里苦澀,心跳又快又慌,渾身沒什么力氣。
她喝了口水,還是站起身來準(zhǔn)備回家。金御苑那里不能去了,辛虧她習(xí)慣每次辦完事帶走所有東西,不然還得回去拿筆記本。
學(xué)校給外地職工配有宿舍,徐妙運氣好,分到了單間。她拎起帆布包背在身上,準(zhǔn)備回去繼續(xù)碼論文,早日完成任務(wù)趁著兩天周末好好休息。
穿過昏暗的走廊到了門診樓外,太陽高高懸著。徐妙是早上八點多到的,也沒吃早飯,近兩三個小時的藥水輸完,只覺得饑腸轆轆,還得吃點東西才好。
正想著在醫(yī)院附近找個小餐館借個充電器吃飯,一輛勞斯萊斯庫里南緩緩地開到她跟前,副駕上,那位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的特助下車給她打開后座的車門。
徐妙內(nèi)心有些抗拒,她現(xiàn)在渾身不舒服,實在不想見唐堯。
這位特助似乎也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什么也沒說,只是將車門又打開了些,一只手扶著車門上面,腰又彎低了些,徐妙皺皺眉頭還是坐了進去。
車?yán)镉幸还傻臒煵菸?,不難聞,反倒有些清香之感。要是往日徐妙還能暗自忍下,但今天她剛掛完水,喉嚨里還有些疼,聞著煙味只覺得難受非常,實在沒力氣和唐堯演戲折騰。
她皺緊了眉頭,將不滿明明白白的寫在眼里看向身邊坐著的另一人。
唐堯看著往日乖順低斂的溫柔小意這會子在那張白嫩的臉上消失殆盡,全都是不滿和厭煩,心里竟有些不自在的愧疚感。唐堯垂下眉目不再看她,降下半窗。
外面新鮮的微涼空氣吹進來,反到激的徐妙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徐妙弓著腰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嘴巴,只恨不得把肺給咳出來才好。
前排的特助總算還有些良心,從徐妙的布包袋子里拿出保溫杯擰開蓋子準(zhǔn)備遞給她。頓了下,他感到車廂內(nèi)漫上一股涼颼颼的冷空氣。特助到底是在唐堯手下辦事的人,秒悟,將保溫杯轉(zhuǎn)了個方向遞給了唐堯。車內(nèi)的冷空氣少了些。
唐堯接過保溫杯吹了吹,微微彎著腰遞給徐妙,徐妙也沒心思管那兩人的心理活動。她就著唐堯的手湊近保溫杯猛灌了一口,然后“噗”一下又全都吐了出來。淋了唐堯一身,深色的高定西裝滴滴拉拉著熱水。
車內(nèi)靜如墳場,特助只覺得空氣都凝固了,前排正在開車的司機也有些驚悚,瞪著眼睛透過后視鏡觀察情況,隨時準(zhǔn)備靠邊停車。
然而徐妙可不管,她自認(rèn)昨天態(tài)度很好,辦事過程中兩人也很順利。事后也符合唐堯一貫的習(xí)性,主動離開房間給大家一個清靜。換個位置想,大概要給她頒個獎才對。
但是今天徐妙沒想到他竟然來醫(yī)院接她,從徐妙的角度來看,她覺得自己正在“加班”,實在不符合唐堯一貫的生活品格。
不巧,“加班”趕上“病假”,徐妙整個人都有些不同于往日的肆無忌憚:“你是想燙死我?”徐妙質(zhì)問道。
唐堯看著面前這張白嫩的小臉上因為咳嗽而泛紅的雙頰,此時竟然想去捏捏它,心里又泛上一股詭異的愧疚感來。
“王益岷,你怎么辦事的?”唐堯轉(zhuǎn)過去質(zhì)問前排的金牌特助,金牌特助不負(fù)使命,謙卑地低著頭道歉:“對不起,徐小姐?!?p> 徐妙無語了一陣,實在沒心力去應(yīng)對這二人。她閉上眼向后靠著柔軟的真皮座椅再次昏昏欲睡。
唐堯搖上車窗,使了個眼色給王益岷,王益岷點點頭轉(zhuǎn)了回去,一會兒,擋板慢慢升起來,后排成了個小小的封閉空間。
唐堯轉(zhuǎn)過頭看著徐妙清淺的呼吸出了神。以往跟著他身邊的徐妙都是乖順的樣子,不論是床上還是餐桌上都不會多話。因著徐妙的小圓臉,很多時候,唐堯都有種她是未成年的感覺。幾次帶出去,程禮那群人還笑話他連小孩都騙。
今天第一次看她生氣的模樣,他竟覺得還有些意思。就像是一副水墨畫,本就很美,突然動了起來,瞬間靈氣十足,十分吸引人目光。
唐堯眼睛里閃著些看不清地細(xì)膩的光,過了會兒,拿出儲物柜里和保溫杯同色系的粉色小碎花毯子輕輕蓋在了她身上。
一路上車?yán)锒己馨察o,到了地方徐妙被唐堯叫醒,是以前和唐堯來過的老字號菜系店。這種店一般都注重隱私性和高級感,多是會員制。徐妙以前來過覺得口味很好,還想帶朋友來吃,問了才知道是會員制,遂放棄。
到店時已經(jīng)是十二點了,座無虛席。但有時候有錢也是一種能力的肯定。王特助不知道和大堂經(jīng)理說了什么,很快就有身穿旗袍的女侍將他們領(lǐng)到了二樓包廂。
包廂里徐妙慢悠悠的坐下,喉嚨雖然沒那么疼了,但鼻子已經(jīng)徹底堵住了,她現(xiàn)在都是張著嘴呼吸。徐妙迷迷糊糊的,腦子里還想著等會回去金御苑把車開走,她明天還得去趟市附醫(yī)掛水才行。
身旁有人靠近半擁著她,涼涼的手掌貼在她腦門上還挺舒服,徐妙衷心的贊嘆了聲,舒坦啊。
“還難受嗎?”唐堯手指下移,終于得償所愿捏到了軟軟的紅蘋果,不,應(yīng)該叫紅果凍,軟軟的,觸感挺好。
“想吃些什么?”唐堯問。
徐妙有些頭暈,腦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亂七八糟報了一堆菜名出來。唐堯無奈,還是將菜單遞給了坐在另一邊的王益岷和司機。忠心耿耿王特助對著唐堯打了個手勢,然后拿著菜單拉著司機兩人出了門。
唐堯低頭看著她輸完液還迷糊的樣子,掏出手機給程禮發(fā)信息。
另一邊,程禮直接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給我看看咱小嫂子啥情況了。】聞言,唐堯笑罵一聲:
【別胡說八道,快看看她怎么樣了,我怎么覺得她還沒好?】說著,把手機轉(zhuǎn)個方向,攝像頭對著眼睛半瞇著的徐妙。
徐妙強撐著掀開眼皮瞄了眼手機,過了會兒復(fù)又閉上雙眼,只覺得累的不行,好想躺下休息。唐堯怕她摔下去,忙又靠前幾分把人攬到自己懷里輕輕拍了拍。
【怎么樣?】唐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