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稱版)
第1章打破禁忌
當(dāng)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不在那棟老房子里,不在那張老做噩夢的床上,而是在另一間陰暗的房間里,另一張老是夢見那張做噩夢的床的床上。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少女,經(jīng)常會在自己家旁的阿干河附近,用一個球戲弄別人,也經(jīng)常會受到別人的回敬,最慘的一次還被扔進(jìn)阿干河里,好在河床全是細(xì)沙才沒有受傷,阿干河也正因為一滴水沒有而得名。至于為什么沒水,有人說是被引流到太極灣去了,也有人說是城北建了一座人工湖,建好后就沒再流下來過一滴水。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她清楚,在阿干河南畔,有一條街叫富水街,因為她以前就住在那里,這說明阿干河以前并不干,至少在她有記憶以前是如此。
她跟老爸兩人一起住在富水街盡頭一棟五十年老房子里,半磚半木,每次夜晚外出遛達(dá)都必須十分小心,避免被蟲蛀剝蝕得朽木不堪的地板發(fā)出嘎吱異響。白天也會經(jīng)常逃課,跑去做些被老爸列入禁止的事,掙取一些零花錢,雖說是零花錢,但其實掙得比老爸還多,幾年下來也陸續(xù)存了幾萬太,她本想存夠十萬太再跟老爸坦白,然后從老是做噩夢的房子里搬出去,到阿干河對岸買套房子。那里有一座很大的人工湖阿拉泊,人工湖對面就是富人區(qū)杜白,而杜白區(qū)又是太極城西南第三象限的中心,富水街就坐落在第三象限的邊緣上。可當(dāng)她快要存夠十萬的時候,阿干河對岸的房子就一棟接一棟地拆了,然后又一幢接一幢地立起來,只不過房價從原來十萬一棟變成了五十萬半層,而且只有巴掌那么大。她老爸在那里做了一年苦工,她也為此偷偷存了十萬太,結(jié)果還是沒住上。那個時候,她突然下定決心輟學(xué),把全部時間用來掙錢,并且告訴了她老爸木已成舟的決定,還有她一直做的那些被老爸列入禁止的事項。她老爸給了她一巴掌,她于是帶著錢離開了家門,兩父女就此斷絕了聯(lián)系。
她現(xiàn)在改了名,獨自住在阿干河西北畔,阿拉泊湖的西邊,在那里經(jīng)營著一家小店,向人兜售自己的特殊技藝,被她父親列入禁止的事項,她以前經(jīng)常戲弄別人所做的事。
她終于肯從床上爬起來,將三年之前的那些不快記憶拋之腦后。今天下午,還有一樁買賣要做,昨天下午有個委托人找上門來,希望她今天上午前往杜白區(qū)給一個富人的狗看病,據(jù)他說那條狗會放屁,已經(jīng)熏倒了好幾十個人,而被熏倒的人,嘴巴也會放出狗屁一樣污濁的口氣,那些被狗屁襲擊的人紛紛要求狗主人做出賠償,并且希望有關(guān)部門將那條狗給處理掉,不過因為狗主人是個老婦媼,又有一定的背景,所以狗至今沒有處理掉,在此期間那條狗又熏倒了四五個人,現(xiàn)在相關(guān)部門也不得不重視起來,如果狗屁無法杜絕,那就只有杜絕狗命。
她因為身患癌癥,所以特地推遲了赴約時間,不過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她的癌癥癥狀依然沒有消退,躺在床上難受得半死,而治療癌癥的唯一良藥至今沒有送到,這個時候她的手機(jī)突然響了:“太極寶到賬,兩千五百太?!彼妨隋N腦袋,昏昏沉沉地爬起來,終于克服了自己的晚期懶癌。這是出診定金,那名委托人本該第一時間交付給她,不過當(dāng)時他提出的定金只有五百太,而她不喜歡替富人辦事,所以提出一千太的要求,可能是委托人自己想拿回扣,遲遲沒有敲定下來,現(xiàn)在狗主人主動聯(lián)系上她,并超預(yù)期地支付了兩千五百太,表達(dá)對她的誠意。她覺得這個人的品質(zhì)還不錯。
出診地點在人工湖北畔,富人區(qū)與中薪階層的邊界地帶,因此也被稱為聯(lián)合地帶,是資產(chǎn)階級交替過渡的地方,也是這個世界奉行的三條既得利益準(zhǔn)則中,第二條表現(xiàn)最為突出的地方。
