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朝會
“梆~梆梆梆！”
“丑正！赤奮若！”
“氣運(yùn)奮迅而起，萬物無不若其性！”
伴隨著更夫低沉而又嘶啞的號子聲，延續(xù)三天的上元燈會終于進(jìn)入尾聲，隨著人群逐漸散去，熙熙攘攘的承天門橫街變得空曠。
四個身著綠袍的年輕官員正在道別。
“必簡兄，再會?！?p> “安成兄，不必再送?！?p> “守真兄，記得備好三勒漿?！?p> “巨山兄，別忘了明日中午的詩會?！?p> 這四人分別是杜審言、李嶠、崔融以及蘇味道。
四人都是年少便中了進(jìn)士科，又都以詩文著稱，被朝野譽(yù)之為文章四友，其聲望隱隱直追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等四杰。
四人正互相道別時，一騎背著羽毛的通傳忽然快馬馳到。
“上諭！”通傳一亮手中木牌，道，“明日含元殿大朝會，長安城中九品以上官員皆要排班，一應(yīng)官員皆不準(zhǔn)缺席！”
“喏！”四人齊齊作揖。
“駕！”通訊傳話完畢，遂即策馬而去。
卻把四個面面相覷的年輕官員留在原地。
“大朝會，我沒聽錯吧？”
“是啊，這又不是冬至或者元旦。”
“我估計是朝中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快別估計了，趕緊回家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p> “這都丑正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要排隊，還回什么家？”
“巨山兄說的是，就到前面永興坊找個澡堂子泡一泡，解一解乏，再清空一下肚子，然后就去丹鳳門外排隊?！?p> 當(dāng)下四人便直奔永興坊而來。
然面很掃興的是，永興坊的幾家澡堂都已經(jīng)官滿為患。
都是跟四人一樣臨時得到通知來不及回家休整的官員。
當(dāng)下杜審言四人便只能轉(zhuǎn)去安興坊，結(jié)果安興坊的澡堂子也滿了。
再一路往北，大寧坊、長樂坊的澡堂子也是官滿為患，這時候再想折回南邊的勝業(yè)坊或者崇仁坊時間上就來不及。
當(dāng)下四人只能在長安坊找了家客舍，清空了一下肚子。
這可是大事，因為大朝會拖沓冗長，今晚誑燈會之時他們吃了不少吃食，也喝了不少的酒，要是在參加大朝會時出個什么狀況，那就是君前失儀，要是被御史參上一本，好不容易才熬到手的從六品上的郎官就保不住了。
清空完肚子，四人整理了一下衣冠，直奔丹鳳門而來。
杜審言四人急匆匆來到丹鳳門外時，正好是寅初，此時距離五更三點承天門上敲響第一聲晨鼓還有三點（注1）。
但是丹鳳門外卻早已經(jīng)站滿了官員。
這些官員按品級、分屬有序的分開，正竊竊私語。
各省、部、寺在丹鳳門外面都有固定的等候區(qū)域。
杜審言四人都是秘書省的屬官，自然是直奔秘書省的等候區(qū)。
在秘書省的等候區(qū)，只見幾十個青袍官員圍著一個緋袍官員，正在說話。
大唐官制，三品以上著紫，四品五品著緋，六品七品著綠袍，八品九品著青袍。
這唯一的一個緋袍官員在一眾青袍官員中間就顯得格外惹眼，杜審言他們一眼就認(rèn)出正是秘書省少監(jiān)，郭正一。
郭正一是他們的正管上司。
當(dāng)下杜審言四個上前見禮。
那些青袍也是紛紛向杜審言他們四個見禮。
敘禮過后，杜審言便問道：“郭少監(jiān)，朝中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嗎？”
“我也是不太清楚?！惫豢嘈Φ?，“今夜丑初賞完花燈，我正準(zhǔn)備回家歇息，突然收到通傳的上諭，便趕緊過來了。”
說此一頓，郭正一又問道：“你們也是不知？”
杜審言四人也是苦笑搖頭，你一個從四品上的主官都不知內(nèi)情，我們這些從六品上的屬官又從何得知？
正說話間，前方馬蹄聲響。
回頭看時，只見一個老奴牽著一匹黃驃馬緩緩而來。
馬背上騎著一位紫袍大員，須發(fā)已然花白，看著就年歲不輕了。
隋唐時期，八抬大轎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文官武將一律騎馬，實在騎不了馬，也只有肩輿或者馬車。
所謂肩輿，跟滑竿差不多。
就是兩根竹竿中間綁一把躺椅，如此而已。
“這不是薛總管嗎？”杜審言愕然道，“他不是被流放象州了嗎？”
郭正一道：“國難思良將，因北境多事，故而天后又想起薛總管了?！?p> “薛總管也是怪不容易的?！崩顛@道，“一把年紀(jì)了還要為國征戰(zhàn)，此次出征，怕是真就要馬革裹尸?！?p> 郭正一道：“這何嘗不也是一種幸運(yùn)呢？”
說話之間，又有一個年輕的紫袍大員到來。
這個紫袍大員卻是秘書省的主官，秘書監(jiān)武承嗣。
只不過武承嗣并沒有跟郭正一他們站在一起等候，他跟之前趕到的薛仁貴一樣，直接進(jìn)了待漏院等候。
三品以上大員不用在寒風(fēng)中等候。
不消多時，聚集在丹鳳門前廣場上的官員就已經(jīng)超過萬數(shù)。
永淳年間，長安城的常住人口已經(jīng)超過百萬之眾，九品以上官員數(shù)量也超萬人，如果算上流外的吏員，更有三萬之眾！
五更三點，承天門上的晨鼓終于敲響，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三百聲鼓點響過，太極宮、大明宮的各座宮門便次第打開。
這個時候，等候在丹鳳門外的官員早已經(jīng)按照品級排好隊。
監(jiān)門衛(wèi)的武士也已經(jīng)把官員名冊捧出，按照品級逐一唱名，名冊上除了官員的姓名及籍貫之外，還有簡單的外形描述。
驗過魚符后還要進(jìn)行搜身，確定沒有私藏兵刃才可以放行。
進(jìn)了丹鳳門后就是巨大的含元殿廣場，一條龍首渠從廣場上蜿蜒流過，將偌大的廣場從中間一分為二。
火燎遍地，將整個廣場照得亮如白晝。
恢弘的含元殿就建在廣場北的三層平臺上。
這個時候，每層平臺都已經(jīng)站了不少宦官。
這些宦官叫典儀，在他身邊還有若干贊者，就是個喊話的。
各級官員又按品級依次走上三層平臺，八九品的青袍只能站在第一層，六七品的綠袍可以站到第二層，四五品的緋袍就可以站到第三層，但是也只能站在殿門外，只有從三品以上的大員、皇子以及各國使節(jié)才能進(jìn)入大殿。
注1：古時候一夜分五更，一更分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