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查案（下）
當晚，當整個世界都沉靜在夢里的時，風浩整個人卻輾轉(zhuǎn)難眠，入獄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蓋上了嶄新的被子，著實有點不習慣。二十年來，自己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過，命運怎一個凄慘了得，不知不覺間記憶就被拉回了少時的天石村，那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剩下一片焦土了吧，他本來也可以有一個溫暖的家庭，有一個美好的同年，可命運卻一次又一次無情地把他拋向深淵，壓得他喘不過氣。
風浩伸手細細撫摸著身上那套嶄新的棉被，像極了小時候媽媽的雙手，他又回想起了幼年時的自己，回想起了義父牛旬以及武大叔他們一家，自己最開心的時日大概就是在白露家的那段日子吧，雖然總是被白老爺子以各種理由和手段折磨。也不知現(xiàn)在白露怎樣了，自打自己入獄以來，那小妮子就四處奔走想盡一切辦法來為自己脫罪，甚至不惜以死來威脅自己的父母，可都收獲甚微，想到這里，風浩眼里閃過一絲冷色，如果這次能夠活著出去的話，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強者。
無論你過得好與不好，時光總是如流水般悄然劃過。第二天一大早，天翊便帶領(lǐng)著一大幫人來到城西頭的一處小山坡上，打算開棺驗尸。這自然遭到了馬家家主馬十二的強烈反對，帶領(lǐng)著一眾家丁擋在了眾人前面。
遇到這樣的事情，沖鋒在前的當然是柳子陵和崔影二人了，柳子陵率先走到兩支隊伍中間，在確認了馬家家主身份后，便緩慢開口道：“馬家家主，本官在執(zhí)行公務(wù)，煩請撤走下人，不要無端阻撓?！?p> 話音剛落，一個滿臉胡須的彪形大漢——馬十二便分開一眾家丁走到柳子陵跟前：“大人若是執(zhí)行公務(wù)的話想怎么執(zhí)行都可以，只是不知為何來到這荒郊野外，還揚言要掘小兒的墳?zāi)??！?p> “馬家主說笑了，本官怎么會干那種掘墳挖墓的勾當呢，只是覺得令公子死法可疑，想要再驗一次尸罷了。”柳子陵也不廢話，開口便直接點明了來意。
馬十二呵呵一笑：“殺死小兒的真兇不就在死牢里關(guān)著嗎。大人不去處決人犯，卻跑到這荒山野嶺來驗尸，大人這是在逗我嗎？”
柳子陵頓了頓，繼續(xù)開口說道：“那是因為本官懷疑令公子一案，兇犯另有其人，才不得不來此查明真?zhèn)?。?p> 馬十二冷哼一聲，故意抬高嗓門陰陽怪氣的說道：“此案乃是吳任城主親自排版論的，殺死犬子的兇手就是白家那小子風浩，大人此番行徑，莫非是想推翻吳城主的結(jié)論不成，大人該不會是懷疑吳任城主的能力吧；況且，大人口口聲聲說兇犯另有其人，那么請問大人有證據(jù)證明嗎，兇犯是誰？”
“廢話，老子要是有證據(jù)的話，還用得著跑這荒山野地來挖墳驗尸嗎？”聽到馬十二如此挑釁，崔影終于坐不住了，當即沖出人群，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柳子陵身旁，挽起衣袖，做出一副就要開打的樣子。
馬十二則趁機裝出一副可憐樣：“大人，您嚇壞小民了，小民自小就體弱多病，受不起驚嚇。”
柳子陵不禁皺了皺眉頭，心道這馬十二到底是見過世面的，果然不好對付，當即向崔影悄悄使了個眼色，開口勸阻道：“總將官大人還請息怒，這事下官自會處置?！彪S后，才一臉笑意的轉(zhuǎn)頭望向馬十二：“我等就是因為不知道兇犯是誰了，所以才想請令公子給我們指條明路，還望馬家主不要阻攔為謝?！?p> 馬十二一臉陰沉：“諸位大人如此行事，莫不是有意偏袒那兇犯風浩，好讓壞人逍遙法外，令犬子死不瞑目?！?p> 柳子陵仍是一臉笑意：“放心，我等絕不會放跑任何一個兇手，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還請馬家主行個方便。”