今天總算遇到了好人。路上她心情徜徉地想,開著剛貸款買來不久的銀亮色越野車,來到一條象櫻盛開的大路,轉(zhuǎn)入一條月季胡同,右邊的第三棟古香古色的紅漆別墅就是狗主人的房子,跟兩邊比起來并無特別之處,也看不出是有背景的人,不過比她那間緊連門店后面,只有一扇窗戶的陰暗宿舍好了不知多少倍。別墅外只有一圍矮柵欄,不設(shè)門庭,這是聯(lián)合地帶往中上階層過度的象征,她羨慕地踏上琉璃般的五層鑲邊臺階,敲響雕花刻鳥的實木大門。不一會兒,一個莊重的中年婦女打開門,直勾勾瞪著她。
“你不會按門鈴嗎?沒教養(yǎng)?!?p> 她心里莫名竄出一股火,很快又熄滅。
“你好,我是真理之屋的真理,特地應(yīng)邀前來看狗?!?p> “你是真理小姐,那進(jìn)來吧。狗在后院。”
她還沒進(jìn)門,就生出一種感想,狗不止會放屁,還見人就咬。她第一眼就認(rèn)出那女人不是狗主人,支付信息上有雇主的照片,當(dāng)然還有同框心愛的長毛狗,這個人不在其列,可見她并不比那條狗受待見,那條狗一定受過她不少氣。她跟隨婦人一起來到后院,果然證實了她的猜想,狗被栓在角落里,用防爆膜隔離開,以免它再放屁害人,食物從雙層獨立拉鏈的開口放進(jìn)去,扔得遍地都是。被關(guān)在里面的是頭雄性喀布爾,全身順長的毛發(fā)變得像拖把一樣枯燥,它的體格相當(dāng)威武,看起來卻相當(dāng)失落,腦袋耷拉在地上,見到陌生人也不齁叫,興許是它最近見過太多陌生人,全都沒好果子吃,所以現(xiàn)在對陌生人頗感無奈。
“它在這兒?!眿D人指著它畫蛇添足說道。
“我看得見。”
“你看得見它,可看不見屁,你要是自己也被它熏倒,我們可不負(fù)責(zé)賠償?!?p> “我會自己小心的,它的屁熏不到我?!?p> “但愿如此。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
“它叫什么名字?”
“歐佩克?!?p> 婦人冷冰冰看了狗一眼就離開了。真理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先從什么地方入手,要是先狗棚放氣,說不定自己會先被熏倒,既然沒有賠償,她決定不冒這個險,于是從左手腕上取下一樣?xùn)|西,然后放大到剛好夠雙手托住,這樣能保持絕佳的手感。她蹲下身對狗狗笑起來。
“歐佩克先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qū)е履悴粩喾牌?,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可以永遠(yuǎn)遠(yuǎn)離放屁生涯啦。那我開始嘍。”
她的雙手一松,過一會兒又重新戴回手腕上。她站起身來離開了后院,女人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并用不友善的眼神質(zhì)疑她。
“好了嗎,真理小姐?”
“好了,它自由了?!彼痈觳草p松地說。
“可我看到你什么都沒做,或者說我沒看到你做什么,就只看到你在那兒,用手對著空氣揮來揮去?!彼笾卤葎澚艘幌履切﹦幼鳎罢胬硇〗?,不是我對你們窮人抱有什么偏見,只是現(xiàn)在這種街頭騙子太多了,你讓我怎么相信你?讓我怎么相信你已經(jīng)把歐佩克治好了?你讓我怎么去跟阿沙特夫人交待?很抱歉真理小姐,我不能代替夫人支付你剩下的報酬,在我看來,你這樣的人一分錢都不配拿?!?p> 真理轉(zhuǎn)而抬起胳膊,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它已經(jīng)好了,ok。你不信自己把它放出來聞聞。”
“真理小姐,只有你們這樣沒教養(yǎng)的窮人,才會說出這樣粗鄙的話,做出這樣粗鄙的事。你不應(yīng)該讓別人去做,而是應(yīng)該由你自己來做。”婦人對她擺出請的姿勢。
她感到無比氣憤,不過一想到即將到手能包治百病的鈔票,她就低聲下氣地走回狗棚,一把拉開鏈子,將隔離膜徹底打開。她并沒有被熏倒,于是又抬起雙手走回來示威。婦人眼見如此,只得相信她,不情愿地取出一疊鈔票,點了兩遍才交給她。她接過來粗略對了一遍,感覺份量有誤。
“怎么才一千?不是應(yīng)該一半,兩千五嗎?”
