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僅一開始就沒想過逃,他早知道有這一天。
甚至于有時候,他還會期盼它的到來,像是渴望已久的解脫。
面對審訊時,謝僅不慌不忙,還會跟負責審訊的警官開玩笑。少年分明是笑著的,卻感受不到絲毫笑意,眼神太過凌厲,因而看起來不大面善,顯得不近人情。
周方和其余團伙成員后來也盡數(shù)被抓獲,至此,長期潛伏在垣縣,平均年齡最小的詐騙團伙被警方連根拔起。
大部分受害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遭了詐騙,人證取證歷盡重重困難。盡管仍有部分人證不愿指證,但物證充足,事實幾乎是一錘定音。
該團伙成員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年輕的警察屢次立功,很受器重,這次也是斬獲頭功。原本抓住罪犯什么的本無特別之處,可這其中,確實有一人讓他印象深刻,那就是謝僅。
模樣生得出眾,抓獲那日連反抗都沒有,甚至自愿伸手鐐上手銬。審訊的時候就沒個正形,吊兒郎當?shù)模雌饋硗切┙诸^混混沒什么兩樣。卻又好像從骨子里就根本不同。
只是平日里其實是總不大笑的,也不大愛說話,煙癮貌似比較大,但很會克制自己,牙齒很好看
。
那日去找尋受害者,自然而然就尋到了徐沛瀾身上。讓人意外的是,這個張揚漂亮的女孩子卻像
堅決否認了所有的事情,更否認自己被騙過錢的經(jīng)歷。
“周方?你說他是詐騙犯???我知道啊?!?p> 少女過早成熟的臉龐上是化妝品勉強堆砌的妖嬈,偏生笑得輕松。
“我是他女朋友啊我怎么不知道?!?p> 同徐沛瀾說了半天也沒有結果,無奈之下,他們只好選擇了放棄。
審判結果下來那天,晴空萬里,艷陽高照,謝僅正式入獄。徐沛瀾來瞧了眼周方,順帶著關照了
下謝僅。
但沈爾爾沒有來。
從他被抓,被審訊,再到入獄,至始至終,沈爾爾都沒有出現(xiàn)。
謝僅以為她同那些人一樣。
他看似美好外表下的陰暗面,他的沼澤泥濘,他不能言說的崩潰低劣,他的掙扎與歇斯底里。沒人會喜歡那樣糟糕的他,可偏偏那才是真正的他。
他們都信誓旦旦地說要靠近他,拯救他。試圖看清他,解剖他,可只要他們遠遠瞥見了一眼野獸的蹤跡,便慌張失措選擇了離開。
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獄中的生活有些平淡乏味,好在謝僅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在乎這些。
歲月如梭,一晃好些年。
直到后來,臨近出獄時,謝僅偶然一次問起。沈爾爾這個名字不知被誰被再次喚醒,恍若燎原的星火,霎時焚燒一切,尸骨無存。那時他就很清楚地知道,已經(jīng)沒辦法再欺瞞自己了。
不是不在意,只是一直刻意逃避。
“啊,之前好像有這么一個小姑娘的。”
“她人呢?”
“聽說是病發(fā)了?!?p> “·…·…什么時候?!敝x僅險些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在某一瞬間恍然間變得陌生了起來,扭曲的魂靈瘋狂掙扎,撕裂成兩個自己,一個在這頭崩潰嘶吼,一個在那頭鎮(zhèn)定發(fā)問。
飄渺得像是上個世紀的呼喚。
“好像就是你入獄那天,在你家里。”
沒有人告訴他。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
謝僅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恐懼和痛苦交融,傾注四肢百骸,噬心蝕骨。
一陣陣轟然坍塌的聲音,如雷貫耳,在腦海中不斷盤旋縈繞,至死不休。
“聽說小姑娘好像原本就是有什么疾病的,發(fā)病時藥就在枕邊,一直吐血也沒吃,看來是真的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這病是真的折騰人啊,也是可憐她,不知道平時有多痛。聽說她家里人來收尸的時候滿床都是血,都流到地上了……”