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迷霧重重
回家的路上，齊羽明顯感覺到了顧淵的情緒波動。他走路的時候制造出了巨大的響聲，不僅走得比平時更快，還時不時地踢一腳路邊的雪，眼睛不斷地左右移動，讓人誤以為他好像在觀察著什么，可是視線卻沒有焦點，還差點撞上路邊停著的鏟雪車，明顯什么都沒看進去。
“喂，顧淵?！饼R羽在側(cè)面輕輕戳了戳男生，“別這樣啦，就算這次沒有什么收獲，不是還有以后嗎？”
顧淵回頭看著她笑了下，然后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沒因為今天的事失落?！?p> “我也沒說你失落呀，就是讓你別心事重重的了?！?p> 顧淵垂了垂眼瞼，轉(zhuǎn)過頭去，腳步慢下來，鞋底與雪發(fā)出的摩擦聲漸輕，在幾秒的時間里完全消失，然后他抬起頭看著黑色路燈下在微風(fēng)中飄揚的白雪，瞳孔失焦又聚攏。
齊羽也跟著停下來，側(cè)過臉看他：“那我問你，你失落嗎？”
顧淵迅速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是有點心情低落，但不是因為今天沒有收獲，而是因為葉秋玲本身，那個記者張云、還有校史館的管老師，以及今天的酒吧老板葉麟，他們明明就知道些內(nèi)情，但卻一個都不肯說?！?p> “沒關(guān)系啦，反正他們?nèi)硕歼€在，一次不說兩次不說，問得多了總是會說的。沒什么大不了的啦，我們還有時間。”齊羽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顧淵的眼里爬滿了疲憊的紅血絲，他有些敷衍地笑了下，輕嘆了一口氣。
“喂，笨蛋?！饼R羽繼續(xù)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間，“一次失利而已嘛，又不是說沒法查下去了，失敗是成功之母，老師們不是一直都這么說嗎？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趕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p> 顧淵回過頭，認真地看著齊羽，眼睛里面的憂郁和傷感讓被注視著的女生不禁感到有些手心發(fā)涼。
“嗯，我知道了，前面就快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p> 齊羽看了看前邊的小區(qū)大門，又回頭擔(dān)心地看了眼男生離去的背影。
灑滿了一層鹽霜一樣的白雪的人行道上，穿著一身黑色的男生背對著她揮了揮手，不知道是月光還是星光還是路燈的光，在雪地上打出一道斜斜的長長的影子，影子的上半身隱沒在濕漉的柏油馬路里，和黑暗融為一體。
齊羽想起期末前的那段時間，之前很少記筆記的顧淵問她借彩色水筆，忙忙叨叨地在書上劃重點的樣子，還有問她、高練還有馮子秋借筆記一個字一個字地對照抄下來的那種神經(jīng)質(zhì)，他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但卻仿佛被詛咒了一樣，每次考試不是這里出問題就是那里出問題。
最開始是大考出問題，現(xiàn)在就連小測都時不時考出讓人大跌眼鏡的成績。
可能真的跟葉秋玲的事情有關(guān)，或許那些校園傳說是真的，靠近這些會讓人變得不幸，或許是男生被這件事占據(jù)了太多的精力。
她想告訴顧淵，有時候神經(jīng)過于緊繃，壓力太大會崩潰的。
不過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她知道此刻的顧淵什么都聽不進去。
正想著，忽然手機震動起來，連著收到了兩條信息。
“雪越來越大了。”
“別傻站在路口，回家吧?！?p> 齊羽沒有回復(fù)，又站了一會兒，把手機揣進口袋里，用手指摳了摳脖子上的圍巾。
也許是因為太熟了，所以一句“謝謝”都說不出口。
就這樣吧，什么都不說也許就是最好的。
顧淵握著手機一直微低著頭慢慢向前走出去很遠才回頭，路燈下已經(jīng)沒有了女生的身影，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冰冷的雪霧在肺里面翻涌，迅速被胸口心臟里奔騰的熱血變得溫暖，最后吐出來，在微風(fēng)里化作一團斜橢圓狀的白霧。
他沒有告訴齊羽自己憂傷的真正原因，這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背后的真相尚未水落石出，更是因為不想讓這件事成為那個尚且還算是無憂無慮的女生的負擔(dān)。
之前他覺得，葉秋玲的死之所以能夠讓陳歌糾結(jié)十年，不過是因為兩人之間曾經(jīng)隱隱綽綽的情愫。而不管是那個記者也好，還是管老師也好，不肯說的理由只是因為不想提起那件令人傷心的往事，那個女孩的自殺僅僅是因為學(xué)校的搬遷會毀滅她的精神寄托。但現(xiàn)在，他卻慢慢意識到，事情可能并不是過去所想的那么簡單。