眼見著柳子陵步步緊逼，馬十二也是氣得原地直跺腳，只得繼續(xù)與柳子陵周旋道：“大人也知道本地的風俗，犬子才剛下葬不久，就被人從墳?zāi)估锿诔鰜?，實在是有點不吉利，如果大人非要掘墳挖尸的話，那就只能煩請諸位大人從小民的尸體上踏過去了?！闭f完，當即張開雙手，挺起胸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身后那一眾家丁也迅速向馬十二聚集，齊聲高喊：“請大人從小民尸體上跨過去。”
柳子陵和崔影都沒料到馬十二會來這一手，都有些手足無措，紛紛向一直在身后不遠處觀望的天翊投來了詢問的眼神，天翊則是輕微點了點頭。
在得到天翊肯定的答復(fù)后，二人也不再猶豫，只見柳子陵厲聲喝道：“馬家主，既然你非要一意孤行，擋我去路，那就休怪我不替你求情了。”柳子陵說完，又和崔影對了個眼神，便大喝一聲：“來人啦，把這幾個阻撓公務(wù)的亂民拿下，如有抵抗者，一概格殺，絕不留情?！?p> 話音剛落，三四十名穿著青色軍服的軍卒便沖了上來，其中還有兩個穿著白色官袍的刑官，顯然是他們的隊長，這些個軍卒一沖上來便拔刀相向，將馬十二帶領(lǐng)的一眾家丁團團圍住。
馬十二帶來的那些個家丁，平時欺負欺負平民百姓倒還是可以，可跟真正的軍卒硬剛，他們哪有那個膽子，當即被嚇得蜷作一團，雙腿發(fā)軟，哪還敢造次，一個年紀稍長的家丁湊在馬十二低語了幾句，馬十二便惡狠狠的留下了句三個字——算你狠，便帶著一眾家丁灰溜溜的逃了。
沒有了馬十二的干擾，天翊等人很快便挖開了馬青的墳?zāi)?，雖說千不情萬不愿，但幾人還是捂住口鼻打開了棺材蓋子，天翊先是圍著尸身轉(zhuǎn)了幾圈，確實如朱旭所言，尸體上確實沒有任何明顯傷痕，也沒有任何被中午擊打的痕跡，不禁皺起了眉頭，隨機開口問道：“上次給馬青驗尸的那個驗尸官在場嗎。”
朱旭當即答道：“在場的，姓馮，是個不錯的小老頭子?！敝煨襁@邊話音剛落，軍卒里就有人開始喊話：“老馮頭，快上前來，幾位大人有事找?！?p> 幾人循聲望去，一位長相枯瘦衣著樸素的精干小老頭，背上背著個小木箱子，正快步朝著幾人所在方向走來。小老頭走到近前，向幾人行了一禮，開口自我介紹道：“驗尸官馮凈見過幾位大人?！?p> 天翊幾人當中，就屬柳子陵跟朱旭的官話說得比較流暢，所以，天翊才把那一堆繁雜的政務(wù)交給柳子陵來處理，馮凈介紹完畢，柳子陵即刻開口答道：“馮老不必客氣，這次把您找來，是想麻煩您再替我等驗一次尸。”
“能為幾位大人效勞是在下的榮幸?！瘪T凈說完，當即放下背上的小木箱，取出工具開始鼓搗起馬青的尸身來，幾人也就安靜地呆在一旁看著，那馮驗尸官當真手速奇快，不多一會兒便把尸身的前胸部分檢查完畢，正當他翻過尸身欲對后背部分進行檢查時，眼尖的天翊忽而發(fā)現(xiàn)脊背處整齊的排列著三個小黑點，當即開口止住了馮凈的動作：“馮老且慢?！?p> 馮凈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一臉疑惑地看著天翊，天翊伸手指著那三個小黑點繼續(xù)說道：“馮老能幫忙查看一下這三個小黑點是何物造成的嗎？”
