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縈中箭之后一直忍著箭的疼痛躲在外面的巷子里。她了解玲碧,以她膽小的性子是絕對不敢大張旗鼓的帶兵搜查,除非她是得到了現(xiàn)在王府里最有權力的高令顏授意,所以今晚王府里的這場熱鬧根本就是高令顏的默認以及玲碧夫人對賊人發(fā)泄而已。
玲碧是有些小聰明,可是大智慧還是得看高令顏。穆長縈相信關于王府廚房盜賊的問題高令顏應該能夠猜出是府中有內賊,并且很大程度上高令顏已經(jīng)猜到是她。不然絕對不會讓抓賊人這等功勞給到玲碧手里。所以府中最精打細算的還是她高令顏。
穆長縈負傷,在外不敢貿然拔箭止血,所以直接躲到王府附近的一個巷子里,撕開衣擺的一塊布塞進嘴里,再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拔出匕首貼在自己中箭的小腿處,隨著嘴里杯堵住的因為疼痛而抑制不住的悶聲,將箭桿砍掉,箭頭因為受到匕首的力氣在肉里來回絞弄,疼的穆長縈冷汗直流,甚至疼出眼淚。
箭頭還在腿里,穆長縈沒法包扎。她將箭桿扔進一旁堆積廢物的竹籃里,拿下嘴里的布大口呼吸。既然高令顏和玲碧已經(jīng)懷疑到自己身上,她們絕對不會放過角院。桃溪還在里面,她必須要回去。她看著巷子外沒有動靜,就知道這些府兵雖然現(xiàn)在受玲碧的指揮,但是他們依舊恪守府中的規(guī)矩,沒有莫久臣的命令,任何府兵都不可到府外街上滋事,以免被其他政敵發(fā)現(xiàn)落人口實。
穆長縈就抓住這個機會,拖著受傷的腿小心翼翼的看著墻向角院的反向走去。
角院就在煦王府的東南角,角院的屋子便是靠著王府對外的墻壁,所以從外面進入到煦王府角院不是什么難事。穆長縈來到王府墻角,將撕下來的布再次塞到嘴里,左腿中箭不能用力,她就將所有的力氣都積到右腿上,掏出隨身帶著的四爪繩索向著院子里深處的粗壯樹干晃了幾圈攢足了力氣直接拋上去,四爪繞著樹干繞了幾圈固定住。
這個繩索是穆長縈這幾日閑來無事在院子里找的廢繩子做的。角院不愧是無人居住用來關禁閉的地方,堆積的廢料數(shù)不勝數(shù)。穆長縈好久沒有做以前經(jīng)常做的家伙什,好在手藝還在,做的繩索雖然不夠結實,但是用一兩次還是可以的。她原本的打算是去藥材庫拿藥材的時候要是碰到藥材庫守衛(wèi)森嚴,她好用上?,F(xiàn)在可好了,這個不結實的繩索發(fā)揮了本不屬于它的更大的功能。
穆長縈借著繩索的力量,用輕左腿重右腿的方式爬上墻頭,看到桃溪在門口與守衛(wèi)說話,這就無意中給她創(chuàng)造了可以偷偷溜進去的機會。穆長縈翻過墻頭,小心翼翼的落下,趁著月色偷偷的來到側面的窗戶下,推開窗子直接翻進去。整個過程,穆長縈的思路都是行云流水,但是因為腿上的傷還是浪費了她不少的時間,乃至于她剛到屋子里就聽到外面玲碧夫人的聲音,來不及準備更多,趕緊換上了自己睡覺的紗裙,穿上外衫就走出來,這才避免一場大事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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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溪看著王妃傷口再看看她用慘白的臉還好意思開玩笑就難過,她抹著眼角的淚回身去拿藥瓶:“我們先把箭頭拿出來。”
穆長縈不想讓桃溪這么傷心,繼續(xù)打趣說:“你又拿不出來?!?p> “我可以試試?!?p> “你會取箭頭?”
“我學過?!?p> 穆長縈笑了:“你這個小姑娘怎么會學這個?”