和葉秋玲只是有過一段雇傭關(guān)系的酒吧老板堅決矢口否認認識她的理由。
張云曾經(jīng)暗示過的，祈愿樹的遷移也許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還有，因為一個學(xué)生自殺而在盛年就放棄了一切，轉(zhuǎn)入后勤工作的特級教師。
陳歌說的，那就請你找出她視角里的故事吧。
從之前的那本日記來看，葉秋玲應(yīng)該是一個樂觀向上的人，對文學(xué)社的一切充滿著愛和溫柔，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么突然自殺呢？
十年之前，她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
隨著思考的逐漸深入，顧淵越來越有一種膽寒的感覺。
回到家坐在書桌前看著那本被鎖上的日記本，注視著封面上的那朵白色的玉蘭花，顧淵心里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他潛意識里覺得，這本日記出現(xiàn)在書架上并不是偶然，那會是誰放上去的呢？陳歌？卿思？還是……
顧淵想起上衣口袋里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女生看起來雖然并不出眾，但也絕不是讓人覺得隨時可能會自殺的陰沉模樣，相反，看起來很陽光。
“如果真的是你想告訴我些什么，為什么要留給我一個打不開的鎖呢？”
正在他發(fā)呆的時候，“滋~~”，放在一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收到了一條信息。
“楊浩找我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說是有東西想要給你看看，你覺得？”——齊羽
顧淵想了想，回復(fù)她，“嗯，那你給他吧?！?p> 過了會兒，齊羽回復(fù)了一個字，“好”，然后隔了幾秒，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人請求添加好友的信息，顧淵看了一下，那個人ID叫做“選擇性記憶”，頭像是小羊肖恩，應(yīng)該就是楊浩了吧。手指滑動，他點了通過。
幾乎是在通過的瞬間，對方就發(fā)來了一條消息，““hi，你現(xiàn)在還好嗎？齊羽說你有點不舒服?！薄?p> 齊羽為什么要跟他這么說？顧淵皺了皺眉，敷衍地回復(fù)了兩個字，“還好?！?p> “你今天去酒吧了對吧？”
“嗯?！?p> “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沒有，老板說不認識她?！?p> “怎么會這樣……他明明跟我說過的，等我上班了去問問他?！?p> 楊浩的回復(fù)很快，快到像是提前寫好的一樣，幾乎每次都能在顧淵的信息發(fā)出去的一兩秒后就回復(fù)過來。
“不用了，過段時間再說吧，他這次不說，下次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說出來的?！?p> “說得也是……”
“不過，既然是他不承認，那只要想辦法讓他不得不承認，不就可以逼他開口了嗎？”
他什么意思？顧淵舔了舔干燥開裂的嘴唇，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在舌尖上彌漫開來。
“我知道這家酒吧保留員工名冊的地方，就在酒吧后面的倉庫里，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進去?！?p> “你覺得怎么樣？”
黑色的文字在視網(wǎng)膜上跳動，顧淵陷入了思考，楊浩的提議完美符合他之前的設(shè)想，但是他并不想這么快就去逼迫那個老板開口。
“過幾天吧，我需要休息一下?！?p> “對方正在輸入……”
這六個字在顧淵的屏幕上不斷出現(xiàn)又消失。
似乎是終于出現(xiàn)了楊浩意想之外的答案，這次的回復(fù)讓顧淵等了很久，差不多一分鐘之后，才傳來了新消息的振動。
“正好，我最近休息，過幾天才上班，等你有想法了，就跟我說?！?p> 顧淵沒有回復(fù)他，只是把手機推到一邊。他現(xiàn)在心里最記掛的還是那個不可視之物的傳說，如果真的有機會能夠和靈體直接對話，那么其他人的信息就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明天再去試試吧。
他看了一眼桌上整理好的數(shù)學(xué)壓軸題錯題本，上面大量的嵌套數(shù)列題今晚估計是看不完了。齊羽說得沒錯，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怎么睡好覺，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關(guān)掉臺燈的那一刻，整個屋子瞬間變得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