“真理小姐,你們就真應(yīng)該拿這點錢去多讀點書,多學(xué)點法律。法律規(guī)定定金不能超過金額的百分之二十,否則超出的部分不能當(dāng)作定金。既然你已經(jīng)多拿了一千五,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只剩下一千?!?p> 真理無奈地?fù)u了搖頭:“我跟阿沙特夫人親自談總成了吧?!?p> “真理小姐,我不是說應(yīng)該讓你去多讀點書?這件事是夫人委托我們,全權(quán)代理委托業(yè)務(wù),所以這件事情本來就由我們說了算,你不服可以去起訴,而不必去麻煩夫人?!?p> “算我倒霉。”
她揣上一千塊錢氣呼呼地離開了阿沙特夫人的家。
調(diào)轉(zhuǎn)車頭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剮蹭到車門,她氣得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一腳油門開出月季胡同,向左剛轉(zhuǎn)入象櫻大道,另一輛黑色轎車就立即啟動,一路尾隨來到湖西。她并沒有直接回真理之屋,而是前往湖邊一家音樂會所消遣,點了瓶葡萄酒喝完又上臺唱了首歌,唱完后又意志消沉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并沒有在意旁邊出多個男人。
“歌很好聽。”
“謝謝?!?p> 她假裝半醉,不想理會那些煙酒浪客,她今天只想把這一千塊錢花光,然后再也不接杜白區(qū)的活。那個男人正襟危坐,甚至沒有翹二郎腿,也沒有對她投來不軌的目光,是個作風(fēng)正派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或者他不請就坐,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可能又是為了找她辦事,看對方一身西裝革履打扮,指不定又是個上流人士,心里不覺來氣。那個男人從衣襟內(nèi)抽出一只小信封,放到桌上遞推到她面前,她第一直覺那是錢。
“這是一千五百太,那個女管家付的?!?p> 真理并沒有拿,她潛意識覺得這份錢不簡單。那個老女人不可能原意付錢,如果可以她一分錢都不想付,那這個錢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阿沙特夫人事后做出的補償,但她完全沒必要這樣大費周章,直接轉(zhuǎn)賬就可以。那剩下的一種可能就是,這件事情還沒完,只是個開始,他們真實的目的可能不在于那條狗,因為真正的狗主人自始至終沒有出現(xiàn),所以阿沙特夫人是否存在還不好說,而且對于狗屁之事,她也只是道聽委托人途說,是否屬實也還沒有證實。如果這一切推測成立,那么對方的目的可能就只有一個,讓她打破禁忌,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對付人,而這次運作背后的組織,很有可能就是太極城官方機(jī)構(gòu)超能局。她本以為自己隱姓埋名就可以與世無爭,沒想到最后還是讓他們找上門來。
對方見她沒有回應(yīng),男子又從右邊口袋取出另一個信封推過來,這個信封明顯比另一個單薄,而且不夠平整,看樣子不是錢,而是比之前信封更值錢的東西,奇怪的是他并有推到她面前,只推到小圓桌的正中間,如果足夠值錢,對方自然也會慎重起見,直到雙方談攏,才會奉上這份值錢之物。所以自然不會現(xiàn)在就告訴她里面是什么,她猜測可能是一張包裝精美的信用卡,也有可能是一串令人驚喜的寶石項鏈,或者是……
“這是那個女人的舌頭?!?p> 真理心里咯噔愣了一下,很快相信了對方的話,因為那個形狀,那個觀感,和那個女人的毒舌毫無二致,她趕緊巡視周圍,人們除了喝酒聊天,就是唱歌跳舞,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她現(xiàn)在有了一個不詳預(yù)感,對方很有可能不是超能局,也絕不是什么正經(jīng)機(jī)構(gòu),而且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談?wù)撨@種事情,也絕不會是善意的組織。她要不要談?不談的下場會是什么?是另一個信封?還是無數(shù)個信封?她相信對方完全能夠做得出來。但是,談的下場又是什么?是另一個信封?還是無數(shù)個信封?她相信對方也完全能夠做得出來。不同的是,信封里的東西不一樣。
他又從左下兜里掏出一封薄如紙片的信封,同樣推到了桌子的中央。
“這是一張一千萬不記名保付支票?!?p> 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肢體,要么支票,而已經(jīng)擺到她面前的一千五百太,是她自己應(yīng)得的。她陷入沉思,該怎么選擇?
千火月
這不是一部網(wǎng)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