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夫人的家很好找。
單伯說了大概位置,顏雪懷很容易就找到了。
柿子胡同里唯一的廣亮門樓就是葉老夫人的家。
大門緊閉,沒有上鎖,家中有人。
顏雪懷轉(zhuǎn)身去備了簡簡單單四色禮物,不貴重卻很實(shí)惠。
她提著禮物叩響了葉老夫人的院門。
開門的是那位中年婦人,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顏雪懷:“你是在會昌街的那個......”
“嗯,是我,我叫顏雪懷,姑姑還記得我吧。”顏雪懷送上個大大的笑臉。
“記得記得,你這是......你等一下,我去問問老夫人?!眿D人沖著顏雪懷抱歉一笑,重又把大門關(guān)上。
顏雪懷心平氣和,葉老夫人和歐陽家的關(guān)系不好,若不是門戶緊閉,恐怕就會整日不得安寧了。
片刻之后,大門重又打開,婦人探出頭來,見仍然只有顏雪懷一人,便笑著說道:“姑娘進(jìn)來吧?!?p> 顏雪懷頷首施禮,跟著婦人閃身進(jìn)門。
“姑姑怎么稱呼?”顏雪懷問道。
“姑娘就叫奴婢莫語好了。”婦人四十左右,容貌娟秀,眉心和嘴角有幾道深深的紋路,透著愁苦之色。
女人到了一定年歲,過得好不好都寫在臉上。
顏雪懷叫一聲莫語姑姑,便跟在婦人身后,向垂花門走去。
進(jìn)了垂花門,二進(jìn)院子里空空蕩蕩,院子里的兩棵石榴剛剛發(fā)芽,過了穿堂,后面不是后罩房,而是另一進(jìn)院子,顏雪懷忍不住問道:“這宅子是四進(jìn)院子嗎?”
“是五進(jìn)院,老夫人住在四進(jìn)院子里,后面還有后罩間,也算一進(jìn)?!?p> 顏雪懷自從來到古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院子。
別看只比顏家多出兩進(jìn)院來,可是葉老夫人這里的院子,單拎出來,每一進(jìn)都比顏家的要大得多,房子也多得多,還有官宦之家才能用的飛檐斗拱。
只是這院子里看上去冷冷清清,所有的屋子全都上著鎖,窗臺上落滿灰塵,顯然已經(jīng)很久沒人住了。
顏雪懷沒有多言,跟著莫語進(jìn)了第四進(jìn)院子。
葉老夫人端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穿著一襲半新不舊的布衣,頭發(fā)依舊梳得一絲不亂,腰背筆直,不茍言笑,和那日在街邊茶攤上初見時一模一樣。
顏雪懷恭恭敬敬給葉老夫人行了禮,葉老夫人端著茶碗抿了一口。
“鋪?zhàn)邮栈貋砹???p> 顏雪懷掏出王氏按過手印的字條,交給莫語,莫語又把字條呈到葉老夫人面前。
葉老夫人看著字條,眉頭微微動了動,抬眼上下打量著顏雪懷。
“你以為只憑這個就能讓他們把鋪?zhàn)域v出來?”
“我沒讓他們騰鋪?zhàn)?,那鋪?zhàn)永锏募沂参胰家耍灰麄兌瞬贿M(jìn)鋪?zhàn)?,那鋪?zhàn)泳褪俏易獾??!?p> 小姑娘聲音稚嫩,還帶著童音,清清亮亮很是悅耳,個子出落得也算高挑,只是太過瘦弱,臉色蠟黃,一看就是大病初愈。
葉老夫人垂下眼皮,手上的那串小葉紫檀的佛珠看上去已經(jīng)盤了有些年頭。
“你來找老身是要簽租契的?”
“嗯,我連房租也帶來了。”顏雪懷說著便要去掏腰間的荷包。
葉老夫人卻冷笑一聲:“沒有牙人做保,這契書我不簽,你先去問問,有哪個牙行肯接這單生意再過來吧。”
說完,葉老夫人看向婦人:“莫語,送這丫頭出去?!?p> 顏雪懷還想再說什么,葉老夫人已經(jīng)起身走進(jìn)了西次間。
莫語走過來,有些歉然地對顏雪懷說道:“顏姑娘,你還是先去問問牙行吧,不瞞你說,那間鋪?zhàn)拥氖略缇汪[到衙門里了,這附近的牙行怕是沒有肯做擔(dān)保的,沒有牙行做保的契書,鬧到衙門也不算數(shù)的,唉,惠大爺?shù)慕惴?,就是縣太爺?!?p> 顏雪懷點(diǎn)點(diǎn)頭,拍拍自己的腦袋,有點(diǎn)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我忘了還有這規(guī)矩,莫語姑姑,您說這附近的牙行不肯做擔(dān)保,那么不是這附近的呢,其他街上的牙行,他們做保的話,衙門里做數(shù)嗎?”
莫語在心里嘆了口氣,這位顏姑娘應(yīng)該還沒有及笄,這么小的孩子自是不懂這些的。
“只要是在衙門里領(lǐng)過印信文簿的,就是官牙,沒有印信文簿的就是私牙,私牙也能做保,但如果涉及官司,衙門只認(rèn)官牙?!?p> 顏雪懷了然,她笑著謝過莫語,轉(zhuǎn)身出了葉老夫人的家。
她去了順城街。
順城街雖然不如會昌街的位置好,但是五花八門的鋪?zhàn)訑?shù)量卻是會昌街的三倍。
除此之外,但凡是與百姓衣食住行有關(guān)的生意,順城街上都有。
順城街上也有牙行,昨天顏雪懷就看到了。
牙行不止一家,她走進(jìn)掛著官制牙旗的那一家。
牙行里只有兩三個穿著短打的伙計(jì),和一個正在埋頭寫字的小個子。
“有牙人嗎?”顏雪懷問了一句。
那小個子少年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正要起身說話,屁股剛剛抬起來,就見一個伙計(jì)走了過去,那伙計(jì)大聲說道:“沒有,全都出去了,小哥有事就留個話,明天趕早過來?!?p> 嘖,生意這么好!
小個子聞言,重又坐回椅子上,繼續(xù)寫字。
顏雪懷早就看到他了,伙計(jì)話音剛落,顏雪懷就指著那小個子說道:“他穿長衫的,也是牙人吧?!?p> 那伙計(jì)皺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他剛出師,還沒正式入行?!?p> “既然出師了,那他也是牙人了,我就找他。”
顏雪懷朝那小個子一揮手:“拿上你的印信,跟我走!”
小個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出師一個月了,只是他生得其貌不揚(yáng),而牙人卻是個看臉的行當(dāng),要么相貌堂堂,要么長得忠厚老實(shí)的,像他這樣不但個子矮,還生得瘦小枯干的,穿上長衫也像打雜的,送上門的生意也輪不到他。
“你,你真的讓我去?”小個子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你不是牙人?”顏雪懷反問。
“我是,我是!”小個子使勁點(diǎn)頭。
“是牙人就行,走吧!”
顏雪懷一甩頭,抬腿走出了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