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趙麗茹提著一個布袋子走進了病房。
蘇離腦袋的暈?;緵]有大礙了,看見母親進來,露出一個笑容。
“媽!”
喊了一嗓子,他看到母親氣色不是很好,又問道,“媽,怎么了?”
趙麗茹坐到他的身邊,眼角似乎都多了幾道皺紋。
“兒子,昨天廠子里有點事情,沒能過來陪你,吃點東西吧?!壁w麗茹從口袋里拿出來一個飯盒,里面裝著幾個熱騰騰的包子。
蘇離接過來咬了幾口,口齒不清地說道:“媽,是不是廠子把你們裁掉了?別瞞著我了,你們這幾天的情緒太不正常了,我猜也能猜得到?!?p> “唉,你這孩子……昨天,我和你爸都下崗了。”趙麗茹嘆一口氣,又說道,“不過,我們倆都給了點安置費,暫時還夠用?!?p> 一聽這話,蘇離立刻說道:“媽,安置費千萬不能亂動,也別想著投什么東西能賺錢,這必須要好好計劃才行,尤其是不能給小舅!”
“你小舅又怎么了?”趙麗茹皺起眉頭,“人家掙到錢了!可別總編排他,上一回來咱們家,弄得不歡而散,你還沒給人家道歉呢!”
得了,母親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過了兩天,又開始病急亂投醫(yī)了。
蘇離合計著再說點什么,可想到母親的性子,把那點話咽到肚子里。如果不掉一回坑,她是絕對不可能相信自己說的東西的。
畢竟,現(xiàn)在的自己,也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當(dāng)一個人沒做出成績的時候,絕不會有人將你的話放在心上。
這就是話語權(quán)的體現(xiàn)了。
趙麗茹見蘇離不說這個了,又開始說起學(xué)校的事情:“那個張老師到現(xiàn)在還沒聯(lián)系咱們,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你們校長是個好人,醫(yī)藥費都是人家給墊付的?!?p> “張健肯定不會出面的,他那個性格,拉不下這個臉。”
“對了,昨天教你數(shù)學(xué)的那個方老師把電話打到單位來了,還問了情況?!壁w麗茹道,“聽起來,這個方老師倒還挺盡心盡責(zé)的。”
蘇離點點頭,“昨天她過來了,我們聊了一會兒?!?p> “是嗎!”趙麗茹有點驚訝,勉強一笑,“那咱們家還得請一下方老師了?!?p> “媽,這就不用了?!碧K離搖搖頭,“還有,今天我就要回去了,醫(yī)院待得難受。”
“不行!你給我好好在這待著!”沒想到趙麗茹一口回絕,沒有絲毫余地。
蘇離訕笑道:“媽,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輕微腦震蕩,不礙事的。醫(yī)生不也說了嗎,好好休養(yǎng)就行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p> 可是母親說什么也不同意,這畢竟是關(guān)乎到自己兒子身體的事情,輪不到蘇離在那自作主張。
見實在沒辦法了,蘇離只好說道:“那我就自己跑回去,我那還有很多事兒沒做呢?!?p> “你能有什么事!”趙麗茹都快被蘇離氣樂了。
這個小屁孩,最近總能給自己弄出點新花樣。
“行了,今天就回去吧,看你活蹦亂跳的,應(yīng)該也沒什么問題了?!壁w麗茹合計了一下,反正修養(yǎng)也不需要非得在醫(yī)院,蘇離這樣,倒也能省點錢了。
現(xiàn)在由不得她不精打細算。
蘇離察言觀色,知道母親同意了,心里長出一口氣,他可不愿意在這個醫(yī)院里待一個星期。
時間一長,指不定自己的父母被趙彬三兩下就忽悠瘸了。
趙麗茹忙活著辦手續(xù)去了,蘇離也沒閑著,好好在鏡子前照了一番。
張健留的巴掌印還在。臉上經(jīng)過處理,沒那么腫了,不過手稍微一碰仍然有陣陣刺痛。
“這就是我重生以來的第一次教訓(xùn)吧……”
…………
中午的時候,蘇離與趙麗茹才到家。蘇離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坐過公交車,稍微顛了幾下,腦袋又開始暈了,險些沒把早上吃的東西吐個干凈,腿軟腳軟,走到家費了不小的工夫。
蘇宏業(yè)沒有像往常一樣坐著看報紙,不過手里的煙沒閑著,站在窗戶邊上,一根接著一根。
很反常的,母親沒有叫嚷著讓父親別抽煙,而是將手中的東西默默擺好,低聲問道:“老蘇,他們那邊怎么說?”
蘇宏業(yè)沉默片刻,將煙頭按在煙灰缸里,語氣平淡:“老劉說了,他們自身難保,其實廠子也不愿意放棄我們這樣的員工?!?p> “老劉說的?他可真好意思??!”趙麗茹的語氣突然尖銳,“他和那個鄭濤一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他當(dāng)年到廠子的時候,還是你一手帶出來的,算是你半個徒弟吧,結(jié)果呢?人家爬的飛快,現(xiàn)在都成核心人物了,也不說照顧一下你這個老師傅,就在那說風(fēng)涼話,誰還不明白似的!”
“行了行了,你也少說兩句。老劉這個人我知道,不是你說的那樣?!碧K宏業(yè)皺起眉頭,顯然不愿意聽妻子這么說自己的老朋友。
“你呀你,就是死犟死犟的,守著自己那點一畝三分地,有什么用?”
“他和鄭濤可不一樣!”蘇宏業(yè)聲音漸高,“你可別忘了,當(dāng)年你住院,人家忙前忙后的,也拿了不少錢,別不念著人家的好!”
趙麗茹想反駁,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什么借口,嘴里嘟囔了幾句,就鉆到廚房做飯去了。原本蘇離還想打圓場,見到此情此景也有點哭笑不得,前一世他還真沒注意過父母鬧別扭是什么樣子的。
“爸,你們的事我都聽我媽說了?!碧K離走到蘇宏業(yè)面前,撓了撓頭。
“先不說這個了,昨天在學(xué)校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感受著父親的關(guān)心,蘇離眼圈都有些泛紅,不過還是笑了笑:“我好多了,輕微腦震蕩,沒什么大礙。昨天在學(xué)校,就是那個張健蓄意報復(fù)而已?!?p> 他也沒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和蘇宏業(yè)說了。聽完故事,一向冷靜的父親也有些惱怒起來,頗有些要直接上門問罪的意思。
蘇離可不想讓父親再摻和了,蘇宏業(yè)這種書生,和張健那種莽夫說不到一塊去。
“爸,沒事的,校長都看見了,這個張健應(yīng)該也鬧不出什么事情來。”蘇離反倒開始安慰起父親來。
“至少,他要道歉!我們是去上學(xué)的,不是去挨打的!他有什么權(quán)利打人?到現(xiàn)在他都沒露過面,這算什么老師?”
蘇宏業(yè)的那股子書生意氣又上來了。
“爸,你可別去找張健,既然校長都出面了,肯定會給咱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的?!碧K離的目光緊緊盯著蘇宏業(yè),后者竟然有點恍惚。
恍惚之間,自己的這個孩子,仿佛已經(jīng)成長為完全不需自己為其遮風(fēng)擋雨的人物了。
“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