馮凈沿著天翊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三個豎著排列的小黑點，當即認真檢查起那三個小黑點來，隨后自慚形愧地搖頭嘆息道：“我老馮當了一輩子驗尸官，自認從未失手過，看來我這一生的名頭要栽在大人手里，之前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三個黑點，差點冤枉了好人?！彪S即，便停下手上其他動作，指著三個小黑點向眾人解釋道：“幾位大人，經(jīng)過老朽反復(fù)檢驗，這三個小黑點應(yīng)該是針扎所致，而且是在人活著的時候扎進去的?！?p>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做出這樣一個推論，死者其實不是被風浩一腳給踢死的，而是被人用三根涂滿劇毒的針從后背扎進去，毒死的?！贝抻白笫謾M在胸前，右手抵著下巴一本正經(jīng)的推理著，這讓他想起了雍城的老堂主陸鱗。
面對崔影的疑問，天翊著一臉肯定的指著尸身說道：“我看不像，他身上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作為一個殺手，對于用毒以及中毒后的反應(yīng)天翊還是有所了解的。而他的話也確實得到了馮凈的佐證。
“確實不是中毒死的，下官敢用自己的性命作擔保。”馮凈指著尸身繼續(xù)說到：“所以下官當時才沒有給出具體死因?！?p> 聽到這里，楊夢也搖著頭嘆息道：“那就怪了，難不成它真是被人用針給扎死的，而且還是扎在背上，我也算在祖元大陸上游歷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怪事。”
話音剛落，四周觀看的軍卒中便有一位刑官開口答道：“幾位大人，用針殺人下官倒是沒有見過，不過用針救人下官倒是見過一次?！?p> 那名刑官話剛說完，以楊夢為首的幾人都齊刷刷看向了他，這句話倒是提起了眾人的興趣，楊夢更是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道：“哦，你倒是說說看，哪位神人竟有如此本事，還能用針救人?！?p> 見自己一下成了在場的焦點，那名刑官心底泛起一絲興奮，當即朗聲答道：“此人便是白氏草堂的少東家白伊，下官因為驚艷于他的醫(yī)術(shù)，和他有些私交，親眼見到他施展過一次?！?p> “如此說來，咱們是得找個機會會會這個白伊了?！贝抻耙荒樑d奮的甩著拳頭，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
天翊則是指了那三個黑點：“馮老，能把這三個黑點拓下來嗎？”
“當然沒問題。”馮凈說完，當即拿出一張拓印紙，很認真的拓印起來。
剩下幾人便有說有笑的討論起白伊的事來，尤其是崔影和楊夢，又開始互相調(diào)侃起來，說得正歡時，天翊忽然打斷幾人得對話：“幾位大人，昨天是那位大哥說過要親自板開馬青得嘴，讓馬青親自告訴咱們真相來著。”
天翊話音剛落，楊夢幾人便不約而同的伸手指向崔影：“當然是咱們英明神武、帥氣逼人的崔大人咯?！?p> 天翊則是一臉邪笑地盯著崔影：“那么，崔大人，請吧?！?p> 被幾人這么用手指著，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崔影立馬愣在原地，隨即一臉尷尬的堆笑著臉：“幾位大人，開玩笑的，開玩笑?！闭f完，便腳下生風，想要快速逃離現(xiàn)場，卻被楊夢堵住了去路。
“怎么，難道咱們英明神武、帥氣逼人的總將官大人要食言了嗎？”楊夢也一臉壞笑地盯著崔影，還不停地向他眨眼睛。
崔影回頭一臉尷尬地掃視了眾人一眼，見天翊仍是一臉笑意地盯著他，手上儼然比劃著一個請的動作，其他幾人也依樣畫葫蘆，紛紛比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只得極不情愿地走到尸身旁，先把臉轉(zhuǎn)向一旁，雙手以一個極其滑稽的動作板開了馬青的嘴。