“上個月學的?!碧蚁弥幤亢图舻兜氖诸D住,背對著穆長縈抽泣道:“你太愛受傷了,我不得不學?!?p> 穆長縈的笑僵在臉色,看吧自己對桃溪好終究會換來她對在自己的好。小姑娘,居然特意去學了如何清理外傷。
“我只是看書學的,沒有弄過?!碧蚁仡^擔心的說:“我怕把你弄疼了?!?p> 穆長縈自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很少會受到感動??墒强吹教蚁驗閾淖约嚎蕹鰜淼臉幼?,她鼻頭一酸,心頭涌過熱流。
“本來就是疼的,不在乎這個。”穆長縈安撫她說:“我?guī)湍?,憑借咱們倆的能力應該很輕松就會解決。”
穆長縈在桃溪的幫助下回到床上,撩起裙子露出自己受傷的腿,她眉頭緊皺的看著桃溪用剪刀解開箭扎入附近的布,露出小腿。
桃溪一邊震驚已經(jīng)被扎的血肉模糊的腿,一邊心疼的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住只露出一個殘留出來的箭桿,說:“我要拔了?!?p> “嗯?!蹦麻L縈趕緊搜一塊布到嘴里,示意桃溪可以動手。
桃溪知道必須要一次成功,不然王妃一定會多多受罪。為此,桃溪即便再心疼,都必須捏住箭桿一次成功。
隨著穆長縈的一聲悶叫,桃溪用她在書上學到的處理箭傷的方式,用盡全身力氣一次將箭拔出,鮮血直流。她立刻將治療腿傷的藥鋪在小腿處的傷口上,趕快包扎之血。此時的她只有萬般慶幸,幸虧屋子里還勝一些外用藥和換藥的紗布才不至于讓王妃血流不止。
穆長縈張口,嘴上的布掉落,嘴唇上有著一圈鮮紅的印子,這還是隔著布還留著被牙齒咬過的痕跡,若是沒有布,現(xiàn)在的穆長縈應該會被疼死過去。
失去力氣的穆長縈任由桃溪脫下帶血的褲子,躺到床上。她能夠聽見桃溪打開煎藥砂鍋和點燃炭火的聲音,她還能聽到煎藥之后桃溪將帶著血的褲子和夜行服藏起來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穆長縈迷糊之間喝了桃溪送來的藥,又被桃溪換了一次藥,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到后半夜,二人才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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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處理完公務的莫久臣看著天上的明月,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王府里出了變故,只是這邊的事物棘手,原本要明日啟程回京的他就必須再多逗留兩天。
南舊亭匯報著這幾天的朝廷政務,匯報完看到自家王爺心不在焉,于是問道;“王爺可是有犯愁之事?”
“并沒有。”莫久臣說:“只是總感覺有人會闖禍?!?p> “朝廷的事有御史臺和監(jiān)尉司,關于魯朝聯(lián)姻的事也有華小侯爺和徐大人張羅,王爺還擔心什么?”
“本王不知,只是這次來的匆忙,有些事沒有安排清楚。”
自家王爺出門辦差向來都是說走就走,從來沒有說過安排什么。聯(lián)想到這次出門前出現(xiàn)了自家王妃約會太子殿下的事,南舊亭斗膽問:“王爺這是在擔心王妃?”
莫久臣無語:“本王為什么擔心她?”
“王爺說的是,王妃現(xiàn)在被禁足應該不會惹禍?!?p> 恰恰相反。相比“柳扶月”惹禍,他更在意的是有人惹禍犯在她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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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長縈與桃溪依舊處于被禁足的階段,外面的什么事她們都不清楚,她們也不想清楚。桃溪依舊按照以往一次三次的到門口取餐,但是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笑模樣。因為王妃開始偶爾清醒偶爾昏迷,狀況非常的不好。有幾次桃溪都想讓侍衛(wèi)去請丁管家來求救,可是王妃一直不同意。只要穆長縈還在這,煦王府的賊肯定是抓不到的,現(xiàn)在高令顏和丁午肯定為了賊人和那晚玲碧抓賊鬧出的動靜焦頭爛額,現(xiàn)在穆長縈求救就是相當于自爆,出去之后就不是簡單的丟人,她要承擔煦王府現(xiàn)在受損的一切聲譽,她現(xiàn)在還承擔不了。所以必須要挺著,至少堅持到莫久臣回來為止。
可是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屋子里的藥物有限,穆長縈的傷口反復崩開經(jīng)常會流血不止,即便桃溪學過治療外傷但都是理論知識沒有實踐,她只能一邊止血一邊害怕到不知如何是好。兩天過去后,桃溪的腿傷恢復的差不多,可是穆長縈卻因為傷口高燒不退,情況越來越嚴重。