馬青的嘴剛被板開，一股惡臭便傳了出來，熏得其他幾人紛紛逃避，崔影離得最近，更是被熏得一陣干嘔，剛想撒手逃離，卻被天翊制止住了：“別松手，在板開點，他還沒告訴你真相呢?！?p> 被天翊如此翊制止，崔影只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邊嘔吐不止，一邊嘶吼道：“翊哥，你開什么玩笑，一具死尸，怎么可能告訴我真相?！?p> 面對崔影的嘶吼，天翊則不以為然，忍著惡臭繼續(xù)觀察著死尸的嘴，看著看著，天翊忽然把手伸向了不遠處的馮凈：“馮老，那個夾子借我用一下?！睆鸟T凈手里接過夾子后，天翊也是忍著惡臭，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握著夾子緩慢伸進了死尸口中，不多一會兒，便變戲法似的從死尸口中扯出了幾條絲線：“馮老，幫忙處理一下?！痹诎褗A子連同絲線交給馮凈后，天翊也忍不住那股惡臭，飛也似的逃到一旁嘔吐去了。
從山上下來時，已經(jīng)過了午飯時間，可天翊幾人卻沒怎么有食欲，尤其是崔影，每見到一處水源，便會情不自禁的跑過去洗一次手，好像他的手永遠洗不干凈似的！幾人隨便找個點歇了一下腳，便點了幾名軍卒以及馮凈作陪，直奔馬家而去！
馬十二雖說對上午的事情耿耿于懷，卻也不敢造次，只得陰陽怪氣地躲在一旁生悶氣。倒是馬夫人，在得知天翊幾人想要再看一眼穿著的衣物時，便吩咐下人去取去了，不多一會兒，不多一會兒，一個下人托著幾件衣物回到了幾人跟前，外套上還附著幾點泥印，幾名軍卒接過衣物仔細摸索一番后，便在那件外套上找到了三根已經(jīng)生銹了的銀針！這可令眾人心中暗自狂喜不已，似乎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同時驚嚇到的還有馬家眾人，他們可能做夢也想不到殺死馬青的兇器會是這三根不起眼的銀針，就連馬十二也改變了之前的態(tài)度，對幾人的要求也不在那么生硬了！
隨后，在天翊的暗中授意下，崔影再次帶領(lǐng)眾人回到馬青的房間及房間四周的每一個角落尋找線索。不多時，楊夢便帶著幾片碎木屑來到了天翊身旁:“七哥，我在離馬家側(cè)門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天翊打量了那幾塊木屑幾眼，也沒看出啥名堂來，便小聲開口詢問道:“這不就是幾塊破木屑嗎，有甚稀奇？”
見天翊不懂這幾塊木屑的用處，楊夢便把木屑遞給天翊，故作神秘的說道:“放到鼻子邊聞聞。”
天翊將信將疑地從楊夢手中接過木屑，緩慢將木屑靠近了鼻孔，一股淡淡的奇香便在鼻子四周彌漫開來，使人不禁心曠神怡，精神也為之一振:“這就是你說的白伊身上的那股奇香？”
楊夢會意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股香味。
天翊把木屑還給楊夢，又小聲詢問道:“還有別的發(fā)現(xiàn)嗎？”
楊夢搖了搖頭:“沒了，四周我都檢查過了，墻面上沒有任何攀爬和落足的痕跡，所以我敢斷定，這個白伊應(yīng)該是個高手，他的暗中藏身能力應(yīng)該不在你我之下?！?p> 天翊又掃視了一眼還在搜尋的眾人一眼:“看樣子，他們應(yīng)該也沒啥收獲了吧，你去告訴崔影，明日城主府重審風浩的案子，馬家和白家的人都要到場；讓子陵廣發(fā)告示，確保觀眾越多越好，今日大家忙活了一天都累了，回去歇著吧?！?p> 楊夢朝天翊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七哥，說話做事的風格滴水不漏，難怪老穆會如此看中你。”
天翊朝楊夢翻了個白眼:“少給我貧嘴，快去做事，順便告訴朱旭和馮驗尸官一聲，我在馬家斜對門的茶館等他們?！?p> 天翊話還未說完，楊夢就一臉嫌棄的說道:“怎么，七哥又想背著我們出去吃美食了嗎？”
天翊直接白了楊夢一眼，順道伸手往楊夢身上指了指:“吃你大爺吃，剛從山上下來，渾身還散發(fā)著惡臭呢，不換身行頭，你能吃得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