桃溪這次是忍不住了,她必須要喊人求救,就算是不叫丁管家,叫來寒棲夫人也是好的。穆長縈搖頭阻止她:“求救的話我們就輸了?!?p> 桃溪著急:“還考慮什么輸贏,保命要緊?!?p> “高令顏和玲碧鬧了王府,她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莫久臣不在,丁管家和寒棲夫人是顧不了我的?!蹦麻L縈尚存一絲理智:“算算日子,莫久臣應該快回來的了。你這些日子辛苦些在門口聽聽動靜,只要有莫久臣的聲音立刻采取行動。我們不能主動求教,必須讓他們來主動找我們。”
“想采取什么行動?王爺不一定會來看你的?!碧蚁钡枚伎炜蘖?。
穆長縈艱難的扯出笑容:“角院最不缺的就是雜物,你將易燃的東西堆在樹下聽到動靜,燒了?!?p> 既然大火讓她死,那穆長縈就試試大火里逢生的滋味。
穆長縈心里苦笑,這個時候原來自己唯一的指望竟然是莫久臣。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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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桃溪聽王妃的安排經(jīng)常時不時的到門口隔著門問守衛(wèi)王爺回來了沒有。守衛(wèi)們只是以為王妃想要解封所以一直等著王爺。他們也都受夠烈日之下一直在這邊站崗,所以也希望王爺趕快回來將王妃放出去。因此他們有問必答,到了最后直接告訴桃溪,王爺回來他們會立刻通知。桃溪感謝他們,這樣自己就可以形影不離的照顧王妃。
穆長縈整整燒了一天一夜,迷迷糊糊中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聽不到。恍惚間,她聽到桃溪在自己耳邊叫自己:“王妃,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p> 穆長縈目光游離,艱難的吐出一個字:“燒?!?p> 桃溪看著王妃的這般難受,拿著火折子奮力奔跑全然不顧自己還在疼痛的雙腿跑到樹下。那里是堆積著廢棄的麻繩舊布廢木頭等易燃的物品,她顫抖的點燃火折子,幾經(jīng)手抖大火終于被點燃。桃溪拿來扇子拼命的扇,火光迅速想上蔓延,燒至樹干。
桃溪無力的跪下來祈禱神明,火再大一點再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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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火了!著火了!”敲鑼聲響徹王府。
莫久臣當夜從北邊回來一頭扎進書房與南舊亭一起聽丁午匯報進入府中的近況,剛剛聽到府中遭賊玲碧帶人大肆抓賊未果的時候,就聽到角院大火,經(jīng)南舊亭提醒他才想起“柳扶月”就在角院中。
他立刻起身向角院走進去,此時的府兵正在提水去滅整顆樹被燃起的大火。
桃溪就坐在大樹旁邊一言不發(fā),明明離大火地點那么近她還是拒絕被人帶到一邊,王妃說了,必須要等到王爺來,王爺一定會來。
“王爺!王妃在里面!”丁午的聲音率先傳進來。桃溪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真在院子門口看到王爺?shù)纳碛?。她起身不顧傷痛奔向門口,直接雙膝跪地:“王爺。”
莫久臣看著大火正在詫異,看到桃溪直接跑來跪在自己面前,聽見她哭喊著:“王爺,救救我家王妃,我家王妃等著您救她呢。”
穆長縈昏睡著,她的意識在想,如果這次她死了還會不會借著誰的身體再重來一回?如果是,她會到誰的身上呢?如果不是,難道最后一眼看到的還是大火嗎?她如果死了,小桃溪怎么辦?她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照顧她呢。
“柳扶月!”
誰再叫柳扶月?是啊,她死了,柳扶月的仇誰來報呀?
“醒醒!”
好涼。誰的手這么不老實要放在她的額頭上?
“柳扶月!”
對了,還有莫久臣,她要是死了,莫久臣會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他應該很高興吧。
“王妃!王妃您醒醒!”
王妃?王妃是誰?對了,只有桃溪會叫她王妃。
“你們讓開”
嗯?為什么身子軟軟的,她明明躺在床上,是誰把她抱起來了?這味道好熟悉,是什么檀香的味道來著?好想知道,想知道就應該問嘛。
穆長縈艱難的開口:“誰?”
莫久臣抱著“柳扶月”邁出房間的門,聽到她沙啞的聲音,回她說:“是本王?!?p> “本王是誰?”
莫久臣抱著她向外走:“我?!?p> 穆長縈艱難的睜開眼睛,月光之下莫久臣的下顎更加的冷峻,她緩緩的伸出手觸碰到他冰涼的臉頰,確定真的是活人,抿著嘴無限委屈著:“莫久臣。你怎么才來?”
被質問的莫久臣低眸看了一眼懷了的人,被她眼眶亮晶晶的淚花震撼到。他放低聲音,說:“我來晚了?!?p> 良久,懷里的人閉上眼睛沒有任何聲音。莫久臣也擔心“柳扶月”就此出現(xiàn)意外,不自覺的加快腳步。微風拂面,莫久臣正在趕往朱雀榭,就聽到“柳扶月”的話隨風飄過來。
“不晚。謝謝你來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